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小县的大阅读

韩培华

吉林抚松，一个实际居住人口不足30万的县城，一个坐落在长白山脚下的边陲小镇，在北大、清华的高考录取名单上已连续6年榜上有名，每年高考600分以上的学生数及重点本科录取率稳居全市各县区第一名。在2016年的全省教育质量监测中，语文成绩在全省遥遥领先，其中经典名著欣赏能力、古诗文诵读能力测试均高出全省平均值，尤其是实用类文本阅读能力超出全省平均水平3个百分点，超出全国平均水平6个百分点……

就在今年，一个乡村中学的语文教师带着她的学生在“梦想课堂”教学展示中脱颖而出，从乡村走向县城、省城，再到京城，一路成绩辉煌，直至被推选为国家级代表队参加新加坡的“梦想课堂”教学比赛……

许多人知道抚松，都是因为教育，因为读书风气之盛。而这里的教育因为阅读大放光彩，还要从“语文主题学习”实验说起。

一、改变理念——基于对语文教学现状的清醒认识和思考

21世纪初，和全国各地的语文教学一样，抚松县的语文老师都是一个学期带着学生只学习一本语文书，朴实、认真的山村教师恨不得从每一篇文章、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中抠出火花，课堂上常常是讲得口干舌燥，学生却觉索然无味，甚至恹恹欲睡……这种“少、慢、差、费”的教学现实不但让学校、家长不重视语文，语文教师也深深地感到了自身处境的尴尬。

2009年，“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如一场及时雨落户抚松，实验以阅读教学改革为切入点，本着大语文的教育理念，为师生提供了丰富的紧扣教材的阅读资源——“语文主题学习”丛书。实验以激发阅读兴趣、提高阅读能力为目标，指导老师如何以教材为核心有目标、系列化地开展阅读教学。困扰了大家很久的“海量阅读”与“时间从哪里来”的矛盾终于得以解决。实验提倡“反三归一”“一课一得”的教学理念，更是让抚松语文人对当前的语文教学现状有了清醒的认识和思考。从超越教参的独立备课到自如驾驭丰富的素材；从教师由“碎讲”到“精讲”，再到引领学生自主学习探究。教师渐渐领悟到将课堂真正还给学生才能有“生成”，并认识到真正跟学生一起阅读才是“用语文的方法教语文”……这种大阅读课程体系以及以学生为主体的课堂教学策略，让抚松教育人彻底改变了狭隘的“一本教材主宰语文教学”的教育理念，抚松教育终于走出了困扰已久的语文教改瓶颈期。

二、改变课堂——整合资源（教材、丛书等资源），单元整体推进

课堂是语文教学的主阵地，以往费时、低效的语文教学恰恰是源于课堂教学中教师条分缕析的“讲”代替了学生的自主学习探究。善于探究的抚松语文人以单元主题为引领，聚焦阅读点，采取了整合阅读资源和单元整体推进的备课、教学策略，让课堂成为孩子灵动的阅读场。

1.主题引领资源整合，构建大语文课程体系

“教材无非是个例子”，教师要通过这个例子培养学生的阅读习惯，让学生掌握语文学习的方法，习得语文学习的能力。那么，如何引领学生在丰富的阅读资源中系统、连贯地完成语文知识的学习，离不开一个关键词——阅读整合。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丛书配合我们所使用的教材，以主题为引领，已经帮助我们把多篇文章、多种信息组合在一起，构建了一个大阅读课程体系，老师们只需要依据课标、单元教学目标，对每个单元的文章进行整合，以主题学习的方式引领学生课内进行大阅读。如教学七年级上册第一单元“人间四季”，教师就可以整合本单元的配套丛书《四季风光》，以“春之使者”“夏之热烈”“秋的缤纷”“冬日人生”“我爱四季”等主题分别带领学生走进描写四季的散文名篇、诗词经典，在优美文字的浸润中提升学生的朗读能力，丰富学生对四季自然风光的生命体验，这种大语文的课程体系既能帮助学生轻松完成本单元“感受四季风光”“读好节奏与停连的朗读能力”的学习目标，又能理清文章脉络、体悟并学会写景抒情散文的行文技巧。

