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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

2018-07-14羡鱼

南风 2018年5期
关键词:安娜吉他乐队

新人新语:

想脱去桎梏,变成水里一尾鱼,京都三月,吻水面拂过的樱花瓣;洱海之滨,咬住一缕吹过的春风;再转身游进深海,看海浪涌起又落下。

可人活一次,只能过一种人生,心中却贪奢红尘好景。所以想写尽悲欢,爱一人入骨,舔离别之痛,在每个故事里活一遍。愿这样琳琅倦怠的文字,轻绕过时光,得你共鸣。愿你所有的深情,都能得到对等的善意。

@羡鱼tt,看一个老少年的痴痴梦呓,你路过我的世界时,我们便是相遇。

编者按:

总有那么一个人,在你年少的记忆里闪闪发光,他为你披荆斩棘,无所不能。你们在秋季离别时刻,拉勾相约。转身匆匆数年,他的容颜散在了风里,过往帧帧褪色,唯记得他星辰般的双眼,熠熠生辉。

因为始终相信爱和往事的力量,所以有了陈汐和青野的故事。纵使深情会错付,所爱隔山海,然见故人来,山海皆可平。

总要有些随风,有些入梦,有些长留在心中。

1

广场上星光熠熠,荧光牌亮成一片海洋。这是陈汐的第10场个人演唱会,这个在圈内小有名气的女歌手,从不出专辑,不上节目,网上所有她的歌都是live版。

吉他音毕,台下粉丝的欢呼声潮涌,整齐地喊着:“女侠!女侠!”

陈汐抱着吉他清淡一笑,说:“我不是女侠,没那么酷。”

她穿一身修身黑裙露出半肩,刚好夜风吹过,黑色长发下露出她英气的眉眼,更引得台下阵阵欢呼。

到了粉丝提问的环节,一位男粉丝问道:“女侠,你和乔岩是什么关系?微博里总有人说你蹭他热度,前段时间爆出他出道前的内幕,好像水挺深的。”

炙手可热的男歌手乔岩最近因为被曝光假唱,比赛买通评委等丑闻,网络上吵得沸沸扬扬,有人扒出陈汐和乔岩走红前关系亲密,过往曲折。

台下观众屏息,一片安静。

陈汐低头弹响吉他,垂眸轻唱:“总要有些随风,有些入梦,有些长留在心中。”

她抬头,声音平淡:“故人罢了。”

2

几年前,陈汐还不是女侠,只会在乔岩身后弹弹吉他。他们一周在好几个酒吧驻唱,白天陈汐还打了一份工,即使这样拼,他们在杭州仍活得捉襟见肘。

幸运的是,不久前乔岩在一个本土乐队做了主唱,乐队排练一多,驻唱时间就被缩减。没有足够的演出费维生,陈汐只好再找了一份工作。

人民广场的音乐喷泉晚7点准时开始,陈汐在喷泉旁的夜市点了一份炸鸡,斑斓的音乐喷泉下人影匝匝。

“吃完炸鸡,8点就要开始第二份工作了。”这么想着的时候,陈汐已经睡着了。

青野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女生,吃个饭也能睡着。

陈汐睡得安稳,鼻息轻轻,睫毛偶尔不安地眨动,如安睡林中的鹿。青野目不转睛看久了,仰脖一杯啤酒下肚,好似下酒菜是眼前这位陌生女子。

下了班,陈汐在乐队排练场外等着乔岩。夜凉如水,她抱着手臂不停搓动,听见乐队一群人走出来,她连忙贴在树干后躲着,屏住呼吸。

他们打闹,在路口相互告别。等乔岩沿着街道走近的时候,她突然蹦出去,乔岩吓得大叫一声。

只见乔岩又赶紧捂住嘴,慌张地回头看,发现队友们都走远了,这才松口气:“哎呀,你吓死我了。”

“你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乐队认识啊。”陈汐抱住乔岩的胳膊,把头枕在他肩上。

乔岩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汐儿你再等等啊,过一阵我们要在电台演出,我不想让大家排练分心。”

陈汐是在小城的流浪歌手那学会弹的吉他,她曾站在路边,陪着流浪歌手弹过清晨黄昏,看蓝天下的白鸽,看云融进风中。后来,她抱着吉他踏上火车,离开南城,一心只想弹给更多人听。

