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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工厂1

2018-08-02张国云

中国经贸导刊 2018年13期
关键词:无人区厂长皮皮

张国云

第二章 较量(下)

我抓住这个汽车掉头空隙,又向独自奔跑的狼打了一个点射。

只见狼应声倒下,旺堆加大油门赶上去,当车快碾到狼时,只见狼霍地从地上站起来,吓得旺堆一个急刹车。

原来狼是装死,想逃过这一劫,没想到旺堆比狼更熟悉这一套。生活当中我们常常被这种伪装迷惑。就像在西藏这半年,我已经遇见过许多这样的情景,有些很容易识破,有些又常被蒙蔽。

旺堆猛打方向盘,开心地说:“我已经看见狼嘴在滴血,活不了啦!”

可能是狼受了伤,逃跑速度明显减慢,当它知道无法甩掉我们的追杀时,干脆停了下来,站在草坝中间,两眼充满杀气,紧瞪着我们,仿佛一座雕像。

也许,这是狼最后的抗争;也许,这是狼最后向人类的哀求?

在离狼五十米左右,我让旺堆停下车,与狼对峙几分钟后,突然狼一个跳跃,越过草坝上几米宽的路坎想逃离。说时迟那时快,我对准狼一阵扫射,狼重重地栽倒在地。

这次我估计狼必死无疑,飞速冲过去,还差几步,狼又扑腾一下站起来,虎视眈眈盯着我们……

这时,随车一只叫“皮皮”的藏獒,如利剑一般从车内跃出,扑向恶狼。藏獒的撕咬,野狼的反扑,一个回合又一个回合的较量,你死我活,难分难解。

狼见我们没有干预,有点坐山观虎斗的味道,显然没有把圈养的狗放在眼里,狼愈战愈勇。什么叫狗急跳墙,什么叫鬼哭狼嚎,什么叫撕心裂肺,狗与狼的搏斗令我震撼。

我忙从腰间拔出手枪,想近距离助皮皮一把。但狡猾的狼,识破了人的图谋,死死与狗扭打在一起,不给我一点机会。

我见皮皮已是体无完肤,怕它吃亏,在一边大声叫唤:“皮皮,快闪开——”

话音未落,狼先下手为强,向我猛扑过来,我措手不及,来不及扣动扳机,旺堆一个箭步,挡在恶狼与我之间。

出乎意料的是,狼没有对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下口,估计它被旺堆的勇敢与神速所震慑。狼连连后退几步,眼睛朝着我们,竟意外地流下了两行热泪。

没有想到穷凶极恶的狼,也会有人性的痛楚。我的心开始颤抖,对动物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我收回了手枪。

也许,狼也感受到了我的善意,它仰头朝着苍天一声嚎叫,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倒在血泊中。那一声狼嚎,真的令人撕心裂肺。我走到它旁边,发现它的眼睛未闭,我想用手去抹,结果抹了一把泪水……

这是一只咖啡色的狼,有四五十斤重,我说要将狼带走,给它找一个地方!

旺堆害怕地说:“不能带!带了我们就走不出这片高原。”

我们将车上的牛羊肉都留在它身边。

这时,只见四周的半山腰,一片狼嚎。我们的车一开动,上百只的狼,从四面八方,向那只死去的狼包抄过来,仿佛一张巨网,包围圈愈来愈小,当快要接近那只狼时,狼群一片混乱,争先恐后狂叫甚至撕咬。

此刻,尘土笼罩了无人区的天穹,鬼哭狼嚎的撕咬惨不忍睹……

旺堆这时才发现皮皮还没有上车,我急了:“赶紧去找皮皮!”

旺堆说:“我们杀回去,等于自投狼网!”

“那怎么办呢?”

旺堆坚定地说:“相信一只真正的藏獒,在最危急的时刻,它除了为主人挺身而出之外,一定还会杀出一条血路的。”

我们把车远远停在一个草坝路口,静静等待皮皮的归来。

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直至半个小时,远处的牧场上仍是狼烟四起,沙尘弥漫。

就在我们对皮皮的归来慢慢失去信心和希望时,旺堆叫了一声:“快看!皮皮追过来了!”

只见皮皮身后尘土飞扬!在我生命历程中,平生首次对一条狗,有了自己独特的理解和敬意。我早早打开车门,像迎接一个英雄的凯旋。

皮皮还未跑到车前,就一下栽倒在地上,我赶紧上前抱起它,只见它浑身是血,上气不接下气,一条腿上,白森森的腿骨已从皮毛中露了出来。

我忙脱下外套,将皮皮抱裹在怀中。旺堆则加大油门,赶忙逃离无人区,朝那曲方向疾驰而去!但未想到旺堆慌忙中,将车误开入沼泽中,我们赶紧下车绳牵人推,试图把车开出来。

“小心狼!”

大家赶忙上车。只见狼群不知从什么地方叼来许多红柳树枝条,填在打滑的车轮子底下,很快汽车脱离沼泽。

就在我们欢呼的时候,旺堆再次高喊提醒大家:“小心狼!”话音未落,那些狼早已一溜烟跑得远远的。我到现在还未弄明白,藏北无人区几乎是不长一棵树的地方,狼是从什么地方找到无人区内罕见的红柳的?

