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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增散文二篇

2018-08-05丹增

贡嘎山 2018年2期
关键词:班禅藏文藏族

丹增

漫谈藏文

我父亲说,我3岁那年开始学藏文,我现在只记得我学的第一个藏文字母发音“嘎”。断断续续学了一辈子。现在到了古稀之年,藏文只能算是初懂。

在世界的文字之林中,哪种文字最美?真要讨论这个问题,不是吵架斗嘴,可能发生打架斗殴。每一个民族的文字都是祖先传下的无价之宝,在能者手中会创造出奇迹来。在中国,汉字是异乎寻常,独树一帜,它的创造契机显示出伟大祖先与世不同的文明传承和感知世界的方式。汉字不是僵硬的符号,而是有着独特性格的精灵。它强有力地、自成系统地培育了五千年古老的文化,维系了一个统一的大国的存在和繁荣。

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藏学成为了一门单独学科,而且成为了一种热门学科。在全世界尤其是西方国家究竟有多少个藏学研究机构,只有权威部门知道准确的数字,就我个人所知最保守的估计,不下四五百,从事研究的人员不止上万。在国内大专院校、科研院所、学术机构,藏学研究是热门话题,是引人注目的学术课题和文化风景。人类先有语言,后又有了文字,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这是一个根本区别。人群又划分为不同的民族,同一个民族住着共同的地域,操着相同的语言,因此,共同的语言是一个民族的本质特征,语言升华为文字是文明发展的重要标志,文字记录的智慧记忆是自由创造的文化精神。藏文的起源是国内外学者广泛讨论的热点,有说是一千四百年前吞米·桑布扎参照印度梵文改制而成,也说是由三千多年前古代象雄的大小玛文演变过来的,史学家的论著各有千秋。一个不容置辩的事实,藏族在公元7世纪初就有了科学的拼音文字,语音响亮悦耳、优美动听;词汇生动丰富、言简意赅;语法结构严密、辩义清晰。有了发达的语言,科学的文字,创造出体现价值追求、精神气质的藏族文化。

从语言学的标准来看,藏文字母的创制具备了世界最先进的表音文字体系的所有特点。一共有30个辅音字母,4个元音字母,一套字母,每一个字母表示特定读音。用于翻译的5个反写体、5个重叠字、1个梵文辅音的垫后字,共11个。拼音时以30个字母为声母,以基字为主体,用前加字、后加字、再后加字和加基字上下元音字母的方式出音。尽管一个辅音字母代表一个单词,但不直接地、单独地表示一个词素的意义。用前后加字、上下加字将字母组合成各式各样的文字,代表语言中的词汇。当人们看到字就能读出音来,有限的表音文字,却能记录丰富的语言;简洁的拼读方法,创造出概念透彻的词语。藏文比字数繁多、形体复杂的表意文字更加好学、好认、好记、好写,更符合文字发展的规律,初学藏文只要用三个月的时间刻苦用功就能读报看书。

今天我们阅读藏文记述的史诗般的古籍时,不能不敬重,感恩一千三百年前,在发达的语言基础上改革、规范、完善藏文的伟大的语言学家吞米·桑布扎。一个民族的文明攀向一座座高峰所出现的飞跃思维状态中,新概念、新术语促使着那种拼音文字不断再造,正是桑布扎在原有的藏文基础上,用加减的方法筛选固定的辅音字母,用变音的方法调整了元音符号,用习惯的口语规范了拼读语音。他在学习研究梵文的基础上,编写出了八种藏文文法书籍,其中《三十颂》《字性添接法》,两部沿用至今,成为了藏族语言学的经典名著。随着藏族文明的发展,外来交往的增多,规模空前的佛经翻译,在公元8世纪中叶,又对藏文的用词用语做了完善性的厘定。同时,大批的藏族年轻学者纷纷到印度学习梵文佛经,又有许多印度高僧到藏区传法交流,语言学习,佛经翻译热火朝天。西藏佛、法、僧俱全的第一座寺庙桑叶寺,堆积着四方运来的不同文字的佛教典籍,云集着八方招来的不同语言的翻译大师,寺庙变成译场,僧人变成译师。历久不衰的翻译工程,不得不在公元10世纪又进行了有组织、有规划的第三次藏文厘定工作。对翻译中译音、译意、译文三大难题做了不可变的使用标准,指出了翻译的严肃性、神圣性、纯洁性和崇高性。这三个时期的不同厘定为藏文成为科学化、规范化、标准化的世界优秀文字奠定了基础。藏文的先进、优秀不仅在于记录藏语的语音和结构,还能记录包括汉语在内的许多种语言的发音。古藏文中转写的汉字,能知道汉字的古音读法,可以研究古汉语的音韵,对研究古代的东方语言,具有特殊的价值。懂得梵文的人都知道,梵文的佛教经典许多是抽象化的内容、概念化的语词,没有佛学功底的连原文都难以理解,只有藏文才能准确无误、通俗易懂地把原意表达出来,这不是一般的文字能做得到的,可想而知,藏文的活力、奇妙在于优秀和先进。

