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绝缘体

2018-07-23赵文广

福建文学 2018年7期
关键词:阿林包厢老李

赵文广

向山火车站正在维修,几乎整个站台无法使用,最后只留了两扇门的长度给乘客上车。不幸的是,车停错了位置,从向山上车的,大多买的是二到五车厢的硬座,而留在可用站台上的两扇门是软卧的十三十四车厢。于是一百来号提着大包小裹的男女老少们一起拥挤到了十三车厢的门口,因为十三车厢离二到五车厢更近一些。这个时候,我很识时务地跑到十四车厢上了车,顺便带了不少人上来,等我们经过十四车厢狭窄的过道挪到十三车厢面前时,前路已被堵死。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我已经上车了,能不能走到三车厢坐上我买的座已经不是大问题。

我近水楼台地在软卧窗边的椅子上坐下。软卧包厢大门基本都关上了,眼不见为净,要是我买了软卧票,肯定也不希望外面过道里挤满了人。

我打开手机给阿林发了一条信息,上车了,放心。

不料阿林一瞬间发来了视频邀请。我按掉了。过一会儿,又来一条视频邀请,我又按掉了,回道,流量不够了,等有wifi了再聊。阿林回了个哭脸。我把手机揣兜里了。

窗外人头挤人头的。我突然福至心灵地做了一件事,拉开了眼前软卧包厢的白色大门。

四号下铺坐了一个姑娘,我点了一下头,把背包往二号下铺一扔便坐下了。顺手又把卧铺包厢的门关上,上了锁。

阿林的信息又来了,亲爱的,车上挤吗?

我等了一会儿,想象着自己在拥挤中摸出手机,一腔真情地回道,挤死我了啊啊啊。回完一头倒在被子上。

阿林会知道我在骗她吗?我又为何要在这无伤大雅的事情上骗她呢?视频用到的流量微不足道,即便我告诉她我混进了软卧包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因为我不想那么多废话?

阿林又发来了信息,是一个拥抱的小人。

我只想睡觉,应付阿林不是我全部的疲惫,还有这次出差,还有在出差的间隙见一个并不很想见的朋友,还有出差后单位的工作,还有我没干完的私活,为什么会有人发明私活这种词呢,难道一个人要一天二十四小时心里都想着工作才是正当的吗?还有应下的人情债,帮即将高考的外甥找几套模拟题。

唯独阿林对我毫无要求。她大概正没心没肺地刷微信,或者看视频吧,而竟然能抽出时间考虑我的处境,我是不是应该也发个拥抱给她?

闭着眼睛躺着时,火车开了。

我有些担心查票、换票之类的,或者正主来了。那我大不了说上错车厢了。

我抓紧时间入睡,列车轰咚轰咚的声音很催眠,车厢里又有一股清香气息,我猜是那位女客擦的什么,有些放松心情和镇定的效果,好像冰片或麝香之类,结果不久就睡着了。

睡下没多久,被人轻轻拍了几下,迷迷糊糊醒了,我意识到是这个下铺的主人来了,可并不是,拍我的是同车厢的姑娘。

她说,门打不开,帮我开一下。

我起来使劲拉了一下,纹丝不动。又研究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好像很简单,记忆里也只是一拉就开的,而且门把手上也图示了开门方向,不会有错,可就是拉不动。

我脑门上有点出汗,试了几次,解锁,重新上锁,轻拉,重拉,突然发力。都没有用。

我说,打不开,叫人吧。

我使劲拍门,大声喊,外面有人吗?这扇门锁住了,打不开。

姑娘也喊,有人吗?帮忙叫一下乘务員,门打不开,谢谢。

有人吗?请喊一下乘务员,门锁上了。

有人吗?帮忙叫一下乘务员。

我们一边喊一边拍门。

没有人回应。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往外听,只听到火车轰咚轰咚撞击铁轨的声音。

当时的时间,是下午四点,我将在晚上十点二十分中途下车,下车后我会打一辆出租车,很可能是黑车,让司机把我拉到一间上周预定好的简陋宾馆,匆匆睡上几个小时,第二天五点前就要出门,换另一列火车。我想趁着在火车上的时间,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现在显然是不能了。

