信任水平、互惠性偏好与PPP项目绩效协同关系研究
2018-08-06
(河海大学 商学院,江苏 南京 211100)
1 引言
2015年,我国出台了关于公共私营合作制(Public-Private-Partnership,PPP)模式的一系列文件,自此拉开了我国PPP元年的帷幕。目前,PPP模式作为政府提高社会公共服务水平的重要方式,不仅在传统的公共事业上发挥其效用,同时也是推进我国社会性服务领域快速发展的强大力量。从大量的PPP项目实例中可以发现,PPP模式一方面能有效缓解政府的财政压力,合理分担项目风险,有效改善公共产品的全生命周期效率;另一方面推动了我国供给侧的结构改革,打破了固有的垄断,激发了市场活力。
随着我国公共事业的发展和国家政策扶持力度的加大,PPP模式如火如荼地发展起来。为了最大程度地发挥PPP模式的协同效应,在以合作为核心的基础上,必须充分发挥政府部门和私人部门的各自优势才能实现这一目的[1]。然而在PPP项目的实践中,若从理性经济人角度出发,政府和私人部门都会纯粹追逐自我利益最大化,合作关系中的机会主义行为会导致合作双方的信任危机和PPP项目的绩效低下,甚至项目失败;若以有限理性为前提,基于互惠性偏好的经济均衡能实现经济个体与经济群体福利的超“帕累托”最大化[2],使PPP项目绩效最大化。为了更好地发挥PPP模式的优势,本文通过理论推导信任水平、互惠偏好和PPP项目绩效之间的关系假设,利用结构方程模型对关系假设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研究三者之间的协同关系。
2 文献综述
2.1 信任水平
PPP项目由于投资金额大、合作周期长等特点,对PPP项目的管理呈现出风险复杂化和扩大化的趋势,信任水平的高低对PPP项目管理方案的影响至关重要[3]。在PPP项目的长期合作中,信任水平在不断发生变化,近似呈倒抛物线。在合作初期信任水平较低,随着项目进入设计、建设和运营阶段,信任水平呈波浪形上升,并在其中某一时点达到最优信任水平[4]。
不同专家学者对信任的定义不尽相同,但大多数学者将信任表示为一种预期,并认为信任是复杂多维的概念。在PPP模式情境下,政府与私人资本进行合作,合作双方的信任水平表示更倾向于合作方预期对方在可能发生机会主义行为时不会采取相应的攻击行为。通过文献研究梳理,出现频率较多的维度划分类别见表1。
表1 信任水平的维度划分
由表1可知,大部分学者在对信任的研究中采用两分法或三分法。基于上述专家学者的研究,针对计算型、可信型等理性方面的信任,该维度的信任多是以合作方自身能力为评价依据,对信任水平进行量化分析,故本文将其归结为能力信任;针对关系型、认知型、情感型、直觉等基于感性基础的信任,本文归结为善意信任;而针对制度型信任,由于PPP项目中公私双方的属性差异,使合同或规章等制度型保障对双方产生了不同的约束力,故本文弱化制度型信任,不予考虑。本文采用两分法,将PPP项目信任水平划分为能力信任和善意信任两个维度。
2.2 互惠性偏好
互惠性偏好的概念最早是在生物领域中应用,由Trivers提出[5],其含义表示个体以牺牲自己利益的方式使其他个体获得收益,并期望其他个体通过某种方式回报自己,是个体间长期相互合作的基础。不同领域的学者将互惠性偏好引入了不同的学科,尝试从不同的视角解释人类的互惠性偏好行为。尤其在经济与管理学领域,Rabin[6]提出了行为经济学的互惠性偏好理论模型,将互惠性偏好表示为:别人对你友善(不友善),你也会对别人友善(不友善)。其中,友善代表着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使他人受益,相反则为不友善,否则为中性[7]。叶航[8]将互惠性偏好类似为期权式的投资,并期望在未来一段时间获得回报;蒲勇健等[9]认为企业的互惠性偏好由互惠性偏好与互惠性文化构成。企业的互惠性偏好存在于企业管理中,体现在互惠方案和互惠策略上;而互惠性文化则体现在企业文化中,包括互惠思想和互惠观念。张同健等[10]从企业雇主层面认为互惠性偏好包含互惠动机和互惠行为,前者包括雇主的信念和价值取向,后者包括雇主的行为举措和对员工的互惠策略;刘良灿等[11]从组织成员层面认为互惠性偏好包括组织成员的集体意识和团队行为。