但事与愿违,此刻她背着吉他箱站在马路口,像刚从吉他补习班下课的学生。现在是周六下午5点,一个小时前乔岩打电话来说乐队排练紧,驻唱让她一个人先顶一下,他尽快赶过来。

马路对面,霓虹灯牌上的“lion”焦急地闪烁,虽说lion是个清吧,但来喝酒的都不是良人,加上这片地区本不安宁,以前过来还总有人打架。

她在路口僵硬了许多个绿灯,陷入巨大的矛盾。房东的头像蹦出手机,催她把上个月的房租结一下,醒目的数字让她的腿反射似地迈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演唱,小舞台上,煞白的灯光打在身上,她拨响吉他,唱的是邓丽君的《甜蜜蜜》。音色柔而沙甜,算好聽。

唱完三首歌,一切都还风平浪静,直到第4首她唱的还是邓丽君。

有粗鲁的声音喊“换一首。”接着又有人喊,“跳一个。”人群顷刻被点燃,夜里,男人的情愫达到顶点,他们爆炸地喊“跳一个,跳一个。”

陈汐的手指停在弦上瑟瑟发抖,声音发颤,吓得手足无措。舞台前一个油腻大叔,把酒猛地泼在她的脚上。她尖叫一声后退站起来,大叔发出阵阵笑声。

她只想马上逃离这里,一转身,吉他背带就被色大叔用力拽住,大叔眼里涌来的不尊和暧昧让她恐惧。

突然,人群里一个黑影冲到她眼前,一拳砸在了大叔脸上,大叔直接倒地叫疼。

陈汐看清了那是个挺拔的男青年,脸上带点凶狠,只见他瞄准大叔的肚腩,又凶狠补了一脚。吓得她跳下舞台,跌跌撞撞往门外跑去。

男青年追着她跑出酒吧,从后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问道:“跑什么呀,就这么感谢你的救命恩人?”

陈汐回头,只觉跑出狼窝又掉进虎穴,眼前这位,估计比那色大叔还不好对付。可事实证明,这个叫青野的是个正经的好青年,他带她来到人民广场,在夜市给她点了一份炸鸡和啤酒。

慢着?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炸鸡,还在这个她常来的摊子。莫非他是个跟踪狂?

陈汐想到这越发坐立难安,她直言:“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家的炸鸡?”

“哦,上次你坐那桌睡到流口水的时候,我就坐这儿。”青野食指向下一指,语气满是奚落。

看陈汐依旧一脸戒备,他不屑地说:“你别不信。刚才那泼你酒的痞子专欺负女人,巧的是我专治痞子,就今天,哥才刚教训过一个乱动别人女朋友的渣男。”

陈汐半信半疑,壮着胆子说:“呵,看不出你这么行侠仗义。”

“哥可不是无偿的。”青野不怀好意地轻笑。

手机响了,电话那边,乔岩让陈汐带点钱赶来人民医院一趟,他被车撞了。

陈汐听完手机都吓掉了,眼泪顿时扑簌地滑下来,她背上吉他跑去路上拦车,横冲直撞,好几次险些被车撞到。

青野一把拉住她,大声呵斥:“你找死啊,去哪,我送你。”

3

病床前,乔岩伤得不轻,至少脸上淤青血痕很严重。医生说打完这瓶点滴就可以回家了。

陈汐守在病床前,看着乔岩疲倦地睡去,不时因为疼痛发出轻哼,心疼不已。

乔岩醒后,她拿着他血渍斑斑的衣服,扶他走下病床。一路上,乔岩始终沉默,他的愤怒和不甘全在脸上,明天就是他乐队的首演。陈汐怯怯地去看乔岩,想说一句“没事吧”,咽了咽嗓子没开口。

