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关系资源、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
2018-07-18孙世敏陈怡秀马智颖
孙世敏,陈怡秀,马智颖
(东北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辽宁 沈阳 110169)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在职消费经济效应
在职消费是中国公司的一项庞大支出,已引起政府的高度关注,国家已陆续出台了一系列国有公司在职消费规范和指导意见,对遏制过度在职消费发挥了积极作用。近几年,理论界围绕在职消费经济效应展开研究,提出“代理观”和“效率观”两种理论观点。在职消费究竟表现为“代理观”还是“效率观”至今还尚无定论。国外部分学者从委托代理角度分析,认为股东和高管目标存在分歧,高管具有较强的自利动机,极易诱发腐败行为,为公司带来高昂的代理成本[1-2]。国内部分学者的研究证实,国有公司在职消费与业绩负相关,认为在职消费是代理成本的一种表现形式[3],支持了“代理观”。另有学者从管理层权力角度分析在职消费的“代理观”,发现高管通过职权获取在职消费等控制权收益,导致在职消费水平显著增加[4-5];傅颀和汪祥耀[6]认为,管理层权利增大,薪酬契约有效性会随之减弱,在职消费可能诱发新的代理问题。此外,还有部分学者支持在职消费的“效率观”,认为合理的在职消费可以提升高管工作效率,在货币薪酬激励不足情况下可作为一种替代性的激励手段,其激励效果甚至高于货币薪酬[7-8-9]。Chien 和Song[10]认为,委托人与代理人之间存在双重偏差,而在职消费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此问题。
在职消费的“代理观”和“效率观”表面上看似矛盾,实质上具有内在的逻辑一致性,经济效应的最终表现取决于在职消费成分与结构。孙世敏等[11]发现,在职消费中货币薪酬补充成分和正常职务消费占据主导地位,总体上看,在职消费表现出较强的“效率观”;施屹舟和范黎波[12]研究发现,公司内部控制可通过减少向上的盈余管理对在职消费产生抑制作用;翟胜宝等[13]发现,随着媒体市场竞争加强,其监督职能会发挥重要作用,媒体可以对国有公司高管在职消费行为实行有效监督。由此推测,在职消费规范引导与媒体监督相结合可使在职消费的自娱性成分越来越低,其正向经济效应表现更突出。基于上述分析,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1:中国公司在职消费与业绩显著正相关,总体表现为显著的“效率观”。
(二)在职消费与高管关系资源相关性
中国尚处于经济转型过程中,关系网络是公司重要的经济资源。罗家德[14]曾指出,在正式制度约束比较薄弱的中国市场,“关系”作为正式约束的替代在经济交换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而这些特殊的经济资源需要依赖在职消费去维系;周玮[15]发现,非国有公司利用在职消费构建政企网络能够有效降低公司获取社会资源的成本;Cai等[9]认为,中国制度缺失为公司发展带来严重阻碍,高管为积累更多社会资本和人力资本,利用在职消费来维系政企关系网络;Yeung 和 Tung[16]研究发现,企业为了提升竞争力,通过宴请或娱乐方式与商业伙伴及政府官员建立友好关系;黎文靖和池勤伟[17]发现,非国有公司高管在职消费与销售费用无关,但与政府补助显著正相关,说明非国有公司在职消费被广泛用于维系政企关系。除政企关系外,高管通过自身任职经历而建立的横向关系也可能为企业带来间接经济效益,同样是企业重要的经济资源,也需要用在职消费来维系。基于上述分析,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2:中国公司在职消费被广泛用于维系各类关系资源,在职消费与高管关系资源水平显著正相关。
(三)高管关系资源对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关系的中介效应
依据社会资本理论,社会关系网络是公司获取资源的重要渠道,国外部分研究已经表明社会资本作为社会主体之间信息传递的渠道,可通过降低交易成本、拓宽业务范围、开发商业资源及消减合作中的不确定性等方式,对公司业绩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18-19]。国内部分学者也对此问题进行了研究,认为社会资本对公司经营业绩或销售收入具有显著正效应[20]。