“亲情悠悠别样浓——人物描写手法学习课”“都是月亮惹的祸——品读杜甫的月下情思”，一个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学习主题，让我们的语文课丰盈美丽，充满了浓浓的语文味。实验项目组精心编写的“语文主题学习”丛书与我们使用的教材相辅相成，每本书都围绕教材主题，为学生提供丰厚的阅读资源，散文、小说、诗歌、名著导读……题材广泛，名家名篇，而且提供了序列化的文本整合策略，引领学生能够在浩瀚的文字、文学、文化资源中，充分阅读、思考、感悟，养成阅读习惯，提升语文学科素养。这种大阅读的教学理念也帮助老师真正告别了一本教材主宰一个学期的低效教学情况，慢慢形成了关注文本整合、关注学生读书习惯养成的教学风格，实际上这正是语文教学改革的关键——大语文的课程体系进课堂。

2.单元整体推进，让语文高效课堂真正落地

为了最大限度地发挥教材中每个单元所承担的教學使命，为了更有效地实现文本阅读的核心价值，抚松县语文教师一直实行“单元整体推进”的集体备课策略，集思广益，对教材和丛书中的文章以及每个单元的整本书阅读进行文本整合，从单元目标的落实到确立每节课的主题和阅读篇章，再到具体的教学设计，教师能以整个单元的视角审视教学设计，做到“瞻前顾后”，科学整合阅读文本，依据王荣生教授对教材“定篇、样本、例文、用件”作用的界说理论，最大限度地发挥教材及丛书的阅读价值。

如人教版七年级下册第五单元的教学安排。

散文篇：

主题1：不期而遇的美丽（2课时，完成以《紫藤萝瀑布》为核心的6篇托物言志的写景散文的学习）。

主题2：不屈的抗争（2课时，完成5篇以《一棵小桃树》为核心的同题材的散文学习）。

古诗词篇：

主题1：诗人与花儿的邂逅（1课时，完成3首托物言志的诗词学习）。

主题2：登高之旅（1课时，完成3首抒发诗人“登高”情怀的诗词学习）。

主题3：田园之旅（1课时，陶渊明的《归园田居》系列学习）。

主题4：寻根之旅（1课时，龚自珍的《己亥杂诗》系列学习）。

整本书阅读：

行走在“呼兰河畔”（2课时，完成整本书阅读《呼兰河传》汇报课）。

写作篇：

托物言志寄情思，文从字顺表心迹（2课时，作文训练课）。

虽然只有12课时，但能有序地完成20多万字的阅读内容。这种单元整体推进的教学策略首先从“教什么”的角度，保证了高效课堂的重要特征——单位时间内学习内容的充实。

单元整体推进备课的教学策略，集零为整，让学生的阅读目标明确，条理清晰，把课堂学习的权利和时间真正还给了学生。如细读文本的教读课，让学生习得阅读策略，掌握品读文字内涵的方法，为学生阅读本单元同题材文本打开了一扇窗。接下来的自主阅读课，则是给孩子们提供一个“牛刀小试”的平台，让学生在相似或相关题材的文本中尽情徜徉，教师围绕“得什么”设计探讨主题，让每个学生都成为文本解读的主人，在相互交流的过程中提升阅读素养，形成阅读能力。读书交流课、读写联动课等，都不同程度、不同角度地给学生构建了一个灵动的阅读场，让学生在文字的浸润中实现高效学习。