乐队表演是在晚上6点,虽说这年头电台已经不兴了,但只要能被大众聆听认可,就证明乐队还是有未来的。陈汐清楚这一点,乔岩也清楚,所以第二天,乔岩负伤出门了。

6点没到,陈汐打开手机收音机,找到了乔岩即将表演的频道。没多久,节目开始了,主持人依例开场白,然后介绍乐队及成员,紧接着,乐队开始演唱原创单曲。

音乐响起,陈汐揪住了一颗心,她在等乔岩的第一句。终于,乔岩的声音从手机传出,陈汐的心落到谷底,她知道,乐队败了。

这一曲不完美地结束了,主持人说了好话,但是个五音齐全的人都知道这歌只能算次品。

她知道,是他车祸发烧,嗓子肿了,但听众不知道。所有在听电台的人,都会认为这个乐队又是一群心存幻想,毫无实力的年轻人。

深夜乔岩推开门,面如死灰地站在家门口。陈汐穿上拖鞋冲过去想安慰,一时哑了口。

“你也觉得我唱得很失败,对吗?”乔岩瞥了她一眼,无力地问。

“不是的,要不是因为车祸…”陈汐焦急地解释。

“给我点钱,我出去喝点酒。”乔岩打断陈汐的话,冷冷说道。

“乔岩你不要这样,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补救。”

“陈汐。”乔岩压抑许久的怒气喷薄而出,他怒吼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一辈子就心甘情愿当个驻唱,到处赚点小钱吗。”

乔岩转身而出,门被重重地关上。

陈汐愣怔当场,曾几何时,他说以后和她组一个组合,一起出道,发专辑,开演唱会。冰凉的液体落在地上,原来在他眼里,她竟是甘愿一辈子做个驻唱。

她随手拿了条格纹方巾裹在身上追了出去,要是乔岩喝醉再被车撞到怎么办。冲下楼,冷风刺骨,她这才察觉只穿了双拖鞋。

沿着街道走,人影寥寥,一路的夜市酒吧都没有乔岩的影子。

路灯下,身后一个人影向陈汐快步走近,出门急,手机落在了沙发上。她怕得要死,撒开腿往前面还营业的超市没了命地跑。回头看,人影消失了,她慢下来,松了口气,结果人影突地从前面冲出来拦住去路,月光下看不清脸。她对着超市绝望地呼救,一边害怕地往黑暗里倒退。

突然,青野出现在街灯下,人影停住了。

陈汐绝处逢生,跑去青野身后。青野护住陈汐,冲进黑暗里。昏暗月色下,只聽见一声惨叫,人影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街道。

青野从黑暗里走出,手中的匕首滴下猩红的液体,他教训了一下那个毛小子,伤了那人的左手。

青野若有所思,喃喃道:“怎么刚才那人,像我上次的雇主。”同时用食指抹净血,将匕首藏入腰间。

陈汐早已泣不成声,她哽咽:“谢谢你。”

她不停用手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以前被人欺负,都是他挺身而出。”

“你男朋友是乐队的?”青野试探着问。

陈汐抬头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青野看着陈汐手上的戒指:“你很爱他?”

陈汐想了想:“算是吧。”

4

自那次电台事故后,乐队解散了,乔岩不再是主唱,整天颓废地窝在家谱曲写歌。

那晚惊心动魄的遭遇,陈汐只字未提。

事后,乔岩为发火向陈汐道歉,他一如以往,搂她入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在她耳鬓沉沉地说:“对不起。”

陈汐伸手抱住他,窗外微风吹进,一刹那,她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弱小孤单,没有父亲的她是小孩们的嘲弄对象,面对无数次的刁难恶作剧,是乔岩勇敢地站在她面前。

她紧紧地抱住乔岩,好像此生都不会放手。

陈汐离开lion找了个驻唱餐厅,每次演唱店家给的固定曲目,演出费不多好在安全。

几天前,一个打扮新潮的高挑女人,在餐厅外拦住她,递给她一张名片。说自己是经纪人,偶然在餐厅听见陈汐唱歌,想和她签约让她出道。

陈汐看着女人扑朔的长睫毛,一口回绝了,不太可信。何况她现在一停下工作可能会饿死。

她回家把这事和乔岩说了,乔岩正盘坐地上给吉他调音,笑道:“想必是个不入流的经纪人吧。

那位女经纪人叫林安娜,隔天果不其然又拉住她,说只要她签约,就一定能捧红她,反复邀她去公司详细了解。

乔岩站在一边没说话,陈汐连连拒绝。

林安娜跟在身后说,公司会安排你参加选秀比赛,宣发全由公司包办,另外我们会先给你工资,你以后不用再驻唱了。

听到这,陈汐停下了脚步,有些动摇。

乔岩搂住她,低声说道:“走吧,这你也信。”