登峰造极的译经运动,著名的佛学家益西旺布沿着文成公主人藏的路线前往长安学习佛法,迎请佛经,之后他又到印度那兰陀佛学院,邀请印度名僧菩提萨埵、莲花生两位大师人藏翻译佛经、传播佛法。汉唐时代,中华文化在世界占有领导地位,长安更是世界文化的中心,藏族学者中的有识之士桑西等四人前往长安,学习汉传佛教,并请回了《金刚经》《十善经》等近四十部汉文佛经,由藏汉译师共同翻译成藏文。桑西算是藏族历史上把汉文佛经译成藏文的著名译师之一。具备先天语言天才,聪明慧智的毕若杂纳前往印度学习梵文,研究金刚乘密法,返藏时带来了大量的梵文佛教密宗经典著作。亲自翻译了《天边光明佛号赞》《六十如理论简说》,成为了印度密宗传人藏区的第一人。今天宁玛派教义中的瑜伽部、大圆满、行部都是靠他的传播,因此,他也成为宁玛派的祖师之一。通晓梵文、精通汉文的藏族大译师格罗曲珠从19岁开始从事译经事业,在短暂的一生中,将20多种梵汉典籍译成藏文。藏族在一千年前就有了专业的翻译队伍,专门的翻译机构,专述的翻译理论。藏族把翻译看成庄严的神圣事业,把翻译家称作“罗匝巴”(梵语借词),意思是尊贵之人。有一幅反映藏传佛教创世的《圣僧圖》,把佛教中地位最高的三怙主和译师并列在一起。八百年前,从长安学习汉文归来的藏族青年,从印度迎请来的大学者,从尼泊尔过来传法的高僧聚集桑叶寺,翻译长河波澜起伏,译经巨著光彩夺目。一个译场大殿,上千名大小译师,堆积如山的译经卷帙,在当时的世界角落是少有的。留传至今的《钦普目录》《丹噶目录》《旁塘目录》就是在千年前的译经活动中翻译的。从那时起,一个不变的事实是藏文翻译始终领先于世界先进水平。从翻译理论上说,大藏经《丹珠尔》中的《语音》专门讲述翻译的原则、细则、技巧和方法。翻译的三大原则:一要符合语言学的规则,二要符合佛教经典教义,三要符合读者的理解。不宜意译的单词就音译,表达原文意思的就意译,按照梵文顺序的就直译,变动原文顺序的就改译。这些翻译准则与七百年后著名翻译家严复提出的“信、达、雅”翻译理论基本一致。就从翻译的内容来看,在敦煌千佛洞里发现了藏族著名译师郎卡桑布等人翻译的印度著名诗人迦梨陀娑的抒情长诗《云诗》,是这位作者的第一个外文译本。八百年后的西方文艺复兴时,欧洲人才逐渐认识了这位伟大的诗人和他的作品。在我们今天看到的藏文《大藏经》中的长篇叙事诗《释迦牟尼赞》,作者是印度著名剧作家马鸣,也是那个时期翻译的。《百论部》《智慧树》《益世格言》等10多部印度的诗歌作品翻译成藏文,部分收入到藏文《大藏经》,说明藏族的翻译事业不仅限于佛经,文学作品也是重要的内容。在我看来,了解和研究藏汉民族之间的渊源关系必须从研究藏文发展和翻译历史着手。松赞干部与文成公主、赤祖德赞与金城公主的联姻,推动了两个民族间的文化交流。百年前藏族学者在敦煌古藏文文献中发现了汉文史书《尚书》《左传》《战国策》的藏文译本,足以证明千年前藏族学者的汉文水平,藏汉翻译的繁荣景象。近代藏族著名学者根敦群培以其超常的智慧,独到的见解,深入系统的钻研敦煌的藏文文献,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学术著作。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伟大的先辈们为我们留下的不仅是地面看得见的文物古迹,比如布达拉官,更是浩如烟海、汗牛充栋的文献古籍,比如大藏经《甘珠尔》《丹珠尔》,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人类发明文字以前,保存智慧靠记忆,文字发明以后靠书籍。世称第二敦煌的西藏萨迦寺,有一座集汉、印、藏建筑之精华,独具一格,雄伟壮丽的天城大殿,四面高墙,内有108个柱子。殿内沿墙筑起了一道无比坚固的佛经墙,俗称“天成神妙殿,倒了土墙经墙撑着”。以木架为经板,以经卷为墙体,叠加高垒。经卷长度多在五尺左右,均以金、银、朱砂等定粉研墨而成,内容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佛教经典、文学艺术、建筑工艺、医药病理无所不包。自七百年前开始,这里是继桑叶寺之后的又一个搜集梵汉典籍,云集各地译师的大译场,现存的3万多部珍籍独本是罕见的祖先智慧遗产。闻名遐迩的甘肃拉卜楞寺有个时轮学院,内有正规的藏经楼,印经院。1959年对藏经楼的藏书进行过清理,编印了《拉卜楞寺藏书要目》共有藏经22万8000余部,藏文经版6万2000多块。科目分医学、声明学、音律学、工艺学、历算学、辞藻学等十七大类,有许多自成书之后还未有人翻阅过。年轻的张骞来到古称沙州,却找不到大月氏的踪影,这里的牧民告诉他,此地叫敦煌,敦者大也,煌者盛也。藏语中敦字之意为“千”,煌字意为“佛像”,与今天说的千佛洞完全一致。千佛洞里藏着大量的藏文文献,有的木质经板夹着,有的麻绸布条裹着,有的用鞣好的牛皮袋装着,既有用藏文写的贝叶经,还有手写的、版印的、抄录的。英国的斯坦因、法国的伯希和先后从这里盗运国外的藏文文献上千卷,据我所知,从敦煌流落于西方的古藏文写卷5000多卷,还有部分仍然保存在敦煌博物馆,敦煌的藏文藏书是研究古代藏族历史文化的百科全书;藏族有着保存档案的悠久历史。有了完整的文字,便有了文字记载的详细历史。寺院为了传承历史,不断述写着变革的历史,贵族为了继承祖业,保存记录着封赐、诏书之类文本,官员为了光宗耀祖,珍藏着封文、指令等文书。坐落在拉萨古城的西藏自治区历史档案馆,保存着三百万件藏文档案。在中国,藏文书写的历史档案,跨越时间之长远,数量形式之极大,内容文种之珍贵仅次于汉文。要了解祖先的伟大智慧,无可估量的典籍价值,以及深入客观地研究藏学不得不翻阅这些珍贵的文献。天下没有无用的材料,这些典籍能给人以知识,给人以智慧,给人以快乐,给人以希望。