基于以上研究成果,本文将互惠性偏好分为互惠行为和互惠动机,其中互惠行为分为积极的互惠行为和消极的互惠行为。积极的互惠行为是指报答性的,对友善行为的回应;消极的互惠行为则是报复性的,对敌对行为的回应。互惠动机则是互惠行为产生的原因,个体在不能完全确定未来收益的情况下,仍选择付出一定代价由此而产生的动机,既包含对他人善意的报答动机,也包含对他人敌对行为的报复动机。
2.3 PPP项目绩效
PPP模式起源于英国,对PPP项目绩效的研究英国处于世界的领先地位,PPP监管机构主要是从政府投资的确定性、特许经营期、项目质量和功能等方面评价PPP项目的绩效。Cheung等[12]运用成本效益分析、多标准分析等方法对PPP项目物有所值(VFM)的效果进行了研究,分析了影响PPP项目VFM效果的主要影响因素和关键的成功因素。Lu等[13]利用KPI模型构建了PPP项目的关键绩效指标体系。袁竞峰等[14]以VFM为导向,通过大量的问卷调查对PPP项目的关键绩效指标进行了识别,并运用结构方程模型、关键绩效指标方法、标杆管理等方法对PPP项目绩效进行了深入研究。孙慧等[15]在综合考虑PPP项目各参与方利益目标的基础上,提出了9个测量PPP项目绩效的关键指标,识别出影响项目绩效的因素;分析表明,“项目特征”对项目绩效的影响作用最大,项目环境、项目参与人对绩效的影响作用较弱。王玉梅等[16]在对PPP项目绩效研究时,以独立的第三方作为评价主体,利用平衡计分卡方法设计了项目绩效指标体系,并对体系的科学性进行了探讨。结果表明,基于BSC的指标体系,能有效确定PPP项目中各利益相关者的权责,从项目整体角度对政府、私人企业和社会大众三个主体的效益进行评价,不但体现了公私双方的目标,而且也可很好地体现项目实施过程的绩效水平。
通过上述分析发现,国内外学者对PPP项目绩效的研究多集中在PPP模式的概念、内涵、立法、VFM效果、合同管理、理论性解释、项目决策、风险分担等方面。根据中国行政管理学会课题组的研究成果,本文利用“4E”原则对PPP项目绩效进行研究,即经济性(Economic)、效率性(Efficiency)、效果性(Effectiveness)、公平性(Equity)[17]。此外,只有在明确公私合作比政府自建模式绩效更好的情况下才使用PPP模式,即具备正的VFM值,所以本文在PPP项目绩效各维度测量题项的设置上以引入物有所值的思想来衡量PPP项目的绩效。
3 绩效关系模型的建立
3.1 信任水平与PPP项目绩效的关系
PPP项目以政府和私人部门的风险共担、利益共享为指导,达到合作双方的共赢。信任对绩效的促进作用是多方面的。首先,考虑合作双方的逐利性,由于利益双方机会主义行为的存在,会导致PPP项目合作关系恶化甚至失败;信任作为一种非正式的关系契约,可有效地限制机会主义行为的出现[4]。其次,信任能降低合作伙伴间冲突的成本和其他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成功的可能性并提升项目的盈利能力[18]。第三,合作成员之间的信任关系可降低因“牛鞭效应”所带来的市场风险[19],在良好的信任氛围下,成员之间可进行高效优质的共享和知识交易,由此获得的信息将更加完整有效,从而使资源得到整合,最大程度地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对市场做出及时有效的反馈。在PPP项目中,公私双方良好的信任关系有助于提升项目的绩效。这是由于信任关系促进了双方的友好往来,能加强沟通交流,使双方的合作更加紧密。在出现问题时,尽可能及时有效的化解矛盾,由此将最大程度地降低交易成本,更加充分地发挥各自的优势,某种程度上也尽可能避免了机会主义的产生,达成互利共赢的良好局面。由此可假设:H1——信任水平对PPP项目绩效有正向促进作用。
3.2 信任水平与互惠性偏好关系