林安娜通过各种方法和陈汐接触,在餐厅拦截,不停打电话,这么疯狂了几天后,林安娜消失了,就像她出现那般突然。

自乐队解散被重创后,最近乔岩终于活了过来。他为陈汐定制了一条黑色长裙,送给她昂贵的手提包和护肤品。

晚上,乔岩打电话让陈汐着盛装参加一个晚宴,他把酒店地址发了过来。陈汐穿着乔岩买给她的礼服首饰,身姿婀娜,妆容得宜出现在世纪酒店门前。

金碧辉煌的装潢,红地毯一直铺到了门口,服务员把一捧红玫瑰送给她,引着她穿梭在酒店。她小心翼翼,像是灰姑娘闯进了盛大舞会。

在豪华酒席间,乔岩西装笔挺地从座位上缓缓站起,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引她坐下。红酒芬芳,鹅肝露丰腴,钢琴乐优雅,他们吃了一顿完美的浪漫晚餐。

陈汐用白餐巾擦拭嘴唇,端起高脚杯四处望去,小声问道:“这是个什么晚宴?怎么没什么人。”

乔岩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和我的晚宴,喜欢吗?”

陈汐怔怔看着四周,光彩熠熠,恍若掉进了少女的美梦。

“想不想以后都过这样的日子?”乔岩晃着手中醉人的红,嗓音低沉磁性:“虽然筹谋这次晚餐,几乎花光我所有的积蓄,但它是值得的。”

乔岩目光如炬,向她举起酒杯致意:“陈汐,我们接受林安娜的签约邀请吧,以组合歌手参加比赛。”

陈汐心里咯噔一下:“你找林安娜聊过?”

乔岩放下酒杯,轻轻握住陈汐的手,坚定而温柔地说:“相信我,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吗。”

陈汐不自觉地注意到了乔岩青色的胡碴,桃花的眼,大理石雕塑一样好看的五官。如果她能如烟火般在他的未来绽放,那么是的,这是她想要的。

5

在比赛海选前,陈汐和乔岩夜以继日在公司排练,除了练声,形体训练,还要确定组合路线。公司计划海选前在本市小范围演唱,累积一点知名度和粉丝。

忙得抽不开身的同时,陈汐隔几晚就要偷跑去人民广场,在老地方叫一份炸鸡,静静睡去。

林安娜带来的声乐老师爱死抠,一个音,一个转声都不能错,曲子弹错半调立即重来。重压下陈汐频频出错,被反复叫停,一首曲子一上午都不能完整来一遍。

乐队解散的教训沉重,乔岩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不知疲倦,每次陈汐一错,乔岩便骤然停下,双手愤愤拍在吉他上。然后再开始,再出错,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陈汐脑子发热,满耳听见的是乔岩恼怒的呼吸声。

她以去洗手间为由躲到公司天台,望着遥远的地平线,她好怀念几年前站在路边演唱的日子。

“咚”一声,陈汐睁开眼。青野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她伸手就夺过青野手中的酒,仰头喝下,结果被呛得不停咳嗽,脸上仍一脸倔强不快。

青野“噗”地笑出来,悠哉地拿过陈汐手中的酒,小小地嘬一口。他把一张照片拍在桌上,照片上,一个男人左手上有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看上去是新伤。

“认识吗?”青野食指点在照片上,身体前倾,注视着陈汐:“这就是那天晚上打你主意的人。”

陈汐扫一眼,随口说道:“不认识,没见过,不知道。”

“切。”青野不屑地笑,转身离开。

陈汐对青野一无所知,只猜他是个混迹市井的打手,靠打架赚钱。她拿起青野留下的照片,心想他无缘无故为她做这些,莫不是以后一起结账吧。

陈汐无奈地摇头笑笑,他们之间有种说不清的默契。

有几次,陈汐觉得林安娜和乔岩才是一对。昨晚在酒吧的小型演唱会上,他们组合第一次亮相,唱的是乔岩的原创曲。男聲磁性而低沉,女声饱满多情,演出后观众反响非常热烈,当场围着索要签名合照。