语言作为民族的重要特征,在民族的形成和发展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文字作为民族长期繁衍繁荣的重要工具,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明。藏文对创造、继承发展藏族传统文化,担当起继承振兴、生机活力的强劲作用。藏文又是藏族文化的重要内容、主要工具,为丰富发展藏族文化做出了不朽功绩。藏族文化是以苯教文化为源泉和根基,以佛教文化为渊源和主线,吸收借鉴汉族和其他一些民族的优秀文化,逐步完善形成并发展起来博大精深的雪域文化,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标志。我感觉说到藏族文化许多人往往想到以“大五明”和“小五明”概念形成的“十科”。在藏文典籍中“文化”一词意为学科,学问,经过学习可以获得知识的科目。内容包括工艺学、医学、声律学、正理学、佛学“大五科”和修辞学、辞藻学、韵律学、戏剧学、星象学“小五科”,这与无论西方和东方对文化下的定义有所不同。藏族传统文化自佛教与藏族本土文化“前弘期”和“后弘期”两次大的吸收、消化、融合和佛教派别的调整,世俗力量的变革相关。“十明”是寺院学习、传播、研究的中心,精通“五明”的智者在社会上享有很高的地位,“大小十明”同样是藏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但是藏族文化并不局限于“大小十明”,藏民族的生活习俗,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宗教信仰,文学艺术,内在的自身心智,外在的生存状态都是文化特征。文化的行为使动物的人变成有组织、会说话、用文字、能创造的人。我个人颇为自信的观点,文化交流是推动人类社会前进的重要动力。佛教思想的影响和藏族传统文化水乳交融,藏族文化的传播范围跨了地域和民族,藏族文化强大的包容性和整合性,是藏族文化经久不衰的内在因素。藏族文化是在特定的历史、地理、经济、政治、人文环境中生长并发育成长的,不可避免地带上特定条件的历史烙印。