高管作为公司与外界联系的关键节点,其手中掌握的关系资源即为公司有效的社会资本,可为公司获取各类资源或商业信息,从而提升公司业绩。Walter等[19]认为,公司需建立和维系信任度高的关系网络,从而对公司业绩产生积极影响; Mcdonald等[21]研究指出,为适应经济环境的变化,公司需要加强对其网络关系的动态管理。但高管掌握的各种关系资源并非全部有效,“关系网络”作为公司特殊的经济资源需要妥善管理和维护才可发挥最大效用,而“关系网络”的维护则依赖在职消费。黄送钦等[22]将在职消费与政府补贴关系引入政企关系维护行为中来,并验证这种行为效率,发现政企关系维护成本与政府补贴正相关。依据前文分析,中国公司在职消费由于其复杂的经济性质和政府与媒体日益增强的监管力度,总体上体现为明显的“效率观”,而中国公司在职消费被广泛用于维系各类关系资源,会促进公司业绩显著提升。可见,在职消费对公司业绩的正向经济效应可通过高管关系资源途径传导,在职消费有助于建立和维系高管关系网络,而高管关系网络改善了公司业绩。基于上述分析,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3:在职消费的部分正向经济效应通过高管关系资源传导,即高管关系资源对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关系具有显著的中介效应。
(四)所有权性质与在职消费规范对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的调节作用
市场经济条件下投资主体表现出多元化特点,混合所有制经济是中国现阶段主要经济形态。国有公司高管多为政府任命,具有政府背景和关系资源的先天优势。若在职消费水平相同,国有公司关系网络的建立与维系效果比非国有公司更加理想。此外,由于国有公司得天独厚的垄断地位和竞争优势,在资源获取和使用上比非国有公司更容易。由此判断,国有公司通过高管关系资源途径传导的在职消费正向经济效应更为显著。非国有公司高管来源于经理人市场,其聘用条件侧重于工作经历、管理能力和综合素质,而对其拥有的关系网络和社会资本考虑较少,导致非国有公司关系资源的建立与维系成本较高,加之非国有公司在资源分配上的先天劣势,获取经济资源的能力有限,由此推测,非国有公司高管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较之国有公司可能减弱很多。基于上述分析,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4:所有权性质对高管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具有一定调节作用,其中,国有公司通过高管关系资源传导的在职消费正向经济效应更显著。
中国特殊制度背景下,在职消费具有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但也存在高管自娱性行为。为规范国有公司高管异常在职消费行为,中国政府陆续颁布了各项管理规范,并取得显著成效。杨蓉[23]证实“八项规定”能够有效抑制在职消费总额以及异常在职消费水平,且对国有公司的抑制作用更强;梅洁和葛扬[24]发现“八项规定”对高管在职消费行为具有显著的干预效果,能够有效抑制在职消费对主营业务收入的侵占。在职消费规范的颁布不仅约束了国有公司高管异常在职消费行为,而且对正常职务消费的内容提出明确限制,高管礼品赠予或公款宴请等现象会得到有效抑制,由此推测,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出台后通过高管关系资源途径传导的在职消费正向经济效应减弱。基于上述分析,笔者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5:在职消费规范对高管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具有一定调节作用,规范政策颁布后通过高管关系资源传导的在职消费正向经济效应减弱。
二、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笔者以2010—2016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为保证数据的客观性,笔者对原始样本进行筛选,剔除以下四类公司样本:(1)ST或*ST类公司样本;(2)金融保险类公司样本;(3)七年内关键指标缺失或不连续的公司样本;(4)存在异常值的公司样本。经过筛选,最终保留969家公司样本,共6 783个有效观测值。研究数据全部来自于上市公司年报和相关信息数据库。其中,在职消费数据来源于上市公司年报附注,通过手工方式收集和整理;其他各项财务数据、高管政府背景以及高管兼职情况数据来源于国泰安数据库(CSMAR);公司治理数据来源于锐思金融研究数据库(RESSET);使用的统计软件为STATA12.0。
(二)变量选取
1. 被解释变量
公司业绩,常用的有净利润率、每股收益、资产报酬率及净资产收益率等。由于资产报酬率代表资产的综合利用效果和盈利水平,能够体现公司经营管理能力,且其获取比较容易,因此笔者选取资产报酬率作为公司业绩的衡量指标;高管关系资源,高管关系资源是公司重要的社会资本,能够通过特殊渠道为公司带来经济效益。笔者参考以往文献研究方法,将高管关系资源划分为横向关系资源与纵向关系资源,并分别计量:(1)横向关系资源。边燕杰与丘海雄[25]将本公司与其他公司的联系称为横向联系,并以高管是否曾在其他公司任职衡量横向联系的存在性。高管横向关系资源可通过间接渠道帮助公司获取商业信息,使其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掌握主动权,此外,还有助于拓宽客户群体以获得更多商业订单。笔者以高管是否在其他股东单位兼任职务作为衡量标准,以有兼职行为的高管占高管团队总人数的比例计量高管横向关系资源水平。(2)纵向关系资源。指高管与政府部门或上级机构的关联,不仅能为公司带来税收优惠、财政补贴等经济利益,而且可为公司提供政策保护。笔者采用于洪彦等[26]的做法,首先,考察高管团队成员是否具有政府背景,若曾在政府部门工作或曾担任人大或政协代表则视为具有纵向关系资源,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其次,以有政府背景的高管人数占高管团队总人数的比例衡量高管纵向关系资源水平。