拥挤中,陈汐看见乔岩被林安娜从人群中拉出去,轻轻一瞥,两人在幕后亲昵交谈,你来我往笑容可掬。这么看去,一个优雅美丽,一个帅气挺拔,才更像即将爆红的明星组合呢。

组合一经亮相,迅速吸引了大批人气,公司对他们更加重视。比赛转眼开始,陈汐和乔岩毫无悬念地通过海选,入围300强,紧接着入围100强,50强。

随着比赛视频在网上流出,组合在网上人气陡升。加上公司和林安娜强劲的公关手段,迅速建立了粉丝群,贴吧,后援会,吸纳热度。“明日之星”“冠军”“实力爆棚”等字眼充斥在网上的评论中,短短时间,他们彻底红了。

不久前,陈汐还背着吉他四处奔波驻唱,如今她坐公交都能听见年轻人在谈论他们。林安娜明确提出,以后她和乔岩外出要乔装,绝对不能被认出而造成不必要的曝光。

公交在人民广场停下,陈汐戴着口罩,围巾围得老高,鸭舌帽使劲下压,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时值秋季,古怪的打扮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小孩子用怯怯的眼神打量她。

幸好天色很快昏暗,她才得以自在地在老地方叫一份炸鸡。

果不其然,她又在等餐的时候睡着了。这是她多年的习惯,一听到鸡肉在滚油中“滋滋滋”的声音就睡意上头,但她不怕睡过头,因为会有人叫醒她。

没一会儿,青野一把掀掉陈汐头上的帽子,陈汐猛地惊醒,慌忙夺过帽子戴在头上,唯恐被人认出。青野大摇大摆地在她面前坐下,徒手掂起一块炸鸡吃起来。

不知从何时起,每次陈汐一来这,青野总会突然冒出来捉弄她,难道是因为太平盛世,打手失业了不成。在痞气野蛮的青野面前,陈汐从最开始的娇羞到随意,到如今的一般野蛮。

陈汐拿起筷子径直朝青野狠狠扔去,结果青野一躲闪,筷子砸到了对面桌客人的头顶,陈汐连忙跑过去哈腰道歉。青野在旁边看得捧腹大笑。

乔岩打来电话让她回公司,她赶回去,蹑手蹑脚地推开训练室的门,撞上乔岩严肃的眼神。乔岩看着手机,一边向她走来一边大声念道:“陈汐微博粉丝32万,乔岩15万”。

他停在陈汐身前,审判一般地注视着她。

陈汐立在原地,如坠冰窟般地感到寒冷孤独,她艰难地笑着说:“反正都是公司的微博,说明不了啥吧。”

僵持了几秒,乔岩的眼神柔了下去, “嗯,咱们排练吧。”用手揽住她的肩拍了拍。

难过的情绪瞬间填满陈汐胸腔,她有点失神,看着乔岩的背影,感受不到一点曾经的暖意。

“咚咚”林安娜站在排练室门口敲门,她对乔岩摆摆手,示意他出去。玻璃门外,林安娜和乔岩站着交谈,林安娜纤细白皙的手来回挥动,一举一动勾人心魄地好看。

听不见说话的内容,但陈汐看得见乔岩眼中的光辉,充满兴奋,喜悦。无形的玻璃碴子从她的眼睛掉进了心脏,钻心的疼。

乔岩进门,他激动地告诉陈汐,下一场他们一定能进总决赛。

6

30强晋级赛那天,他们唱的是声乐老师训练已久的歌。舞台上光影跳跃,两人配合天衣无缝,极具感染力,获得评委全票通过,一举进入总决赛。

其中有一位评委老师特意点评陈汐,说在舞台上,她太自由太富有生命力,被她的投入和爆发震惊。

当晚,林安娜叫来公司几个同事在包间开酒庆祝。在一阵欢呼声中,香槟带着丰富泡沫“嘣”地被打开,大家约好似地轮流向陈汐和乔岩举杯,祝他们明日可期,前程无量。

陈汐虽不会喝酒,却也不推辞,准备咬牙一口喝下。

乔岩夺过她手中的酒,轻声说道:“我来吧。”

他修长的手指扣紧杯脚,喉结上下滚动,然后转身说道:“各位,我女朋友不会喝酒,她那份算给我。”