语言的美,是人类美好心灵的表露,语言能直接反映一个人的灵魂,勾画一个人的肖像。一个民族的语言是反映这一民族的另一面镜子,藏族是中华民族中高度文明的民族之一。心地善良、待人忠厚,勤劳朴实,聪明智慧,这些内在的纯洁,明净、沉稳的心灵也表露在优雅、亲切、洒脱的语言中。语言是思想、思维的外化,藏族思考一个问题,先关注历史背景,再借助个人经验,还倾听不同意见,就像佛场上的辩经。不像西方人思考问题先逻辑推理,再抽象论证,不能容忍反驳意见。经受了长达三千年实践的冲击、考验和改革的藏文,是以综合的思维模式为基础,不仅语言、文字是科学的、成熟的、优秀的,而且,无论写作、翻译、创作能尽善尽美地表述藏语的优美、尊严、情感和哲理。藏族格言是藏族知识阶层、学者高僧创造的一种抽象、哲理的文字表现形式。藏族格言既不是激情妙语的长篇散文,也不是枯燥说教的刻板偈语,藏族格言用以哲理为内容的短小生动的谐体式的语句,在中国乃至世界文坛有着广泛的影响。最为著名的是13世纪初萨迦班智达·贡嘎坚赞所著的《萨迦格言》,以卓绝的文字造诣,情景交融、寓言深刻地就智与愚、美与丑、真與假等十六种行为观感融汇于格言中进行分辨。从那时起,在藏族学者中写作格言蔚然成风,先后出版了《格丹格言》《水树格言》《宝论格言》等近20部格言专著。藏族谚语是藏族语言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从民间收集,用文字整理的藏族谚语近200本。智者雄厚犀利的思辨方法,民间豁达开朗的幽默坦率,才喷吐出富于想象力和充满哲理的言语艺术。这些谚语的共同特点是形象生动,含义深刻,语言简洁,幽默诙谐。是藏民族生产生活实践的经验之谈,是思维逻辑哲理的推理之述,是思想文化艺术的精华之语。有时用千言万语难以表达清楚的,短短两句话,唤起了人们的联想,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意义。藏族谚语一般字数不等,长短不一,但寓理、格局、结构都有独特的民族风格,浓郁的生活气息。在时常的思想文化交流中,要描述复杂的事物,表达复杂的思想,只要用恰当的谚语就能达到话音已过,情景犹动,余兴尚存的玩味。藏族民歌是藏族语言、文字放射着绚丽光彩的又一景。在大小寺院整修的工地上,辽阔碧绿的草原牧场上,麦浪翻滚的农耕田野里,处处能听到高亢、清亮、天籁般的歌声。能歌善舞的藏民族创造了浩如烟海的民间歌谣,有叙述天地山川起源的古歌,倾诉痛苦悲伤情景的悲歌,赞颂幸福美好生活的赞歌,男女之间谈情说爱的情歌,抗击外来敌人的战歌,还有反映劳动生产的劳动歌,颂扬民族团结友谊的团结歌。民歌的创造者是劳动人民,民歌带有泥土的气息,水草的芬芳,劳动的智慧。听到民歌,就在脑海里显现出,山谷平川的美好图画,美丽姑娘的容颜笑貌,人民群众美好未来的梦境。藏民族用的是一门语言艺术,生动的比喻,鲜明的形象,铿锵的韵体,深刻的思想,呈现出语言的姹紫嫣红、雪域气息。藏民族用优美的语言,道出了心声,表达了意志,渲染了情感,藏文、藏语是中华民族极其珍贵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

书法是文字书写的艺术,书法作为艺术属于文化的范畴。世界上的多数文字都有书法技巧和书法标准。藏文的书法艺术至少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有学者认为比这个更早。最早的藏文书法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刻在岩石上。在历史上,在拉萨朵底沟的一块岩石上,工整端庄威严地刻着藏文的“六字真言”,据说那是一千三百年前吞米·桑布扎的第一个书法作品。拉萨东部墨竹工卡县的尊母苯寺庙背后的岩壁上也有自然大方、富有动感、亲切沉稳的藏文书法字体。随着藏文改革,翻译刻印等活动推动了纸面上的藏文书法。千年左右出现的藏文书法“似拆砖石”“似黑蛙在草地伸腿”,八百年左右书法高手嘎培才创造了“如雄鸡伸展”的书法,六百年左右書法名家贝学庄莫在石碑上雕刻了“似珍珠串丝”的字体,以后还有“如黑蚁伸足”“似游鱼出水”“如雄狮冲天”等8种藏文书体。这些书写体是根据字形的形象命名的,形象生动、底蕴深厚、气质含蓄,但公文、创作、抄写一般用的字体只有楷体和草书两种。藏文书法是硬笔书法,大多为竹笔,笔尖窄扁平口,平口书写能写出朱擦体。用笔尖左斜的方式写的字体为正楷体,右斜的方式写出的是小字草书。藏文书法坚持传统的原有模式,遵循藏文字母的基础原形,固守结构规律的法度准则,不能随意打破藏文书法的空间布局,发挥个人主观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藏文书法不仅在纸面上,还要在石碑、石刻、岩画、木雕、木刻、印经板中寻找。专门论述藏文书法较早的著作有,著名大译师嘎娃白则的《藏文正楷体的书写法》,以后又有了绒布大译师所著的《文字书写格式明晰宝箧》,公元17世纪1687年第司·桑吉嘉措论述书法理论、规范书写格式的著作《书写格式宝箧注释》问世。

由文字记录个人所感所思,远胜过口头表达。今天我们的藏学家们,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写作广征博引、讲课妙语连珠。这一切抚今追昔,感恩在藏文诞生、成长、成熟的历史长河中,不知名利、心甘情愿,一代又一代传递藏文接力棒的先驱们。他们要么家学溯源、幼承庭训;要么泛览百家、博通经史,还有聪明的天赋、勤奋的努力。我个人阅读先辈们文采飞扬、含义深刻的著作,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是因为古人情感烟云中智慧散落的文字叩击而发出的,每个文字都是骨髓里的深情,激动的心情巴不得跪下来感恩、拜谢。我是多么希望我们今天的藏学家们、佛学家们,像先辈们那样,学风严谨,一丝不苟,争分夺秒,锲而不舍。做学问不写废话,不说谎话,不吹大话,更不东抄西抄,拾人牙慧,不懂装懂,沽名钓誉。开发自己的聪明才智,就像磨刀一样,磨过一次,重回锋利,如虎添翼;常磨常新,奇思妙想,纷至沓来。

