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地平线上
2018-07-20闫太安
闫太安
老虎
森林逃离北方后
一只老虎掏出猎枪击毙了自己
其实,更多的老虎们还在暗地里活着
他们踏雪无痕 ,来去无影
一直生活在一些蜘蛛的血脉里
他们的味道空气也嗅不到
北方的冬天的隐居者
把太多的猎物密封在光的背面
在时间的阴影下独自把玩和享用
并到处追逐自己的影子
影子咬住比阴影更黑更心慌的日子
北方的老虎,神的叛变的使者
时间口中一块没有嚼碎的骨头
我站在地平线上
我站在地平线上
口中吹出西伯利亚的寒流
天山上,大雪开始纷飞
把所有的雪花种在眼里
在春天的大地等待着花开
我站在地平线上
看漫天的雪花慢慢靠近黑夜
期待黎明之时,梦中的花朵牵手蝴蝶
把沉睡的石头轻轻叫醒
而我的女友身穿着婚纱却走进了火
幸福身中暗器
天堂里,听到汗水永恒的歌唱
我站在地平线上,我是雾
但是比雾更加没有方向
请来一阵风吧!
把往事吹走,把雾吹散……
这世上,神是不言的
把老虎养在眼里
养在少女水嫩裸露的皮肤上
青好的江南
也只不过是一只被偷窥的母鹿
把闪电踏在脚下
把惊雷含在口中
我不下雨,我要看万物垂死挣扎
把城市安顿在祖先的一个雕花瓷瓶里
我要喂它石头,沙漠与火焰
我要听人类的魂魄哭天喊地
这世上,神是不言的
欠下的必须得还
站在秋天之外
仓内的谷子
在深夜里窃窃私语
每一粒都等着救赎一个灵魂
朝南的大雁,背着秋风
羽翼吹落了一地叶子
我张开了怀,接住所有的风
这秋风高啊!被雁带向更高的天幕
大雁消失的尽头,天空落入虚无的眼睛
此时,秋风下沉,割裂开我失声的胸膛
我的腹内大雪开始飘飞
把高原堆白,把梦堆白
我的旅途是一场雪
落白我的灵魂
落白我的江山
我的足迹如雪,一夜过后便会消融
请不要顺河打探我的行踪
我是石头怀念的土地
我是青草拥抱的兄弟……
日子
在时间里,我看到水向东方流过
漫过先人的足背
在大海里,我看到比人类更多更忙的鱼类
它们垂钓着海,垂钓着海里的日月
独白
我在心里种上百年的石头和冰凌
在三千长发间抽出东沟村的那轮瘦月
它们没有方向,漫过我的身体
我听见鹰在呼叫,掠过荒原
喊沉睡的高原与先人的墓碑
喊人世间那么多没有归宿的灵魂
我情感的袋子里装着三个冬天与它全部的僵尸
静静地,我等候着一场经年的大雪
等候着死而复生的冬天再一次被掩埋
就让月亮枕着黄河,故乡藏入高原
而我,从此化作一块石头
在那些石头与石头的问候里
风雪怀抱着远山,寒凉牵手了世态
而石头只能拥抱着石头
像在远方的城市
我唯一认识的人是我的兄长
雪
大雪走出天空
将慢火烧制出的瓷片
嵌入祖父的碑文,爹娘的发际
我背着风的骨头,看
灵魂的污迹被覆盖,看
草木轮回,看
黄土与石头在静默的身体里
怀孕花儿与果实,看
远方的花儿托起灵魂。看
月亮把身体蜷缩在欲望的山顶
一转身又化作经年盘旋的猎鹰
一次又一次
飞回到陡峭的肉身
也在我的骨头里
堆积着平静的大海与骚动的群山
堆积着坟茔里祖先呼叫的白骨
与雪山永世不能消融的白
岁月的丝线放逐了梦想
腹背的风吹疼了飘零的脚印
孤单怜悯着自己的暗影
它们紧缩着身子走向光的旋涡
只是那一朵决定要消融在老家的雪
注定再难回到老家
其实,我的一切都不存在
天上很空,其实
没有云也没有雨
都是我和她在耳语和拥吻里
孕育出来新的婴儿
我允许它们在天上古老地飘着
飘出时间的皱纹与白发
飘起雾一样的山峦雾一样的城市
也允许它们被风儿吹来吹去
就像虚拟的时光没有束缚
就像一个人的命运不属于自己
就像我们活着
只是努力抛弃真实的自己
而习惯把时间的肉身筑成了空心的铜墙
我的身体里有两匹马
我的身体里有两匹马
穿过草地与河流
四蹄如飛一样奔跑
它们有各自的理想:
一匹要做诗人,一匹甘愿成为囚徒
而我只能化身成草,喂饱明天
可惜,我的马匹
一匹在幻想中微笑着逝去,
一匹在牢笼中豪迈地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