姑娘急红了脸,说,怎么办?没有人。

我说不用担心,不会有问题的。先歇一下。

姑娘很无奈地坐下了,脸依然红着,我看到她皮肤很好,也许只有二十来岁,我不确定,她的头发是卷的,应该是处理过的,乌黑浓密,像邓丽君一样。她可能是邓丽君的粉丝吧,或者什么原因,总之,为什么一个年轻的、而且的确可以称得上有些好看的姑娘要留这么有历史感的发型呢?

我说,这样,你拍背后的墙,隔壁的人会帮忙。

她想了想,开始拍,就像墙是一个人一样。我看了一会儿,也过去拍,我拍得很用力,越来越用力,隔壁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要气坏了。拍得我手都疼了。没有人回应。

我又躺下了。很诡异的感觉。难道这节卧铺车这么空,隔壁都没有人吗?而我这个包厢竟然有两个人,这么一想,我脑子嗡了一下。默念了一句,唵嘛呢叭咪吽。

姑娘说,怎么办呢?出不去了。

我说,你快到站了吗?乘务员会来喊站的。

她说,喊过了,你们上车前乘务员刚来喊过。她一会儿不来怎么办?

怎么办?问鬼去,从没碰到这种事。我本来应该在三车厢的,就不该在这里,我倒是盼着乘务员不来,或者门打不开,那买这张票的人也进不来。

我假情假意说,没事的,还会有人上车呢。

但事实超出了我的所料,后来我们又疯狂地拍过门,拍过墙,试过各种开门方法,在火车到站时使劲拍窗户,试图引起乘客们的注意,而不幸的是,那些注意到我们的乘客,那些我觉得明明已经在站台上看到我们拍窗户的乘客,似乎没有帮我们,没有任何下文。

时间已经是晚八点了。期间我们曾幻想过,到了吃晚饭时间,会有餐车从外面经过,那时我们使劲拍门,会被卖饭的人听到。但没有餐车,只有喇叭里说,餐车准备了晚餐,有需要的可以去吃。广播响起时,我发现喇叭也坏了,广播的声音大概是从外面或是隔壁包厢传来的。

姑娘哭了。

我想安慰她一下,可夜晚到来了。车厢里的灯没有亮起来,我用手机找灯的开关,又爬到上铺找夜灯,竟然没有。这是列简陋的卧铺,就像是把硬卧拆掉一层中铺,又加了门变成了软卧一样。连行李架也是在车厢外面的。这肯定是硬卧后改的软卧,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问题,连门都打不开。

我问,你的站过了是吗?

姑娘没说话。

我说,我快到站了。

姑娘还没说话。

我说,我也下不了车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会一个答复我们的都没有。我们是鬼吗?

啊——

姑娘发疯一样尖叫了一声。

这声尖叫,应该是连火车外的夜色都听到了吧。

我说,我们一起大叫吧,这样会有人听见的,白天太吵,晚上只有火车的声音,会有人听到的。

我们开始大叫,尖叫好像一种水,很快填满了包厢。我们停下来,水很快退去了,我们又开始一轮尖叫。好像听到了刹车的声音。

我们往窗外看去,火车在夜色里疾驰。

夜里十二点十分。我的车已经过站了。

阿林没有给我发信息,我猜她已经睡着了,她不知道我在哪里,也不知道我的行程。乘务员也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乘务员大概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人吧。难道她们不检查车厢吗?