2. 解释变量
在职消费,由于在职消费名目繁杂、隐蔽性强和不易监管等特点,现有数据库及上市公司财务报告中均无披露,无法直接获取准确数据,只能选用替代性指标。目前,理论界对在职消费的计量主要有总额法、单项法、残差法和剥离法四种,笔者采用总额法,以上市公司财务报表附注中披露的办公费、董事会费、会议费、通讯费、小车费、差旅费、业务招待费和国(境)外培训费八项费用之和计量在职消费。
3. 控制变量
为提高模型解释力和可信性,笔者将影响公司业绩的其他变量设为控制变量,包括公司规模、资产负债率、所有权性质、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和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董事会持股比例、监事会持股比例、董事会规模和监事会规模八个变量,同时设置行业和年度两个虚拟变量。
4. 中介变量
高管关系资源,在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检验过程中,笔者还引入如下两个调节变量(虚拟变量):(1)所有权性质。反映公司实际控制人属性,国有公司取值为1,非国有公司取值为0。(2)在职消费规范政策。为规范国有公司在职消费的消费水平,2012年12月中央政治局审议通过了“八项规定”,可能对国有公司利用在职消费维系关系网络行为产生影响。因此,本文以“八项规定”公布为分界点,将2013年以后(包含2013年)的样本取值为1,2013年之前的样本取值为0。上述各项变量的符号及计量方法如表1所示。
表1各变量符号及计量方法
三、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所示。为消除极端值影响,已对各连续变量进行上下1%分位Winsorize缩尾处理。
表2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
从表2可以看出,资产报酬率最大值为0.198,最小值为-0.164,均值仅有0.038,说明中国上市公司业绩差距较大、发展不均衡且整体盈利能力偏低。在职消费最大值为88 300.000万元,最小值为1.879万元,相差甚远,可见,中国部分公司依然存在在职消费滥用现象,需进一步加强管制。同时,纵向关系资源均值仅为0.086,说明中国公司具有政府背景的高管比例相对偏低;最大值(1.000)与最小值(0.000)相差比较悬殊,且标准差较大(0.124),说明上市公司高管拥有的纵向关系资源分化较大。横向关系资源的最大值为1.000,最小值为0.000,高低不一,可能与公司高管兼职管理强度有关,其均值为0.248,说明高管在股东单位兼职现象尚未普遍。此外,表3列示了高管纵向与横向关系资源的逐年统计结果,发现具有政府背景的高管人数比例逐年下降,从2010年的0.097下降至2016年的0.078;各年在股东单位兼职的高管人数比例均在0.200以上,即每年有五分之一以上的高管在其他公司兼职,且自2012年开始呈明显上升态势。
表3高管关系资源分年度描述性统计结果
由表2还可以看到,中国上市公司规模平均水平只有7 380.000百万元,且两个极值差距悬殊,两极分化比较严重。资产负债率最大值为0.946,最小值只有0.010,说明中国上市公司资本结构差距过大,部分公司接近资不抵债程度,另有部分公司资产负债率水平偏低,虽然偿债风险较小,但并未充分利用负债融资的杠杆效应;总体来看资本结构适宜,均值为0.453。公司治理方面,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最大值与最小值差
距非常大,说明中国上市公司股权集中程度不均衡;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均值仅为0.137,总体来看机构投资规模较小;董事会持股比例与监事会持股比例的标准差均为各平均值的数倍,两个指标离散程度较大,说明中国上市公司治理水平差距悬殊;董事会规模与监事会规模虽然大小不一,但均值分别为0.442和0.274,总体上看管理层结构设定较为合理。
四、实证检验及结果分析
(一)在职消费经济效应实证检验
为检验在职消费经济效应,笔者建立回归模型如下:
ROAi,t= α0+ α1lnPERKSi,t+ αiCONTROLS1i,t+ ∑YEARi,t+ ∑INi,t+ εi,t
(1)