语言作为工具,正如骏马对于骑士的重要,最好的骏马适合最好的骑士,最好的语言适合最好的文化。一种语言之所以被称为“母语”,是因为祖辈们永恒不变的习惯。学起来仍然不懂的文字不是好文字,最好的文字是能记录世界上最好的语言,有时也像野马般难以驾驭。藏文能消化各种外来的新创造,因为它拥有一个科学的拼写文字的海洋。国外的藏学家研究藏学往往从学习藏语、藏文开始的,他们震惊于藏文的再生活力和奇特魅力,就像被藏区壮丽的自然景色迷醉,他们无限钟情赖以思维的藏文和藏文化。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藏文将会越来越被世人所珍惜和喜爱。说话是人类唯一的交流沟通方式,只要说得流利就不会忘记。书籍是人类文明的阶梯,常说藏文图书,能陶冶你的情感和气质。写作是历史的记录,文化的传播,时代的描述,一个热爱民族、崇敬祖先的人用情感和热血书写自己的灵魂。文字越写越美,文章越写越好,只要语言文字承前启后,民族文化就长盛不衰。

大师进藏记

我的书房,从不挂照片,近十年来只挂一张十世班禅大师的彩色肖像。宽广的前额,能注满《心经》全文,威严的表情,使人产生敬畏;饱满的双颊,仍有两个平整的深窝,满载着无限宽恕的大爱,这个爱是深藏在心灵深处的智慧和责任。如果说面部是心灵的镜子,同样也是语言的延伸。

今年是十世班禅大师圆寂28周年,我自己今天已届古稀之年,然而年岁越老,对大师的怀念也就越浓烈。“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这是唐代韩愈说的。我第一次拜见大师是1964年,从1983年起频繁的谒见,坦诚的交流,几十年来大师给我留下的不灭印象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光霁月明、菩萨慈眉,同时疾恶如仇、横眉冷对、疾风迅雷、金刚怒目。他是一个头顶青天、脚踏大地的伟人。过早的圆寂,我曾震惊多于哀悼,惋惜胜过忆念。到了今天,震惊、惋惜之情已逝,而怀念之情像火焰燃烧着我的灵魂,而且越烧越旺。大师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他的伟业光如日月,巍如山斗,用不着我来细加评说。我今天对大师的怀念愿意把泪库中的泪一次提光,也愿意把心中的忧思从心头移到纸面,可这一切众多的僧俗者都做到了。

通晓佛教经典,普度众生安宁,忠诚爱国爱教的九世班禅洛桑土登·曲吉尼玛于1923年底,离开扎什伦布寺,穿越静默荒凉的无人区,途经天寒地冻的藏北草原,转入内地。正逢祖国山河兵荒马乱,南北军阀混战,东西民不聊生。他领着为数不多的随从,怀着寻找解脱之道的慈悲之心,辗转于东北华北,传法于蒙汉僧众。1927年国民党政府在南京成立。1929年2月国民党政府批准,在南京设立班禅办事处,这既体现中央政府对西藏主权的行使,也确认班禅在藏传佛教的至尊地位。1931年5月国民党政府在南京召开国民会议,专门邀请九世班禅出席。同年7月1日国民政府正式册封九世班禅为“护国宝华广慧大师”,颁给玉印和文册,确定年俸十二万元。九世班禅以赤子之心,曾撰文“征诸历史与地理之关系,西藏欲舍中国而谋自立,实不可能”,“合则两益,分则俱伤,此一定之道也!”1936年12月以“西陲宣华使”的身份抵达青海玉树,准备进藏。但好事多磨,入藏受阻,不幸于1937年12月1日圆寂于玉树寺拉加宫殿,享年55岁。噩耗传来,扎什伦布寺的僧众哀声震天,悲痛欲绝,击鼓诵经,燃灯祝祷,点香致敬,所有庄严的佛事活动,最终只有一个祈愿,那就是九世班禅的转世灵童早日降生。

等待了一年之后,1938年底开始,扎什伦布寺严格按照藏佛教的仪规,开始了九世班禅转世灵童的寻访程序。西藏山南地区加查县境内,有一座神湖,海拔三千多米,湖面不大,好像镶嵌在大地上的绿宝石,四周高山环绕,彼岸铺展着如茵的绿草,草中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湖水深不可测,湖面水平如镜。这湖叫娜姆拉措,在西藏尽人皆知的神湖,每年朝拜的人成千上万,看的不是景色秀丽,是来朝拜无上的灵气。活佛转世寻访的繁多手续中,观湖是第一个,也是最具神秘色彩的程序,曾四代班禅在这个湖中观看景色,察看征兆。