我想就这样呆着吧,总会到站的,那时我们再下车,再理论。现在只能睡觉了。

我说,先睡吧。反正也过站了。

姑娘没有说话。

后来我听到流水的声音,再后来又闻到尿味。姑娘在包厢里尿了。

我把口鼻埋在枕头里,想要睡去。

在不间断的火车声里,偶尔听到姑娘在哭。

我忽然想,苦难总会过去。

即使以最漫长的方式度过,时间也终会过去的。

我站起来又试着拉了一下车门,纹丝不动。

车到站了,一声不响。

我往外面看去,黑漆漆的。不像是车站,好像是停在了野外。天上有乌云,或者空气里有霾,看不分明。

火车停了很久,大概是让路吧,这种不靠谱的车,不让路不太正常。

我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地图,但死活不能定位,手机信号是叉,连不上网。

我说,你手机还有信号吗,看看地图我们现在在哪?

她说,没电了。

过了一会儿,她说,对不起啊,憋不住了。

我说,没事。

我想起我的箱子里有东西能帮上忙,于是打开手机的手电,发现我的手机也快没电了。

我打开箱子,找出一块前些天在海边捡到的白色鹅卵石,有馒头那么大,本来是要送给这次出差要见的朋友,实际是,我没有心思想礼物这件事,又不好空手见人,就随便拿了这个看起来还算精致的东西。

鹅卵石挺重的,细密的纹理让我相信它足够硬。我用被子抓住了鹅卵石,朝玻璃上用力砸去,第二次,第三次,我使出最大的力气,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碎了之后就好敲多了,我一点点把四周的碎玻璃都敲掉了。火车依然是静止的。外面污浊的空气灌进来,是火车腥臭的气息,丝毫没有比车厢里更好闻。

我收好了箱子,拎起来爬上去,跳到了外面,脚踩地面时有空空的声音。

我朝車上喊,你不下来吗?

姑娘站在窗口看我,似在犹豫。

车开动了。

很慢地,我看到姑娘平缓地离我而去。

我朝她摆了摆手,她也慢慢伸出左手,摇了摇。

我看到一节节车厢内部的灯光越来越快地向前移动,有人在向外张望。他们看到我,惊讶地张开了嘴。

手机只有一丝电了。已经自动切换到省电模式,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时间是夜里两点,我不知道身处何处。应该是南方,或许已经过了长江。火车污浊的气息散尽了。潮湿的空气。一点儿也不冷。

道路两旁是不高的山,山上有黑色的树影。我往列车前进的方向走去。路不平坦,箱子变得很重,走了几十米就已经吃不消了。

我把箱子放在铁轨的光面上,拖着继续往前走。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要走上几十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彻底没电了。

脚掌可能破了,走一步疼一下,两旁还是连绵的矮山。我感到绝望。安慰我的,是发亮的铁轨。而铁轨最终消失在一个巨大的黑洞面前,那是一条隧道。夜晚无法看到隧道尽头,隧道里有隐隐的灯光。

我走进了隧道,脚步引起零乱的回声。在我看到隐隐有灯光的地方,似乎是一个人影,我走近了,发现是一个侧躺着的人。他靠在一个巨大的凹槽里,像是从一口站立的棺材里软下来的死尸。黯淡的光线照出一张瘦削的脸。

我说,你好。

你好,那个人说,我叫老李。我是巡道工。你要去哪?

老李?

是啊,我叫老李,我有个儿子。我儿子的朋友们也叫他老李,他也有个儿子,今年两岁。

老李好像精神有点问题。

老李,你晚上都是住在这里吗?

是啊,我住在这里三十多年了,从工作那天起我就住在这里。

你不回家吗?

回,我白天回家,我的工作都是晚上的。我是看守隧道的,这条隧道很长,从这边,到那边。老李用手向隧道深处指去,有十几里路,都是隧道,如果有人破坏了隧道,会给交通造成重大损失,上面就派了人来看守隧道。

只有你一个人吗?

还有老王,老王在那头。老王是个胖子,他没有儿子,快要退休了。

整条隧道只有你们两个吗?如果有人从中间破坏怎么办?

