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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之书,无产者的图像学

2018-07-25海杰

画刊 2018年7期
关键词:失败者脉络书写

海杰

日常情况下,我们谈论的作品,是被艺术生态系统认证过的、具有标签的、携带权力欲望的成品。它们也是艺术家创作序列里的有产者,因为它们已经果断切割了自身与过往无数次失败、调试和改写的艰难历史的关系,并且尽可能地走向经典化的空间,以获得更多加冕。从此,艺术家终其一生都在致力于成功的书写,成功的书写由于是艺术神话的炼金术,而被一次又一次地赞颂。另一种景观是,那些临时性的作品状态被遮蔽,失败者遭遇的命运必然是无产者的命运,因此,失败者的图像也是无产者的图像,阶级属性在艺术家的创作中已然被确立,艺术家在自己的创作中明确了有产者和无产者的界限。失败的书写还未获得被消费的资格,因而它是沉默的。失败者是没有历史的,它代表着兴趣的断裂、语言的调整、欲望的终结、时间的停顿,但“唯有不抱希望爱着他的那个人才了解他”(本雅明)。这恰恰说明了“不抱希望”的正是那些失败的书写,这些作者的弃子。

所以,“失败之书”作为我策划的一个工作室的项目,着力于以下几个问题的探讨。

时间的停顿。正如参展艺术家杨欣嘉所说,失败意味着时间的片刻停顿,或者是时间的切片。这些失败,并不意味着创作真正的失败,而是说,艺术家在某一个阶段的创作暂时搁置,中断了思考;或者说,他需要通过停顿来使自己更加顺利地去转移到他更感兴趣的项目中。而这一中断或停顿,使创作并未获得成品的面目,但对于观众来说,这种停顿下的痕迹未必就不能满足观看和理解的所有需要,对艺术家也是如此。而创作中,艺术家根据自己的状态选择休息或者搁置,使劳动不再变成强迫的一部分。

《林威登女士在蒙田大道》 姚清妹 装置 2013-2014年

姚清妹作品在展览现场

作品的界定。我们如何界定一件作品的成功?观众在作品的传播与界定里担当着怎样的角色?如果我们把“失败之书”里所有的未成品拿出来展出,那么是否意味着它已经变成了作品?幸运点,如果有人买了它呢?最初,我们并没有任何想卖它的意思,我们只是展示,供前来的观众讨论。但假如真有人买了它,我们会发现,它的销售为我们又提供了一条捣乱的道路。所以,艺术家刘耀华甚至建议开辟一个现实中的“失败空间”,进行持续的邀请、展示及讨论,或许有更多可能性发生。

文献身份。这是给失败者或落选者的另一个安慰性的身份,这一身份,只有主体作品有勇气回望历史时,才被提请出来,这是主体作品里虚假的怀乡病,他们妄图因为自身而给落选者们以加持,以使自己看上去有合法的“前身”。所以,放弃“文献身份”的冠名,把自己从文档柜的阴暗境地里解放出来,使自己成为生态的一部分。

脉络。本质上,作品里的失败者是被排除在历史之外,或者作为历史的暗部,被封存或挤压,甚至被时间稀释,直至消失,成为幽灵。因此,失败的书写应当被唤醒。我们从中可以看到命名一件作品的清晰来路,以及作品的史前史。但“脉络”的悖论也照样会折磨艺术家,因为脉络的线性路线时刻提醒艺术家该沿着一条设定好的路线走。因而,中断一条线路的创作是对惯性的反抗。而脉络是属于历史的,只有反观过去时,脉络才可以被归类,脉络不应该属于艺术家,而是属于研究者和批评家。而“失败之书”展示的正是艺术家主动中断的“脉络”。

所以,本次展览试图让这些图像发声。杨欣嘉在《独步者的黄昏》里,无限期搁置了萨达姆奔赴刑场之路的图像游戏行动;张巍在黑白名人肖像的制作过程中,尝试过给这些肖像上色的企图,但未能最终成型;宗宁甚至把拍摄的作品扼杀在底片之上,没给予冲洗的机会,它们始终未成为正像,也准确地体现了被迫沉默的命运;而姚清妹在自己租住的房屋里讲述和演练了一场“林威登女士在蒙田大道”的行为方案,在这个行为里,林威登——一个中国新贵,在路易·威登专卖店里突然爆发了恋物癖症的精神崩溃。 这件作品同时也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行为是否需要排练?而这种排练同时作为行为之前的行为、表演之前的表演,同时也构成了行为之前的文献。那么行为是否真的发生?行为的真实发生是否有必要?而卜云军和张晓都是基于对作品的不满意和纠结,最终将作品搁置。

上·《家族》 张晓 纸、即显胶片、亚克力相框 2014年

下·《Untitled-Wall No.1》 卜云军 inkjet print 2011年

因此,我们把“失败之书”艺术项目当作一个艺术家工作室或工作现场。比如,展场就是一个客厅,观众进入展场后,需要经历尴尬的寻找作品的过程。卜云军拍摄的画廊有裂缝的墙,本身就被当作墙的一部分,挂在工作室二楼护栏上;张晓的《家族》拍摄的是故乡亲人的重叠肖像,7英寸大小的照片,摆放在工作室的旧柜子上,成为日常物品;宗宁自我定义的失败底片贴在窗户的玻璃上,本身形成了观片的工作场所;姚清妹讲述并表演的行为就在工作室常用的电视机上,观众坐在沙发上无意识观看,只有当艺术家歇斯底里的声音让观众烦躁时,他们才可能会意识到,这是展览的一部分。这个项目在布展上没有刻意去强化它的展览属性,没有赋予中心的位置和作为展品的视觉习惯,或者说,它被放大的是一种容易被遗忘的命运。那些无名者,在此刻,拥有了作品名、阐述文字、创作年份以及作者,它们从“坏图像、断路、预演、未完成”等定义造成的坏名声里大方现身。但这样说,并不是要让它们和业已被展示与传播的作品对立。它们共同构成了艺术家表达的图像结构。而它们的区别在于,那些被展示和传播的作品在艺术家将其进行展出的过程中,获得了策展人、藏家、观众、批评家、媒体等生态链条的更多赋权,而失败的书写作为艺术家生命力彪悍或无力的一刻被掩藏,或者被屏蔽。所以,展示和讨论这个没有“结果”的时刻,也意在展示这种艺术家生命的脉动,未经打磨和没有严格调教的部分。或者,它本身就是令人不满意的,不精致,不符合艺术市场的要求。但它们处于“未完成”状态,可以看到艺术家创作过程中的纠结、痛苦,却是充满活力、最生动的部分。

上·《独步者的黄昏》 杨欣嘉 数码图像 尺寸可变 2013年-未完成

下·《面壁》系列 宗宁 黑白底片 2009-201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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