扎什伦布寺位于西藏日喀则市,是格鲁派六大名寺之一,从四世班禅在此任法台起,这里便成为历世班禅的驻锡之地。今天他们寻找的是十世班禅。那天寺庙大殿,香烟缭绕,灯火闪烁,鼓乐齐鸣,近万名僧众齐声诵经。精通佛学五明,办事正直无私的比龙活佛,面对庄严的宗喀巴塑像,默默起誓,以佛祖的旨意行事,寻得正确无误的十世班禅。比龙活佛率领的观湖小组来到娜姆拉措,湖边搭起白色帐篷,摆放起祭湖的供品。他们面对湖面焚香敬供,诵经祈祷。连续三天湖面浓雾不散,天空灰云弥漫,到了第四天的中午,突然,一道强烈的阳光从云层中投下湖面,渐渐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整个湖面碧绿清澈,沒有涟漪波动。活佛一行抓住这一难得的机遇,神色庄重、聚精会神,目光注视着湖面。不久比龙活佛面容露出微笑,面向东方,双手合十,磕了三个长头。另一位高僧以同样的方式跟随其后。然后将各自在湖面看到的神秘景象,绘图在藏纸上,标上文字说明,密封着,交回寺院。

等待六年之后,1941年,班禅行辕组织寻访小组,依照观湖预兆和昭示,前往东部藏区安多地区寻访。各路人马寻得相貌不俗、聪明慧智的多名灵童候选人。曾为西藏佛教培育出大批精英人才的青海塔尔寺,举行盛大的佛教仪式,占卜打卦,从12位候选灵童中,甄别确定6位候选灵童,举行器物识别仪式。这是继观湖之后,最关键的仪规。在庄严肃穆的大经堂里,高僧云集,特邀的各类宾客,或虔诚的心情,或好奇的目光,或挑剔的观望,挤在一起。相貌非凡,聪慧过人,出身高贵的候选灵童贡布才旦,不慌不忙,如数家珍,将真假混杂在一起的物品中准确无误地挑选出九世班禅使用的佛珠、佛经、茶碗、勺子、袈裟、坎肩,使在场的人目瞪口呆,惊奇万分。一个5岁的孩童,神奇的举止,征服了所有达官贵族,活佛喇嘛,使得人们兴奋地流出眼泪,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磕头膜拜。观湖时比龙活佛看到了一头雄狮卧睡在扎什伦布寺的大殿里,狮子是王的象征,贡布才旦的父亲古公才旦是萨迦昆氏家族,大元帝师八思巴的后裔文都千户。这个家族在西藏历史上地位显赫,创建了西藏历史上规模宏大的萨迦王朝,第一个到内地传法,第一个封授蒙古王“班智达”的称号,为西藏归人中国版图做出了贡献。另一位高僧在湖面看到了一座庄严的禅房、一位华贵的妇女和两棵苍劲繁茂的古树。贡布才旦出生在位于文都千户修建的供奉具有非凡神通、守持誓言、捍卫佛法的护法神的古庙旁。这古庙,崇楼峻阁、雕梁画栋,颇有一点威武富贵的气象,大院门口有两株高大挺拔的古树。古寺,古树,古老的王室家族,显赫的社会影响,奇妙的神点因缘,众口一词,毫无疑义地确认他是九世班禅的转世灵童,不再举行金瓶抽签仪式。

彰显中央政府权威的历史定制是,历代班禅必须由中央政府批准,才能完成法律上的认定手续。班禅堪布厅曾通过设在南京的班禅办事处,向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呈交了关于认选十世班禅的报告。由于蒋介石下野,李宗仁任代总统,国民党政府迁都广州,迟迟没有得到回复。1949年春,班禅堪布厅会议决定,派堪厅首席执行官计晋美前往广州,请求国民政府代总统李宗仁批准班禅灵童,并明令免于掣签。于是,国民党政府于1949年6月3日颁布命令:“青海灵童官保兹丹,慧性澄圆,灵异夙著,查系第九世班禅额尔德尼转世,应即免于掣签,特准继任为第十世班禅额尔德尼。”至此十世班禅在佛教上的仪规,行政上的手续,法律上的程序都获得圆满成功。同年8月10日,在国民党政府蒙藏委员会委员长关吉玉和青海省政府主席马步芳的主持下,在塔尔寺普观文殊大殿举行隆重的坐床大典。邀请甘肃省拉卜楞寺最有声望的活佛晋美赤烈嘉措为灵童剪发,授沙弥戒,取法名为“罗桑赤烈伦珠确吉坚赞”。

时隔一个多月,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解放军打垮了盘踞青海的马步芳军队,青海获得解放。再隔一个月,中华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所谓好运,就是当机会到来时,你已经做好准备。时年11岁的十世班禅,开国当天就给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出了致敬电: “班禅世受国恩,备荷优崇。”“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凡有血气,同声鼓舞,今后人民之康乐可期,国家之复兴有望。”豪迈的壮语,表达了真挚的感情。不到两个月,同年11月23日十世班禅收到了来自北京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复电:“希望十世班禅和全西藏爱国人士一致努力,为西藏的解放和汉藏人民的团结努力奋斗。”在西藏的历史上,没有哪一年比1951年更光明,更灿烂。5月23日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在北京签订,西藏人民同祖国人民血肉相连,西藏领土与祖国山河不可分离,西藏获得解放。早在2月中央人民政府特别邀请十世班禅进京,共商西藏大事。4月27日班禅率领堪布厅的45位僧俗官员到达北京。当晚周恩来总理举行欢迎宴会。才满13岁的班禅大师一脸稚气,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一切,在与饱经风霜慈祥和蔼的共和国总理相处时,又显得彬彬有礼,端庄洒脱。凡活佛地位特殊备受优崇,但佛经学习,心情修炼,也能受到良好的教育。共和国的总理说“少年活佛,英俊潇洒”。

