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路（组诗）

茶房寺

茶房寺挂在大明王朝的悬崖上

徐霞客的草履踏不响茶马古道

好一个依崖卧明月

月光却苍凉如水

马帮歇息在对面的山坡上

马锅头用山涧的水

煮着蒙化城的面

茶房寺依旧挂在晚明的月亮之下

此刻的龚彝面容清朗

或者目光忧郁

就着月光读书

大村的诗人毛健

把一世才华留给你

留给挂在悬崖上的茶房寺

山谷因此绝响不止

我想拎一壶烧酒

与他们隔着时空

互道晚安

秋夜未央

我的土地上用一百里种下荞麦

收割后都要酿成美酒

喝酒的时候没有声响

周遭开满了鲜花

再用一百里地种下朝阳花

朝阳花始终会告诉我太阳的方向

太阳会告诉我月亮从哪里升起

我们会在月光下裸足舞蹈

假如还是没有月亮

我会摘一千朵花瓣放入酒缸

喝酒的时候让花朵在胸膛上盛开

盛开成孤独的美酒

你嗅一嗅秋天阳光的气息

夹杂着露水的味道

这味道由一万种芬芳组成

月亮下，秋夜未央

风静止不动

水在流淌，发出声响

黑潓江

黑潓江像澜沧江一样昼夜奔腾

黑潓江带给我欢乐和苦楚的童年

我又把童年留给了她，轻轻地放在岸上

童年最终还是沉入江底

与水怪和大鱼一起成为秘密

黑潓江也像怒江一样，日夜呼啸

她与群山的交谈终于有了回应

春天，木棉花开

夏天，杨柳低垂

秋天，水长草高

冬天，木落涯枯

云朵与老鹰总是爱低空飞翔

水草们总是在窃窃私语

一群野花拼命开放

岩上挂山路。马蹄声狂乱

黑潓江日夜流淌

我一转声

便听见分崩离析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骨头裂开时的声响

在黑潓江消失的时空里

歌声总是在反复回荡

清晰或者模糊

高亢或者悲凉

看见

我看见一条黑狗蹲在那儿

黑狗的目光有些忧郁

却也没有丝毫不安

那条黑狗也看见我蹲在那儿

嘴咂着一根纸烟

脸庞稍微沧桑

却也没有一丝慌张

咱俩都看见马路上车水马龙

看见人行道上奔跑的孩子

以及孩子身后大声呵斥的老人

看见阳光透过路边的法国梧桐

以及手挽着手慢慢走过的情侣

我看见一只蝴蝶飞过来

我看见狗又看了我一眼

又一个小女孩走过来

大声叫道：

妈妈。妈妈

这儿有条狗狗

龙溪路

街道边的法国梧桐总是郁郁苍苍

秋天或者冬天的时候，当然也有叶子会落下来

掩盖了另外一些叶子

旧式的住宅区还在

机关的旧址改变了原来用途

龙溪路。人来人往

龙溪路。车来车往

你从东南西北四面入城

七拐八弯进入龙溪路

会看见一个行走着的中年男人

微驼的背以及越来越高的发际线

頭发乱是乱了些

但是笑容可掬

嗨，你好，陈小麦

哦。你好

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