在场的人都起哄,说乔岩贴心,真会宠人。陈汐站在乔岩身后,看着他来者不拒全喝了,有些担心,内心却炙热温纯,她想从后面这样抱住他。

酒过三巡,好几人已醉在地上。包间里酒气熏天,陈汐忽然想起乔岩去洗手间好一阵子了,不会晕倒了吧。

她紧张地走出包间,径直冲进了男厕所,没看见乔岩的影子,站着小便的几个男人倒吓得不轻。

在回包間的路上,陈汐猛地看见在楼道尽头的角落,鹅黄色的灯光充盈了墙壁,乔岩和林安娜面对面站着,身体贴得那样近。他们双眸相对,显出一种混沌暧昧的微光。

在模糊了眼的光影里,陈汐看见乔岩用手捧住林安娜的脸,柔软的唇就缓慢无息地靠了过去。

万籁俱寂,陈汐的呼吸停住了,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在如时空隧道的过道里,她徒劳看着乔岩搭着别人的肩,把别人拥在怀里。

喧嚷的市声,流溢的霓虹,街道在陈汐的眼中左右摇晃,她怔怔坐在桌前,闭上眼,热泪滚落下来。

有个人影安静地坐在了陈汐对面,然后是酒瓶和桌面整齐的碰撞声。

陈汐兀自喃喃:“以前我肯定你是爱我的,现在我却不确定了。我知道你不敢把我介绍给乐队认识,怕我撞破你和乐队女生有染;你说是车祸,谁知道打你的人告诉我他教训了个渣男;那晚上如果不是有人救我,还不知道被你乐队的人怎么样了。”

嗓音疲惫如同梦呓。

她闭着眼:“你的情话那么动听,我小时候听过,想听你说一辈子,却做不到了。”

青野递过一瓶酒,说:“原来你都知道。”

怎么不知道?她虽然不聪明,可他是她最在乎的人。

她接过酒,猛地一喝,被呛得咳嗽连连。

青野轻轻拍她的背,安慰道:“急什么,没人跟你抢。”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重逢的吗?

三年前,陈汐背着吉他离开故乡刚来杭州,人生地不熟,她在一个小餐厅上班。餐厅地处繁华,上班时她总听见街头歌手的歌声传进来,轻盈动听,却一直没机会出门看一次。

直到一次她下早班,走出餐厅,演唱刚好结束,人群离去,歌手正在收拾吉他和音响。数九寒冬,陈汐立在歌手不远处,看着他的手和头光光地裸在寒气里。

歌手利落地收拾,直到察觉到陈汐的存在,然后他不慌不忙地拿出装进背包的吉他,坐在音响上对她弹唱,他清澈的笑颜和歌声,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没什么现金,只能请他去餐厅吃一顿,费用让老板往下个月工资里扣。

他说他叫乔岩,来自南城。

星光在他的眸子里游走,陈汐瞬间就确定,眼前的乔岩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人。

“可如今算不上什么了。”陈汐转瞬又喝下一瓶酒。

朦胧中,陈汐似乎觉得自己额头上落下一个湿润的吻。她醉得厉害,却很想睁开眼睛看看青野,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抱着自己。

7

自那晚聚会后,陈汐失踪了。人找不到,手机关机,乔岩立马报了警,生怕她出什么意外,然而整整三天,警方一点音讯都没有。

乔岩彻底疯了,决赛两天后就要开始了,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难道又要功亏一篑?

他发动了林安娜在公司所有的人脉,四处打探陈汐的消息,搜寻无果。然后他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是一个电话号码。

昏睡一天的陈汐醒来发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布置简单却十分整洁,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有种疲倦的暖意。

青野推开门,手里提着楼下打包的白粥和榨菜。看见陈汐醒了,他用小碗盛了粥,打趣地说:“我可是第一次带女生回家哦。”