中间?不会,太难了,这座山很高,就算放上一吨炸药也炸不开。

我说,老李,如果真有人来破坏隧道,你有什么办法阻止吗?既然要来炸隧道,肯定都是不要命了,没准一次来十几个人,你也打不过啊。

老李说,我们有我们的办法,两个人就够了。这不能告诉你。除非,你要接我的班。呵呵呵呵……

老李沙哑地笑着。

老李,你不怕我是来炸隧道的吗,我箱子里可能装着炸药呢。

老李又呵呵呵呵地笑了,你不怕我毙了你吗?

说完,老李欠了一下身,就像长久躺着的人要换一个姿势,或者摸出烟斗抽上一口,老李慢慢从身下拿出一把枪,瞄着我。

老李说,我现在毙了你,老王也不会管,你死了,我把你拖到山上埋了,谁也不知道。我也能拿电棍电死你。

说完,老李收起了枪,叹了口气。这些事,我白天做梦,不止干过一次。

我被老李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一个长期从事这种工作的人,也许早就不是正常人了。他会不会杀我?也许他的枪是假的。

也可能,他说的全是假的。他没有穿像样的工作服,肮脏瘦弱,难道不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吗?

我问老李,我就这么走下去,要走多远才能到有人的地方?我是说,到车站。

车站,挺远的。你这么走下去,可能要明天晚上,不过,我看你脚起泡了,还拖着箱子,你走不出隧道,就得累倒了。你不会躲车,火车来你会死在里面,让火车碾碎,不会有人想调查你的来历。呵呵呵呵。老李干冷地笑着。

那往回走呢,离车站多远?

更远。这里是原始林山区,没有铁路你走都走不出去,有铁路也不一定能走出去,何况你又受伤了。

我说,老李,那你呢,你家在哪,还有老王的家。

老李又呵呵呵呵笑着。今天你就睡在这儿吧。天亮了我带你回我家。

我相信了老李,我无路可去。我把箱子放在老李旁边,老李站了起来,叫我躺着,我摸了一下,是什么动物的皮,皮已经硬了,毛也不是很软,有股苍老的温暖。我蜷缩着躺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我梦见老李是我的爸爸,梦见他带着我去海边抓鱼,很多很多鱼,装了满满一箱子,后来我们高兴地回家了,爸爸拖着装满鱼的拉杆箱,我走在后面,看天上有岩石颗粒一样的星星,好像是谁放上去的。回到家,爸爸打开拉杆箱,我闻到了烤鱼的香,可箱子里哗啦啦散出一堆书来,那些书起初有水的痕迹,翻卷跳跃好像不甘的鱼,很快地,它们都变成真真切切的书了。爸爸叹了一口气,我意识到我们这个晚上一无所获。我听见远处涨潮了,忽然爸爸使劲抖箱子,把书抖了一地,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继续抖,好像要把丢了的鱼抖出来,箱子抖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像疯了一样,我听见爸爸在大喊,发出金属的声音,我吓得大叫起来。

这一叫把我叫醒了,一列火车正在我眼前呼啸着,带来一股浓烈的腥气。我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下。

我看到远处有淡白色的光,恍惚了一下,意识到是天亮了。

我還躺在老李的皮子上,嘴里干得要着火,老李这张皮子,不是狗皮,就是狼皮,这么燥。打开箱子,里面还有两瓶水,我小口喝了一下,润了润嘴,又把瓶子收好了。

老李不在视野内,我摸了摸皮子下面,没有枪,也没有电棍,只有石头。老李是走了吗,回家了吗,他还会回来吗?

他可能不管我了吧。

我拖着箱子往光亮处走去,脚底不那么疼了,走了一会儿又疼起来,我开始后悔睡前应该脱鞋透透气的。饥饿袭来,我感到一丝慌乱,箱子里已经没有吃的了。

我走到了光明里,天已经亮了,山区的大雾笼罩山林,远处完全模糊。

我坐下来,脱了鞋看了看脚底,一个不大的水泡。我想把它挑破了,又担心感染。又把鞋子穿上了。肚子在咕噜噜响,我又喝了一口水。展开箱子整理起来,衣裤、笔记本电脑、牙刷、剃须刀、几本书、钱包、钥匙、各种卡、充电器,似乎除了书,全是必需品。