互惠性行为会营造伙伴间的信任氛围和激发彼此间的责任感,而信任水平是影响互惠性偏好的前因变量,组织间信任水平越高或越信任伙伴,就越愿意分享信息和共享资源[20]。对合作方来说,在达到一定程度的信任水平下,由于对对方提供的帮助增加了获得对方帮助的可能性,且在这种氛围下合作方将更加愿意帮助对方。这在互惠帮助与帮助数量之间的函数关系中也可得到体现:互惠帮助数量是获得帮助数量的单调递增函数[21]。此外,合作方也会因为对方对自己提供帮助而对对方的友善行为做出反馈,并予以报答。互惠性偏好的合作方具有一定的互惠性意识,这种意识最终形成互惠性行为;对未达到一定信任水平的合作方,即信任水平较低时,互惠行为不易出现,合作方只接受对方帮助,但并不体现互惠性偏好,即不做出互惠行为。由此可假设:H2——信任水平对互惠性偏好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
3.3 互惠性偏好与PPP项目绩效的关系
首先,合作双方间的互惠性偏好会增加对合作伙伴的好感,有效减少机会主义行为的产生,降低对PPP项目绩效的损害;其次,互惠性偏好能强化合作伙伴在能力和资源上的互补性[21],形成资源整合优势。一方面,可利用合作伙伴间的能力互补,减少PPP项目的部分成本来提高项目绩效;另一方面,可提高合作伙伴间的资源流动速度,使双方获得最大程度的互利共赢。对政府部门来说,其优势在于强大的政府资源与权力,这些可帮助私人企业获得垄断性的行业许可,对企业来说是无可替代的资源来源;而私营企业先进的技术设备、管理和经营优势弥补了政府部门在经营运行方面的明显短板。这使公私双方都获得自身迫切需求却缺少的资源类别。通过双方的探讨和学习,提升资源质量,加强彼此间的信任,实现“1+1>2”的协同效益,切实提高了PPP项目的绩效。由此可假设:H3——互惠性偏好对PPP项目绩效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
3.4 模型变量度量
变量指标的度量对研究结果影响重大,因此本文优先使用了前人相关研究文献中已引用过的指标,这类指标经过多次研究检验,具有很高的可信度与采用价值。其次,针对来源于英文文献的指标,按照中文习惯进行准确地翻译处理。第三,在相关实证分析及研究文献较少的情况下,本文认真听取了数10位相关研究方向的专家意见,结合实际情况,进行相应的修改与增减,见表2。
表2 信任水平、互惠性偏好和PPP项目绩效观测变量
(续表2)
潜变量潜变量维度观测变量文献基础互惠性偏好 互惠动机B1B11我方愿意与合作伙伴更好地互助合作B12我方愿意对合作伙伴的付出给予一定的回报B13我方相信对合作伙伴的付出会得到一定的回报互惠行为B2B21我方会与合作伙伴积极建立沟通平台B22我方在工作中能够牺牲部分利益保证项目成功B23我方能够牺牲自己的利益向合作伙伴提供帮助B24我方能够牺牲自己的利益回报合作伙伴的帮助Lin,等[24]、Bock,等[25]、蒲勇健,等[9]、张同健,等[10]、Rabin,等[6]PPP项目绩效经济绩效C1C11与传统模式相比,项目总支出有明显减少C12与传统模式相比,建设与运维等费用明显减少C13与传统模式相比,公共产品/服务的受益者增多C14与传统模式相比,项目带来更多的财政税收效率绩效C2C21与传统模式相比,项目的上马时间提前C22与传统模式相比,项目的建设期缩短C23与传统模式相比,项目的耐用年限延长效果绩效C3C31与传统模式相比,提高了公众对产品/服务的满意度C32与传统模式相比,提供了更好的公共产品/服务C33与传统模式相比,实现了多项技术的突破与创新C34与传统模式相比,增加了类似项目的实践管理经验公平绩效C4C41与传统模式相比,项目的成功将吸引更多私人资本C42与传统模式相比,项目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C43与传统模式相比,项目获得了合作伙伴的认同C44与传统模式相比,与合作伙伴再合作的可能性更大Ari†o,等[26]、Dulaimi,等[27]、Kotnour,等[28]
4 实证研究
4.1 数据收集
本研究采用李克特7点量表法对30个观测变量进行样本数据收集。在样本对象选择方面,本文选择的政府部门不仅是指项目涉及的政府部门(建设局和环保局等),还包括代表政府进行监督和运作的各事业单位,如城市投资建设集团公司等;私人资本样本对象选择参与过PPP项目私人资本的高层管理人员。样本地区选择PPP模式使用较多的地区,主要集中在北京、天津、广东省等中部、南部等地区。这类地区基础设施项目发展相对成熟、经济方面更加发达,使本文的数据收集取证工作更加顺利轻松地展开。