陈汐只觉头疼得厉害,把粥捧在手心里慢慢地喝,温热的粥下肚,那些刺痛瞬间渐渐在她眼前闪过。眼泪滴进碗里,变成了咸粥。

她黯然看向窗外,沉默不语。

青野每天按时从外面带回饭菜,整齐地摆在陈汐面前。到晚上饭菜丝毫未动,青野再换上热乎的,他看见陈汐痴痴看着窗外,好像虚空里绽放着不尽的烟火。

晚上他打地铺睡在陈汐床边,夜里能听见她频繁不安地滚动。这样持续了三天,他决定让乔岩找到她。

乔岩拨通了号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喂”,疲倦而嘶哑,他立即听出是陈汐的声音。

他焦急地关心,询问,想知道她在哪,让她平安回来。

电话那边安静良久,传来淡淡一句:“那晚上,我都看见了。”

乔岩脑中“轰”响起一道惊雷的声音,“汐儿啊。”喊出这一句,他就哑了口。他心里知道,她一定被伤害了。

乔岩言语自责而诚恳,他说是因为醉了,因为把林安娜错认了她,他求她原谅,想见她一面。

陈汐说好。

地点定在消费最高的西餐厅,在二人隔间里,乔岩为她点了黑椒小牛排菲力、法式贻贝。他把一个精美的饰品盒推到陈汐面前,轻启,里面装的是双天鹅钻石项链,在吊灯照射下,光辉点点,细致闪耀。

陈汐的眼睛有些轻微红肿,她看了一眼,眼神一片寂灭。

乔岩解释那晚真的是因为喝多了,相识这么久,难道他就这么不被信任吗。

陈汐拿出一张照片,缓缓送到乔岩眼前。正因为这么久了,她知道如果不是他愧疚,他不可能低声下气地道歉。

乔岩看到自己的老乐队成员,面部一僵,知道一切已不可挽回。

他喝了一口白葡萄酒,缓缓看向窗外:他家很穷,父母亲懦弱又多病,亲戚邻里都不愿意跟他家来往,说怕沾上晦气。从小他就要遭受平白无故的冷眼和戏弄,高中落榜后,他在城里当服务员。

每次回家,总听得见背后的窃窃私语,那些恶俗的揣测,明的暗的就像是要说给他听。后来,他离开家乡,誓要出人头地,向所有伤害他的人证明自己。

“汐儿啊,决赛咱们一起参加,好吗?”乔岩伸过手轻轻覆在陈汐手背上。

陈汐把手抽出来,黯然拭去眼角的晶莹,边收拾东西边说:“我不想再回去了。”然后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在陈汐转身的瞬间,乔岩感觉这辈子就要失去她。他冲过去搂住陈汐,慌乱地说:“好好,咱们不比赛了,不要冠军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那近乎绝望的哀求,让陈汐心痛,落泪。

她转过身看着乔岩,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问他:“你还记得十年前,你对我说什么吗?”

那一刻,她还在期待,直到看见乔岩凝滞的眼神,她心里无比苦涩。她用力掰开乔岩的手,背着身子说:“决赛我去,但以后,我们就再无瓜葛。”

8

比赛前夕,网络上铺天盖地陈汐和乔岩餐厅争吵的照片,称组合疑似破裂。别有用心的人猜测陈汐不满分工,欲分裂另求高就。评论下清一色站队乔岩,指责陈汐。

青野一看就知道是水軍所为,他有点担心陈汐。

来到陈汐公司楼下,青野看见乔岩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对着车里几个人来回比划,看上去鬼鬼祟祟。

他把卫衣帽子扣头上,佯装路人走过,听见乔岩计划着晚上决赛对陈汐动手脚。

车里的人发现青野偷听,从车里冲出来抓他。青野沿着街道飞快地跑进公司,他一定要马上带走陈汐。进来后才发现,无数个楼层里他根本不知道陈汐在哪,最后被乔岩几个人在楼道里围住。

乔岩看清了青野的脸,猛地惊醒。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打我的那个人。”乔岩像是想到了什么,愤愤说道:“我说陈汐怎么会知道,原来是你。”

青野被拖着锁进公司的一间杂物室,临走前乔岩警告他:“你最好老实点,如果乱来,我保不准陈汐的人身安全。”