我忽然想起,笔记本电脑是有电的。接下来,我把电脑打开,连上了手机,我看到手机亮起绿色的电池,好像新生命一样。为了省电,我把电脑屏关了,只接着手机充电。如果老李的皮子在就好了,我可以在上面躺着。

过了一会儿,手机可以开了,我打开手机,却找不到信号。我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重新切换回来,依然没有信号,我拿着手机四处走了几十米,没有用。

我又把手机切到飞行模式,开启了省电模式,又想了想,彻底关机了,过了很久,电充满了,我打开电脑看了一下,电脑快没电了。

我揣好了手机,把一件长袖衣服绑在腰上,拿一个塑料袋装了两瓶水和充电器,揣上证件和钱。向隧道深处进发。

隧道里偶尔有红色的小灯,毫无规律,就像恶作剧,那些小灯照着墙壁上的凹槽,好像那里曾有佛像,被偷走了。我想,十几里不是可怕的距离,很快就会走出去的,我加快了脚步,很久才喝一口水。隧道里有一种呛人的阴气,我穿上长袖衣服,在喝了半瓶水后,重新见到了光明。因为辨不出方向,我无法确定是上午还是下午,我继续往前走,浑身难受无比,特别想睡一大觉。我不知道离车站还有多远,我看了一下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又把手机关上了。到了晚上,我开始出现幻觉,有时我看见自己走在河面上,有时听到风声,有时我看到很亮的月亮在头顶,有时月亮不见了,有人在我前面跳舞,我呵呵傻乐,有那么一阵子,我听到有人在弹钢琴,优美的琴声,弹的是我从没听过的曲子,很忧伤的调子,我哭了,不停流泪,我后悔做过的所有错事,后悔欺骗阿林。钢琴弹完了,我发现自己还在往前走,我甚至可能已经错过了车站,那钢琴声是不是车站里传来的?我不能确定,继续往前走,如果错过了一站,可以去下一站,直到天再次变亮时,我看到周围依然是山和树。我喝了瓶里剩下的最后一口水,穿上了长袖衣服,脱掉了鞋子,用塑料袋包了包,枕在头下。

沉沉睡去。

永无止境的人生就要走到终点,我在睡下之前想到安息。鞋脱了,脚终于可以透透气了,于是我安心地睡了。我听到列车在我脚下隆隆驶过,没有带来梦,只有一车一车的睡眠。

直到有人轻轻拍打我的身体。

温柔得像妈妈轻拍孩子。

我醒了过来,看到一个熟悉的空间,是那间软卧包厢。

那个姑娘正在拍我,我睁眼看见她,疲惫地笑了。

姑娘说,你接着睡吧,我下车了,我早就想叫醒你,你躺的是我男朋友的铺,他临时有事赶不上火车了。

我说,谢谢你,你要下车了吗?

姑娘说,是啊,我想回去了,我不知道一个人还有什么可去的。不过,你放心睡吧,我的车到终点,没有人会来打扰你,说完,她递给我四张换票卡,姑娘说,我们买了这间卧铺包厢所有四张票,结果只有我一个人上车。

我说,谢谢你,祝你幸福。

姑娘拉开了车门,走出去,回手把门关上了,咔嗒一声。

我打开手机,还有很多电,车只开出去两个小时,天依然亮着。车缓缓停了,窗外人来人往,我看见那个姑娘在我面前走过,温暖了整个站台。在一瞬间,我已经忘记了她的面容,只记得她在夜晚的列车上向我挥手再见的剪影。在没有玻璃的窗口。

我靠在窗边,向她的背影挥了挥手。

责任编辑 陈 健

猜你喜欢

阿林包厢老李
坚决不能留
干得真不赖
百变“老李”
给老李过生日
方璇空间设计作品
庞鲜、卢栩枫室内设计作品
“狡猾”的老李
卸妆
老李的咏叹调
真是急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