三、改变师生——“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对学生成长、教师成长的作用

1.读书班的故事

让孩子在阅读中幸福成长，教师要从每节语文课做起。一向关注孩子阅读习惯培养的抚松十中的于海波老师是“语文主题学习”首批实验教师，她和孩子们一起阅读，并努力通过设计“主问题”这一教学策略来整合文本，让孩子们在有限的课堂空间和时间中实现广泛涉猎，深度探究。她坚持专题式的阅读教学，坚持每日经典诵读……听过海波老师上课的人都说她的学生读书习惯真好，个个有见识、有思想。乡镇学校历年的中考成绩一般都落后全县的平均水平，但2013年的中考，海波老师所带的首届实验班以平均分98.34分的优异成绩名列全县第一，2016年刚刚送走的第二届毕业生的中考成绩更是位居全县榜首。

2014年，兴参中学的戴秀香老师第一次带着19个农村孩子到县城，在“语文主题学习”实验研讨会上作了展示课。45分钟内阅读了一个单元的文章，但师生的交流探讨却涵盖了古今中外数十部名人传记的内容，创造了高效阅读的奇迹。这位平日里经常自己花钱给农村孩子买书的戴老师，和孩子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一起读书。当一本本崭新的“语文主题学习”丛书发到学校的时候，她和她班里19个已经迷上阅读的孩子别提多开心了，如今这19个学生已顺利升入高一级学府，丰厚的读书底蕴让他们在班级中很快成为佼佼者。同龄孩子都说：“我班有几个学生是戴秀香读书班的，他们样样都很出色！”读书的孩子必然多一份自信、儒雅，读书让城乡孩子差异越来越小。

“语文主题学习”的春风以燎原之势很快吹遍抚松县的每一个角落，仙人桥中学的于炳娟读书班、栾金伟读书班，外国语学校的葛敏读书班、田乃娟读书班，砬子河学校的姜振艳、孙丽静读书班……读书班如雨后春笋，让参乡学子在海量阅读的润泽中幸福成长。

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教育同仁到抚松考察，他们惊诧的不是边陲小镇的老师有多么高深的教学技能，而是这里的每一个班级的孩子都自信而阳光。不管有多少外来听课者，他们从来都是落落大方，或静心阅读、或凝神思考、或侃侃而谈，孩子们的精彩表现是抚松教育改革呈现的最美风景。

2.和学生一起成长的还有教师

抚松是一个师资力量薄弱的地区，尤其初中语文教师，2013年统计，全县145个教师中，语文本专业教师不足5%，大多都属于中专毕业或者改科情况。实验伊始，很多教师面对超出原来几倍的备课任务露出了畏难情绪。但有一批热爱阅读的老师非但没有被繁重的工作量吓倒，反而勇敢地开始了文本整合的教学摸索。“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创始人、现北京十一学校校长李希贵先生“先开枪后瞄准”的实验理念也让语文老师对课内大量阅读有了敢于尝试的勇气。精读引领、组文阅读、对比阅读、读书交流、读写结合……一批老师带领着一群老师开始了“如何拟定恰切的阅读主题”“主问题教学研究”“目标教学法”等课题的研究，做课题研究离不开专业书籍的引领，课题组成员先后阅读了王荣生的《语文课程论基础》《布鲁诺目标分类法》及孙绍振的《文本细读》等书籍。实验开始后，每一年的寒暑假，我们的语文教师都是带着备课任务休假，大家都说做抚松县的语文教师最麻烦，也最辛苦，但几个轮回下来，我们的语文老师令人刮目相看。

主管教学的校长、语文教研员、一线教师似乎都成了读书达人，课上得有滋味，孩子们学得开心。 2012年第一批实验教师所教的学生参加中考，兴参中学的戴秀香老师在生源极不理想的情况下考出了全县第二名的好成绩，仙人桥中学的于炳娟老师所带的两个实验班的成绩并列全县第四名，露水河中学的樊会菊老师所带班的成绩名列全县第一。白山市语文“十佳教师”评选，我们的参赛教师成绩更是遥遥领先，在课堂教学竞赛中，摘取了前三名的桂冠。近五年以来，吉林省“教学新秀”“教学精英评选”，只要能给抚松县参赛名额，不管淘汰率多高，我们一直榜上有名……语文老師因阅读而成长。主抓此项实验的校长、教研员，参加课题的首批实验教师陆续成为佼佼者，他们纷纷受到全国各地教育局、学校的邀请，外出送课、讲学。从近邻吉林省安图县、长白县，到长江以南，江西省上饶、贵州紫云、广东佛山等，长白山下的平凡语文教师的专业化成长有目共睹。