决赛之夜,万众期待。作为最受看好的组合,陈汐和乔岩一现身便被记者围住采访。

歌曲是乔岩决定的,他们没怎么排练过。站上舞台,乔岩领唱,磁性的歌声直击人心,很快赢得阵阵掌声。

陈汐举起话筒唱,惊觉话筒发不出声音,她慌了手脚,用目光四处找工作人员,却发现举目内一个人都没有。音乐还在继续,她像小丑一样对着坏话筒唱着,无助地像要被目光淹死。

乔岩唱得更动容,以压迫性的魅力响彻舞台。陈汐发现聚光灯从自己身上消失,她的歌词被乔岩唱了,站在舞台的漆黑里,她看见台下的林安娜神色得意又高傲,她发现自己再次被背叛了。

原来她的出现,只是给乔岩独唱一个正当的理由。

陈汐看着聚光灯下乔岩挺拔帅气的背影,丢下话筒,兀自走出了舞台。在躲在幕布后一众工作人员的目光下,她来到化妆间换上自己的衣服,把手上的戒指放进了乔岩的西装口袋。

“祝好。”

然后陈汐消失在了录制厅。

9

十岁那年,陈汐父亲出了事故不幸去世,丢下陈汐和母亲二人。母亲为了生计,每天早出晚归地辛劳工作。

小区附近几个恶劣的小孩喜欢对陈汐恶作剧,发现她没大人管之后更加变本加厉。他们用水枪弄得她全身湿透,把她推进下过雨的泥坑,就算每天上学躲着走,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逮到。

为了不让辛苦的母亲担心,她一字不发默默忍受。

这一次,小孩们抢走她的书包,互相丢来丢去,书本凌乱飞出来。陈汐捡起地上破碎的书页,难过地哭了出来。

“住手。”一个男孩出现在附近,目光如猎鹰般沉静锐利,他沉沉地说:“把书包还给她。”

几个男孩决定教训这个瘦弱的小子。陈汐以为他会被打得很惨,结果他的拳头极其有力,动作迅速而狠辣,完全不像个孩子。几个男孩被打得汪汪叫唤,被逼着给陈汐整理书包并道歉。

陈汐小声地说:“他们以后还会来的。”

男孩逆着阳光,有力地说道:“没关系,我保护你。”

男孩刚搬来小区,陈汐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带她去街边摊贩吃炸鸡,每次前一秒还在聊天,后一秒陈汐就死死地睡着了。

因为母亲忙于工作,她担心母亲太劳累,家里所有家务都是她抢着做。

男孩对陈汐说:“以后长大了你来杭州找我,我永远保护你。”

后来母亲因为工作过劳生了重病,外公把她们接走了。搬家匆忙,陈汐未来得及再见男孩一面。

她无法联系上男孩,只记得每个黄昏,在公园沙池里,听见男孩的母亲唤他“乔野,乔野。”

后来,陈汐长大了,带着一个不清晰的名字来到杭州,她找到了乔岩。

乔岩和乔野,一字之差,却不是同一个人。

她不知道乔野已经消失,只有一个为谋生化名的青野。

青野在人民广场第一次见到陈汐就认出了她,却看见沉睡中陈汐无名指上的戒指,未敢相认。

但他从未离开,无时无刻不守护在陈汐身边。

而乔岩,因为不俗的实力,加上背后公司的强大背景,如愿拿到决赛冠军。他迅速出专辑,开演唱会,接采访,声名鹊起。

陈汐离开公司,捡回驻唱,成为原创歌手。她写曲作词,歌声是火是光,渐渐从驻唱变成独立音乐人,小有名气。

自那一别,陈汐和乔岩多年未见,她听说他和经纪人分了手,换了公司,听说他假唱,再无创作能力。只是这一切,与她毫无关系。

10

第10场个人演唱会结束后,陈汐回到休息室卸妆。背后柜子上一个重大的铁皮箱子摇摇欲坠,陈汐几不可察。箱子一点点倾斜,突然以雷霆万钧之势倒下,虚空里朝陈汐砸去。

猛地,一个人影从背后冲出,用背撞向那箱子,连同铁箱一起重重滚落在角落里。陈汐惊吓地站起来,看见躺在地上的青野,手臂满是青色血痕。

青野躺在地上大口喘气,他抬眼看着陈汐,得意地一笑:“没关系,我保护你。”

陈汐低头笑了,一如多年前的夏天,他赶跑坏人,抹去她的泪痕。逆着光,他明朗地说:“以后我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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