旺堆庆幸地告诉大家说:“这是狼对我们刚才举动的报答!一是我们没有打死狼,二是走时我将车上的牛羊肉都留在它身边。”

我真的没想到,刚才还是我们的对手或敌人,转眼就成了我们的朋友。我第一次为狼的善举而感动。要知道在无人区,谁在这里都是举目无亲,此时哪怕有人丢给你一根稻草,在这里也会撞出火花。

无人区本没有路,只要有车辙就叫路。老西藏人通常是追寻着别人留下的车辙向前。聪明的狼,已经猜出司机一定是第一次进无人区,这才造成汽车误入沼泽。

远远地,我们还见到许多狼走在汽车前面,为我们指引一条通道,直至走出这片沼泽,然后狼群头也未回地消失在无人区深处……

谁敢想到,连凶猛的狼都懂得报恩,我们是否应该反思?自诩为“万物灵长”的人类,是不是应当和地球上的其他动物友好相處,让这个世界充满和谐与爱呢?

有时候冤冤相报何时了,对手甚至不是对手,我们都把他当作敌人加以报复,似乎把对方逼入死路,方才觉得有一种快感。

其实,生活中,每个生命、每个人都是有一颗感恩的心的,做事情不妨放对方一条生路,说不定你的救命恩人就是他。

……

故事讲到这里,我扫视了一下会场,发现许多人此前的愤怒,正被此刻故事中的温和所替代。

我这才动情地说:“之所以不厌其烦,向大家讲这个故事,就是想让大家用新的视角,看待这次打击侵权假冒的专项行动。”

王广舟坐在那里直摇头,他早已失去耐心,一阵阴笑地说道: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这时,有人直接跳出来,冲着我上纲上线地说:

“毛主席早就教导我们,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当然,更多的人觉得在当前中国企业普遍都处在企业荒的年代,这样的故事多少还是有所启迪的。

黄书记好像也坐不住了,跟着插话说:

“古人说,将帅无能,累死三军。刚才厂长讲的故事,用意明显,旨在告诉我们如何做企业。”

“也许,我们可能都很努力,很辛苦,团队跟着你不停东奔西跑,如果基本上是在瞎忙活,那么我们永远是没有结果和成绩的。时间一长,团队成员就会对管理者失去信心。”

……

我不知黄书记说这些的意图,但我还是喜欢书记如同兄长或父辈对我们提出忠告。这时,我没有想到,接下来黄书记的一条决定,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不错,在这个企业荒的年代,连什么叫企业管理几乎都不知道的工厂,怎么能通过竞争,打造出中国一流的企业呢?”

这时,黄书记在会议上提出了一个建议:

“根据国家最近颁布的《厂长条例》,厂长需参加全国统考,考试合格才有资格任职。我们作为省属企业应率先参与,此举更会有利于我们这些老企业今后发展的前景!”

书记突如其来的决定,我听得僵在那里许久。

这时,王广舟立马表态赞同说:

“书记这个决定英明,我们这样的省属大型企业,确实要精明强干的企业领导人!”

说完这话,王广舟那副得意扬扬的样子,巴不得我把厂长位置早点腾出来给他。其实,王广舟的表态,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强压心头之火——

“我服从组织决定,让我先学一步,对企业对我个人都可能是一次机会!”

我尽量将话说得慢一点,朴实一点,尽量缩小与这个老企业中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那些老领导的距离。

人们都知道,那时候全国刚刚推出厂长负责制,厂长任命与考试合格上岗相结合,两条腿走路。现在既然人家一定要将我往最难的路上推,作为一个年轻人,或者说喜爱读书的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私底下得弄清楚,谁对我好,谁对我坏。可见在企业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配对在一个团队,譬如像王广舟这种人。在与他们打交道时,我得有自己的原则——

不要与没有素质的人争辩,微微一笑远离他,不要让他咬到你。团队中有这样的人,有时又不全然是坏事,至少会让我少犯错误吧,哈哈。

谁叫我是厂长,而不是“假如我是厂长”呢!我这个人就喜欢凡事都往好处想——正如《教父》里面那句话:

“永远别恨你的敌人,那会影响你的判断力。”

想到这里,刹那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许多。过去的一些稚气,年轻气盛的“野蛮生长”,好像正逐渐离我远去。

此时,会议早已散了,我还未觉察到,就剩我一个人还静静待在会议室中。

小谢轻轻走到我面前,叫了我一声,我这才从恍惚中醒来。

她马上递给我一根烟,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上火。接着,她自己也点上一根香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城里姑娘抽烟,过去只在电影中见过。

這时,我懊悔的是为何自己没有主见,为何只知迎合别人,难道这样是为给对方一条生路……不,不,结果反把自己推到参加全国厂长统考,好像我是在为自己争夺一条生路似的……

如此滑稽,真的令人又好笑又好气,我真不知这样对企业是害呢,还是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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