其中,α0为常数项,αi为各变量的回归系数,εi,t为残差项,下述模型同理,不再赘述。CONTROLS1代表控制变量,包括公司规模、资产负债率、产权性质、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和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五个变量,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表4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相关性回归结果* 由于篇幅所限,各控制变量回归结果未在表中列示,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下文同。
注:***、**和*分别表示在1%、5%和10%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t值,下同。
从表4可以看出,在总体样本、国有公司样本和非国有公司样本中,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06、0.005以及0.008,且均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即在职消费有助于提升公司业绩。可见在相关规范政策及公众监督的合理引导下,在职消费的自娱性成分已得到有效控制,体现为明显的“效率观”,假设1得到证实。
(二)在职消费与高管关系资源相关性实证检验
为检验在职消费与高管关系资源相关性,笔者建立回归模型如下:
LRELi,t/ CRELi,t= α0+ α1lnPERKSi,t+ αiCONTROLS2i,t+ ∑YEARi,t+ ∑INi,t+ εi,t
(2)
其中,CONTROLS2代表控制变量,包括资产负债率、产权性质、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机构投资者持股比例、董事会持股比例、监事会持股比例、董事会规模和监事会规模八个变量,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表5在职消费与关系资源相关性回归结果
表5结果显示,在职消费与纵向关系资源的回归系数为0.002,且在10%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中国上市公司高管利用在职消费来维系政府关系,为公司获取了更多的政府补助或税收优惠政策。此外,在职消费与横向关系资源的回归系数为0.007,且通过5%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中国上市公司高管将在职消费用于维系横向关系资源,通过这种方式能够积累更多社会资本,方便公司获取商业信息或通过更多渠道为公司带来间接经济效益。综合上述分析,在职消费与高管纵向关系资源及横向关系资源均呈显著正相关关系,说明中国上市公司在职消费被广泛用于维系高管关系资源,假设2成立。
表6关系资源中介效应的检验结果
(三)高管关系资源对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关系的中介效应检验
为检验高管关系资源对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关系的中介传导作用,笔者建立回归模型如下:
ROAi,t=α0+α1lnPERKSi,t+α2LRELi,t/CRELi,t+αiCONTROLS1i,t+∑YEARi,t+∑INi,t+εi,t
(3)
检验结果如表6所示。观察表6结果,发现纵向关系资源和横向关系资源与公司业绩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011和0.004,且分别在5%和10%水平上显著,由此判定高管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显著。依据前文分析,中国公司在职消费由于其复杂的经济性质和政府与公众日益增强的监管力度,总体上体现为明显的“效率观”,在加入高管关系资源因素的作用后,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的回归系数均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二者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因此判定纵向关系资源与横向关系资源具有部分中介效应,在职消费对公司业绩的正向影响有一部分是通过高管关系资源传导的,即高管将在职消费用于维系各类关系,以便获取政府补贴、税收优惠政策以及更多经济资源,从而有效提升公司业绩,假设3得到证实。
(四)产权性质与在职消费规范政策的调节作用检验
本文采用温忠麟与叶宝娟[27]的带调节变量的中介模型检验程序验证产权性质与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对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的调节作用,并建立回归模型如下:
ROAi,t= c0+ c1lnPERKSi,t+ c2SOEi,t/ POLi,t+ c3SOEi,t/ POLi,t× lnPERKSi,t+ciCONTROLS1i,t+ ∑YEARi,t+