五月的北京,换上了春天的盛装,新生命的梦在温暖的阳光中酝酿。雄伟的天安门城楼上彩旗飘扬,广阔的广场上人山人海,歌声如潮,共和国成立后的第二个“五一国际劳动节”在这里举行。十世班禅身着橘黄色的缎子藏袍,怀揣着洁白的哈达与开国元勋们一起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在沸腾的广场,热烈的欢呼声中,毛主席挥舞着巨臂出现在城楼上。十世班禅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双手捧着哈达缓步走上前去,恭敬地将哈达献给毛主席,以佛教的最高礼仪,双手合十,虔诚地为毛主席祈祷祝福。毛主席接过哈达,注视着四周的贵宾,轻轻挥动,城楼上的人们投以惊奇的目光。人类最高的道德是爱国,年轻的十世班禅,在这一刻表达了西藏各族人民忠于祖国的坚定信念,。也表达了作为西藏宗教首领的班禅爱人民,爱祖国,用心和灵魂为人民和祖国服务的决心。毛主席高兴地对班禅说: “很久以来中国的历史,西藏就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清朝政府和国民党政府,维护了我们国家的统一,使西藏没有被帝国主义霸占去。这一点还是应该肯定。”毛主席谈到西藏工作时说: “有什么问题都摆在桌子上。可以争论,可以吵架,但不要分手,都是一家人。家里的事情要商量着办。”这是毛主席第一次会见西藏的领袖人物。

1951年12月15日,青海省西宁市宗喀大慈宏觉寺显得规模更加宏大,气势更加雄伟,气氛更加热闹。时任西北工委书记的习仲勋特受毛主席、周总理之命前来西宁转达问候,欢送十世班禅进藏。当天他们在这里传达指示,表达祝愿,促膝谈心。习仲勋是十世班禅见到的第一个我党的高级干部。早在第一次进京,途经西安时,习仲勋亲自到机场迎接,他眼前出现了一个英俊的藏族少年活佛形象。当晚在西安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在深谈中,班禅的爱国热情、豪爽性格、坦诚品质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当晚习仲勋语重心长地嘱咐十世班禅: “西藏一切工作都要贯彻慎重稳进的方针,条件不成熟的事不要办,上层爱国人士和领袖人物不同意的事不要办。西藏工作要以反帝爱国统一战线为主。”从这时起,十世班禅和习仲勋建立起了情同手足、风雨同舟的亲密关系。在长达40多年的交往中,班禅把习仲勋作为良师益友,碰到难题虚心请教,遇到麻烦倾心吐胆,当习老年迈体弱,大师诵经祈祷,祝愿他健康长寿。当大师英年早逝,习老悲痛之心溢于言表,作为党和国家领导人,他第一个撰写了纪念文章。

12月18日,在西宁举行了欢送十世班禅启程回藏的隆重仪式。习仲勋代表毛主席,代表西北军政委员会紧紧握住十世班禅的手满怀深情地说: “历代班禅在西藏人民的心中,有着崇高的影响,班禅离开西藏28年,西藏人民时刻怀念着,祝愿你们一路顺风。”这支进藏的庞大行军队伍中,既有班禅行辕的堪厅官员,随行亲属,警卫部队四百余人,还有护送的解放军部队两千多人,其中有中央卫生部派遣的医疗队,中央文化部派来的电影摄影队,还有西北军区调拨的电话通讯队。所有的交通工具是牲畜,每人配备两匹马,轮番乘骑,二百头骡子专供担架使用。由都兰县租用的八千头牦牛、甘肃民勤等县租用的三万峰骆驼,驮载着青海制作的大量帐篷、上海订购的炊具用品、天津订制的防寒用品和甘肃采购的粮油食品。近五万个马匹、骡子、牦牛、骆驼向着西藏进发,要翻过雪山,趟过大河,既不能贻误时机,又要保证安全顺利。队伍分成若干梯队,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中午选择水草好的地方,搭帐篷,卸货物,让牲畜吃草,过着半行军半游牧的生活。这一路最艰险的是翻越唐古拉山,横亘在青海西藏之间的这座险要大山,最高处海拔五千八百多米,满山冰天雪地,酷寒逼人。山高缺氧,使人头昏脑涨,两腿虚软,呼吸困难,每迈一步脚,就像背着千斤重担。连被称为“高原之舟”的牦牛也一天只能行走二十华里,骆驼更是胸脯像风箱那样大起大落,喘着粗气,嘴里喷着白沫,身子晃悠着,有的甚至迈不开步子。雪山缺草,体力消耗,不少牲畜趴倒在地,沿途留下了一堆牛马骆驼的骸骨,成为了唐古拉山艰难旅程的路标。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习仲勋发来电报,了解情况,鼓励大家克服艰难险阻,安全越过大雪山。一颗慈祥的心,带来了战胜一切困难的勇气,决心就是力量,信心就是成功。全体人员翻越了海拔五千多米的高山,跨越了天空没有飞鸟,地上不长青草,风刮石头跑的三百里荒野,顺利到达了西藏境内。