表3 量表信度检验结果
本研究共计发放调查问卷400份,其中收回有效问卷340份,回收有效率为85%。通过对样本进行异常数据删除,并对缺失数据进行均值替代法和主成分分析法等进行处理,最终得到有效样本数据280份,满足结构方程研究模型需求。通过Cronbach′s α值对量表的信度进行检验(表3),发现各潜变量的Cronbach′s α值均在0.6以上,且量表的的整体Cronbach′s α值均在0.8以上,说明量表具有很高的信度。
表4 信任水平模型分析结果
注:***表示P<.001的显著水平;“—”表示非标准化回归系数设为1的情况,下同。
表5 互惠性偏好模型分析结果
表6 PPP项目绩效模型分析结果
4.2 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本文借助AMOS软件对各潜变量间的关系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以检验假设关系模型结构是否恰当。本文对信任水平、互惠性偏好和PPP项目绩效进行了二阶验证性因子分析,分析结果为:①信任水平二阶验证性因子分析。信任水平作为各潜变量关系中的一个二阶因子,由能力信任和善意信任两个维度构成,采用AMOS软件对信任水平二阶因子进行分析,分析结果(表4)表明各项拟合指标均满足模型要求。②互惠性偏好二阶验证性因子分析。互惠性偏好为各潜变量关系中的一个二阶因子,由互惠动机和互惠行为两个维度构成,采用AMOS软件对互惠性偏好二阶因子进行分析,分析结果(表5)表明各项拟合指标均满足模型要求。③PPP项目绩效二阶验证性因子分析。PPP项目绩效为各潜变量关系中的一个二阶因子,由经济绩效、效率绩效、效果绩效和公平绩效四个维度构成,采用AMOS软件对PPP项目绩效二阶因子进行分析,分析结果(表6)表明,各项拟合指标均满足模型要求。④整体模型验证性因子分析。采用AMOS统计软件对信任水平、互惠性偏好与PPP项目绩效关系模型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模型所得出的标准化回归系数、代表显著性水平的P值和模型的各项拟合指标(表7),并得到信任水平、互惠性偏好与PPP项目绩效关系模型见图1。
表7 模型验证性因子分析指标
图1 信任水平、互惠性偏好与PPP项目绩效关系模型
5 结论与建议
5.1 结论
本文在对信任水平、互惠性偏好和PPP项目绩效各维度进行划分的基础之上,构建了信任水平、互惠性偏好和PPP项目绩效间的关系模型,并验证了研究中所提出的假设。由检验结果可知,合作伙伴间的信任水平对PPP项目的互惠性偏好具有促进作用,1个单位信任水平的提升会增加0.86个单位的互惠性偏好;互惠性偏好与PPP项目绩效具有正向联系,1个单位互惠性偏好增加会提升0.83个单位的PPP项目绩效;信任水平对PPP项目绩效具有正向促进作用,1个单位信任水平增加会提升0.76个单位的PPP项目绩效;同时,互惠性偏好在信任水平与PPP项目绩效之间起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值为0.86×0.83=0.714。
5.2 建议
信任水平和互惠性偏好作为影响PPP项目绩效的重要非正式关系因素,在我国PPP项目如火如荼开展的当下,尤其在政府与私人资本的合作中已显现出显著的经济效应。一方面,由于政府特殊的自身属性,可灵活地运用互惠性管理策略,通过私人部门互惠动机和互惠行为的实施,有效提高PPP项目的绩效。另一方面,私人资本在保证自身基本利益的情况下,基于对政府的一定信任水平,为了提供更好的公共产品或服务,通过放弃或牺牲自身的部分利益来提高PPP项目的绩效。因此,在PPP项目的实施过程之中,政府与私人资本间信任水平的提高、互惠性偏好文化战略的应用,能够最大限度地挖掘政府和私人资本的合作潜力,最终提高PPP项目的绩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