∑INi,t+ εi,t
(4)
LRELi,t/ CRELi,t= a0+ a1lnPERKSi,t+ a2SOEi,t/ POLi,t+ a3SOEi,t/ POLi,t× lnPERKSi,t+ aiCONTROLS2i,t+
∑YEARi,t+∑INi,t+ εi,t
(5)
ROAi,t= c0′+c1′lnPERKSi,t+c2′SOEi,t/POLi,t+c3′SOEi,t/POLi,t×lnPERKSi,t+b1LRELi,t/CRELi,t+
b2SOEi,t/POLi,t×LRELi,t/CRELi,t+ci′CONTROLS1i,t+∑YEARi,t+∑INi,t+εi,t
(6)
检验按如下四个步骤进行:第一步,检验模型(4)中回归系数c3是否显著,考察未考虑中介作用时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相关性是否受到产权性质与在职消费规范政策的调节。第二步,检验模型(5)中回归系数a1和a3是否显著。第三步,当c3显著时,表示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相关性受到调节变量的影响,需要进一步检验模型(6)中回归系数b1和b2是否显著;当c3不显著时,表示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相关性未受到调节,去掉模型(6)中产权性质(在职消费规范政策)与在职消费的交乘项,再检验回归系数b1和b2是否显著。第四步,检验系数a1和b2、a3和b1以及a3和b2,若至少有一组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则判定中介效应受到调节。
1.产权性质对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的调节作用分析
表7列示了产权性质对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调节作用的检验结果。
表7产权性质对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调节作用的检验结果
首先,观察纵向关系资源的检验结果。模型(4)在职消费对公司业绩的回归系数为0.006,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在职消费对公司业绩具有显著的正向经济效应。交乘项SOE×PERKS回归系数c3为0.000,但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产权性质对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相关性的调节作用并不显著。模型(5)的交乘项SOE×PERKS回归系数a3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国有公司相同在职消费水平可维系的政府关系资源远远高于非国有公司,可见,产权性质对在职消费与高管纵向关系资源相关性具有显著的正向调节作用。模型(6)的纵向关系资源回归系数b1为0.010,交乘项SOE×LREL回归系数b2为0.020,二者均通过5%显著性水平检验,证明国有公司纵向关系资源更有助于提升公司业绩。综合上述分析,模型(5)回归系数a3与模型(6)回归系数b1和b2两组系数同时显著,可以判定产权性质对高管纵向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具有调节作用。国有公司具有纵向关系资源的先天优势,其对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相关性的中介传导效应更为显著。
其次,观察横向关系资源的检验结果。模型(4)回归结果与纵向关系资源类似,不再赘述。模型(5)中在职消费的回归系数a1为0.006,在5%水平上显著,说明在职消费有助于维系高管横向关系资源;交乘项SOE×PERKS回归系数a3虽未通过显著性检验,但回归系数为负,意味着产权性质仅在一定程度削弱了在职消费与高管横向关系资源的正相关性。模型(6)的横向关系资源回归系数b1与交乘项SOE×CREL回归系数b2均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国有公司横向关系资源更有利于促进业绩改善。综上,模型(5)中回归系数a1和模型(6)中回归系数b2这一组系数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可判定产权性质对高管横向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具有调节作用,即高管横向关系资源体现的中介效应在国有公司中更为显著。假设4得到证实。
2.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对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的调节作用分析