进入西藏境内,看到冒着青烟的牧民帐篷,悠闲自在的牛群羊群,无边无际的广袤草原,轻风吹过,鼻端扑来一阵浓郁的芳香。西藏地方政府派来的迎请官员身着盛装,举起哈达,列队迎接;扎什伦布寺派来的欢迎官员,按照传统习俗搭起帐篷欢迎;沿途的牧民骑着马,挥舞着哈达,或端着象征吉祥的奶子站在路旁。1951年12月18日,从西宁出发,在路上行走了六个月,行程四千三百公里,于1952年6月23日班禅回到了后藏重镇日喀则。信仰是佛教的灵魂,体验是到达信仰的唯一道路。这一刻,扎什伦布寺的僧众如饥似渴地等待了近30年。整个日喀则城,人山人海,填街塞巷,后藏的民众在有生之年盼着这一天。从几十里外赶来的农民昼夜等候在路旁,从几百里外赶来的民众在城脚搭起帐篷安营扎寨。扎什伦布寺所有僧舍重新粉刷,焕然一新。寺院金顶和法轮涂上闪光的金粉,大殿的两百个柱子用彩毯包缠,用上等绸缎制作的吉祥顶幔、胜利华盖装饰得光彩夺目。所有的阳台摆上鲜花,整个寺庙旧貌换了新颜。当十世班禅乘轿进入城区,六万多名僧俗群众排起十里长的队伍。象征吉祥的切玛、哈达、鲜花和麦穗呈现出五彩缤纷的大道。情绪激昂,每一个人的脸上挂满泪珠,许多人控制不住激动的心号啕哭喊,这种场面在日喀则的历史上是空前的,一个浓厚的民族情感,一个强烈的宗教情感,绘制成历史的画卷。十世班禅走进大经堂,坐上了历代班禅的法座,在背后高大挺拔的柱子上,悬挂着毛主席画像,表达了全寺僧众对共产党的感激之情,寺庙的屋顶上飘扬着五星红旗,这里是祖国圣洁的净土。

大师圆寂近30年,怀念与悲思在我心中的积淀越来越厚。他既是佛,更是人,他是个奇人,也是个圣佛。他的现象我不敢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能说凤毛麟角。1954年12月25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二届全国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在北京召开,大师当选为全国政协副主席。时年才满16岁,没有选举权,好在政协是民主协商选举,是最年轻的国家领导人。毛主席称他是一个民族的领袖.亲口喊过一句“班禅喇嘛万岁”。1959年4月,第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北京举行,大师当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委员长,时年21岁,以充沛的精力、饱满的热情履行自己的职责。1979年7月2日,全国政协第五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上,大师被增选为全国政协副主席,时隔一年于1980年又当选为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山色依旧秀丽,人物依旧喧闹,只是时移世易。良心是灵魂之声,感情是肉体之声,大师对自己民族的爱没有恐惧,没有疑惑,没有束缚。1980年整装待发,前往西藏履行职责、实践忠诚。临行前,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邀请大师到家里,小平看见大师健壮的体魄,豪迈的情致,一口流利的汉语,十分高兴。小平亲切地说: “你是我们国家最好的爱国者,出去视察时,你自己的活动可以放手,不要顾虑。”藏族把大师视为领袖,真正的领袖不是一种资格,不是一种地位,不是一种官衔,是一种燃烧的心,火热的语言,是讲真话的责任,追求真理的担当。从1980年到1989的十年时间,大师先后10次前往藏区视察指导工作。他看到人民群众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就喜形于色,眉飞色舞;看到一些干部作风官僚、行为霸道,就怒发冲冠、铁面无私。就大师个人而言,在五十年的人生旅途中,有时顺顺利利,满地繁花似锦,有时又坎坎坷坷,宛如黑云压城。身处顺境时,他不骄矜;堕入泥潭时,也不哀叹。他的成長环境造就了根深蒂固的爱国之心,他的个性品质,造就了刚正不阿、铁骨铮铮。他最看不起的是投机说谎、媚俗取巧的人。

听到大师圆寂的消息时,我并没有流泪,但是写这篇短文回忆大师的音容笑貌,超凡佛性,高尚人格时,却几次泪如泉涌,大师的形象将永远留在我这个还没有参透人生奥秘、领悟无常是生命正道的凡夫俗子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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