露水河镇中学的樊会菊说：“感谢‘语文主题学习实验，让我在和学生一起读书的日子里幸福成长……”

抚松十中的于海波说：“大阅读教学，让我们语文老师走向了课题研究引领教学实践的道路，累并收获着。”

万良镇中学的孙锡娟说：“有了大量阅读，写作才有源头活水，读写联动让我的学生爱阅读，更爱写作。”

外国语的田乃娟说：“‘语文主题学习，逼着我成了一个真正的读书人！”

…………

四、改变家、校——“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对学校、社会的影响

阿根廷图书馆馆长博尔赫斯说过：“如果有天堂，那一定是图书馆的样子。”“如果让孩子幸福成长，那就把学校建成图书馆的样子。”抚松的一位农村校长这样说，也这样做了。置身依山傍水的仙人桥镇中学，从走廊的小小书架到大厅的阅读吧台，再到院内的草坪、绿荫，伸手可触的各种书籍，随处可听的经典美文诵读之声……

“语文主题学习”实验扎根抚松九年，从教育局领导到基层老师再到家长，都深谙阅读对一个人、对一所学校、对一个县域，乃至一个国家发展的重要性。各学校争相开展“书香校园”“书香班级”的创建。外国语学校的“读书漂流箱”、泉阳镇小学的“七彩阅读”、实验小学的“生态阅读”、抚松五小的经典诵读、抚松七小的绘本阅读、二实验的读书日记、兴参小学的“小书虫俱乐部”、泉阳镇中学每月一次的“阅读之星”，等等，都为孩子阅读创设了良好氛围，极大地调动了学生阅读的兴趣，形成了全民阅读的良好态势。

2017年12月，白山市教学现场流动会辗转到了抚松县的一个乡镇学校——松江河二小，整洁、雅致的校园，儒雅、文明的孩子们，让与会者不断赞叹。更为震惊的是在一节常态语文课堂上，这里的孩子落落大方，敢说、会说，有条不紊的语言表达彰显着他们深厚的阅读功底。正是这样一次“意外”的发现，抚松教育引起了全市的瞩目。

2018年2月，在民风淳朴的长白县，本来是开学初的两个学校的“送课交流”，但因为来自抚松的四位老师的“语文主题学习”教学展示点燃起的孩子们的阅读兴趣，与会领导当即决定：以抚松县的课改经验为榜样，长白县加入“语文主题学习”实验。一次小小的送课活动变成了长白县“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启动仪式。

2018年3月27日，对于白山市来说，是教育史上的一个重要日子——全市“语文主题学习”实验启动仪式在抚松县召开。这一天，抚松县教师进修学校多功能报告厅汇聚了来自全市各县區及市直学校教育同仁400余人，吉林丰满区教育局、梅河口市教育局慕名而来，聆听了抚松县从局领导到学校管理再到教师备课的经验介绍和中小学的“语文主题学习”研讨课，白山市教育局局长做了近一个小时的总结发言，对全市如何开展“语文主题学习”做了具体的部署。

好的语文课应该是能为孩子们播下“读书种子”的。与“语文主题学习”携手九年，是老师们为孩子阅读习惯养成播种、施肥的九年，更是师生在有生命的文字中幸福成长的九年。放眼看去，孩子们像一茬茬茁壮成长的禾苗，正向着阳光积极汲取生命的营养，继而抽枝、长叶、开花、绽放生命的光彩。田野里、山坡上望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那是抚松最美的风景。

（作者单位：吉林省抚松县教师进修学校 ）

□责任编辑 王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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