表8列示了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对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调节作用的检验结果。由于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多针对国有公司,因此,本部分只选取国有公司样本为研究对象。
表8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对高管关系资源中介效应调节作用的检验结果
首先,观察纵向关系资源的检验结果。模型(4)中交乘项POL×PERKS的回归系数c3为0.000,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规范政策对在职消费的正向经济效应没有显著影响。模型(5)中在职消费回归系数a1为0.006,且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在职消费有助于维系高管纵向关系资源。交乘项POL×PERKS回归系数a3为-0.005,没有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可见,规范政策对在职消费与高管纵向关系资源的相关性没有明显影响。模型(6)中纵向关系资源回归系数b1和交乘项POL×LREL回归系数b2均不显著,即检验程序中的三组回归系数均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对高管纵向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不具有显著调节作用。
其次,观察横向关系资源的检验结果。模型(4)回归结果与纵向关系资源类似,不再赘述。模型(5)中在职消费回归系数a1和交乘项POL×PERKS回归系数a3以及模型(6)中横向关系资源回归系数b1均不显著,虽然交乘项POL×LREL回归系数b2仅在10%水平上显著,但依据检验程序,三组回归系数均未通过检验,说明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对高管横向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也不具有调节作用。假设5未得到证实。导致上述结果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中国国有公司高管在职消费虽受到中央政府相关政策的严格管控,但此类政策及行为规范设定的初衷是为了控制和降低高管在职消费中明显带有自利目的且易导致腐败行为的不合理部分。在中国特殊的经济背景下,政企关系维护已然成为各公司在自由交易市场环境中提升竞争力的重要手段,国有公司高管通过在职消费维系纵向或横向关系资源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谋取个人私利,而是为了提升公司运营效率和经济收益。此时在职消费是高管履职过程中的一项必要支出,而这种行为本身也是一种高管社会资本效率的体现。因此,中国国有公司高管虽置身于严格的在职消费行为规范管控之下,但此类规范并未对其以在职消费维系关系资源的行为产生显著影响。
五、结论与启示
笔者选取2010—2016年969家中国上市公司样本数据,以在职消费经济性质为切入点,将高管关系资源作为传导变量,探索其对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关系的中介传导效应,并进一步考察产权性质以及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对上述中介效应的调节作用,得到如下结论:第一,中国公司在职消费与业绩显著正相关,总体上表现为较强的“效率观”。第二,在职消费与高管横向和纵向关系资源均显著正相关,说明在职消费被广泛用于维系各类关系资源。第三,在职消费对公司业绩的部分正向经济效应通过高管关系资源传导,即高管关系资源在在职消费与公司业绩关系中发挥着中介作用。第四,产权性质对高管关系资源的中介效应具有显著调节作用,在职消费规范政策对其调节作用不明显。上述结论从高管关系资源视角阐释了在职消费对公司业绩的影响路径,为在职消费作用机理研究提供了一条可供借鉴的新思路。
上述研究结论可为我们带来两点启示:第一,公司应通过规范和引导激励高管将职务消费更多地用于维系各类关系,为公司带来更多经济资源。高管关系资源是在职消费正向经济效应的传导媒介,因此公司应给予高管一定权限,使其将职务消费用于维系政府及公司间的网络关系,从而提升公司业绩。同时加强监督确保在职消费被有效利用,防止维系关系资源产生的职务消费为高管自利行为提供便利,增加代理成本。第二,政府对在职消费宏观调控的尺度应适宜。加强在职消费规范是为了抑制过度在职消费、防止自利性消费行为,而维系关系发生的职务消费是公司经营必须伴随的支出,有助于改善公司业绩,因此,政府在制定在职消费规范时,应合理把握政策力度,兼顾“公平”与“效率”,既要抑制过度在职消费及自利性消费行为,又要维系正常职务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