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河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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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大宁河不太像河，没有长江的宽阔壮观，没有黄河的奔腾豪迈。清澈见底的绿水，让人疑心这水并非来自于凡尘俗世，或许，它是从天边一滴一滴掉下来的；或许，是从土壤一个泡儿一个泡儿冒出来的。经过日月的呵护，岁月的洗礼，芳草的浸泡，河面上覆盖着一层光芒，好似延伸仙界的一条彩带。俯身静听大宁河水从眼前流过，脑子里所有的忧烦俨然被冲走。

后来才知道一个名词，山溪性河流，就是指的大宁河，好听的词性，意境清澈，富有延展的空间。

大宁河两岸的悬崖峭壁造就了它陡峻的河床，天然落差竟达1540余米，这样就可以想象到，山洪暴发的时候，大宁河犹如被狠狠地激怒，在高峡深谷中咆哮奔涌。但秋天的大宁河是静谧的，也包括整个冬季，蜿蜒如一条细柔碧绿的线条，看一眼都神清气爽。

登上小游船，慢慢地顺流而下，一条河流的鲜活，就此展开。逝者如斯，生活亦如斯，这一趟行舟，有波诡云谲，也有浪漫如画。

小船最初颇为平稳，没多久，河水变得激情澎湃，波浪推着波浪，一个卷一个翻出好看的浪花。船底时而传出卵石碰撞的声音，仿佛一头水怪就伏卧在船下，随时会翻云覆雨，让坐在船上的我战战兢兢，手捏一把汗。三位船工合力摆动划桨，尽量保持船体平稳，眼看船就要搁浅触礁，一位船工连忙用特制的竹竿插入水中，减缓船与岸石的碰撞。船随着漩涡或水势调整方向，满船的人也跟着船的方向变化，摇摇晃晃地观河岸风光：左边屹立山峰的观音石，右岸镶嵌悬崖边的古栈道，云雾缭绕的云台寺，峭壁上的船棺……在这样一个既惊险又美妙的航段里，无须太在意，就会听到流水与划桨，时强时弱，时快时慢，那是一种峰回路转的天籁之音。

确实有一瞬间，我总觉得感受到了来自大宁河胸腔的声音，铿锵有力，变幻莫测，可以神勇也可以宁静，那是它作为一条河流的生命底蕴。

激流、漩涡、弯道，大宁河自有一种对弈的妙不可言。在河道与卵石间绚烂地飘过，这是一条船的情致，也是一群人的手舞足蹈，尖叫与欢呼。恍然觉得，岁月在教给我们另一种人生体验，有些急流，你必须通过，不管是不是有惊无险。

太阳慢慢落下，灿烂的余晖把天空洇染，奔腾一天的大宁河，仿佛累了，收起匆匆的脚步，用身躯拍打着河岸唱起歌谣。这个时候，无数人就坐在大宁河畔，将双脚浸泡水中，任由河水轻轻抚摸肌肤，一边喝酒聊天，一边吃特色烤鱼，心无旁骛享受时光的闲逸。

这样的黄昏，这样的天人合一，这是大宁河舒展了身段，把自己的温度贴近给故乡的每一个人。这样的接纳，这种无限宽阔的包容，就是大宁河无与伦比的高贵。

大宁河走过的地方，山青水绿。而在水天一色的远处，它的每一次回眸，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翠绿与湍急，它的眼神，一直陪伴着故乡的梦。

大宁河的神性究竟藏在哪里？在斑驳的卵石里，在多情的浪花中，还是在雄峻的峡谷间？我默默蹲下，掬一捧大宁河的水，水很凉，很静，很绿，意味深长地在我的指间掬起，又滴落。

我好像看见了它的眼睛，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