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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析视阈下《歌剧魅影》中克莉丝汀的女性成长解读

2018-07-13福建工程学院人文学院350118

大众文艺 2018年21期
关键词:魅影劳尔男权

(福建工程学院人文学院 350118)

法国作家加斯通·勒鲁的小说《歌剧魅影》充满冲突和悬念,极具戏剧张力,经演不衰。乔·舒马赫导演的音乐电影《歌剧魅影》(2004)改编于韦伯的同名音乐剧,既有古典歌剧的庄严之感,又符合现代观众的审美习惯。以往对《歌剧魅影》的研究主要是剖析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或是赏析音乐特征和艺术感染力等,鲜有对人物心理层面的深度挖掘。本文基于电影《歌剧魅影》,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中的“三部人格结构”学说为理论基础,论证女主人公克莉丝汀的曲折成长历程。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由本我、自我和超我组成。本我是先天的本能、欲望所组成的能量系统;自我介于本我与超我之间,以合理的方式满足本我的要求;超我就是道德化的自我。在电影中,克莉丝汀的成长史可分为明暗两条线索,明线是她和三个男人——魅影、情人劳尔、父亲——的互动,暗线是她内心三种人格——本我、自我、超我——的交锋。明线和暗线交织在一起:魅影象征本我,父亲象征超我,而劳尔就是克莉丝汀自我的反映,三者的共同作用促成克莉丝汀健全人格的形成和女性意识的发展。

一、“超我”的形成——依恋父亲的小女孩

克莉丝汀的父亲曾是著名的小提琴家。虽然父亲已逝,但克莉丝汀认为父亲的灵魂还陪伴着他。她向好友梅格透露,“我父亲临死时,他曾提及会有一位天使保护我”1,而现实中,的确有位神秘的“音乐天使”在教她唱歌;在同青梅竹马的伙伴劳尔重逢时,克莉丝汀回忆往事,心心念念的还是“父亲已死,音乐天使也已拜访了我”;当劳尔邀请她共进晚餐时,克莉丝汀却忧心忡忡地说,“音乐天使是很严厉的”,暗示父亲的约束力仍然存在。

弗洛伊德认为,子女早年对父母有性愿望。“向对象的精力贯注源自本我,本我感到性的需要”。拿小女孩来说,“她认为她和父亲是一致的,但后来她发现男女在生理上有差别,于是,她转而认为自己与母亲的身份一致,从而对母亲心怀竞争感和敌意,并设法引诱父亲”,“恋父情结”由此产生。值得注意的是,电影《歌剧魅影》只字未提克莉丝汀的母亲,这种母亲的“不在场”状态暗示克莉丝汀以母亲自居,对父亲产生依恋,她最初的自我也由此形成,因为“被恋母(或恋父)情结所控制的性阶段的普遍结果可看作是自我中的一个沉淀物的形成”。然而,由于宗教、学校教育以及社会道德的约束,“这种乱伦倾向受到压抑”,这便是超我的任务:“它严格支配自我——以良心的形式或可能以无意识罪恶感的形式”。

幼年的克莉丝汀接触的第一个男性是父亲。可以说,通过父亲,她经历了从本我对性欲望的诉求,到自我通过自居母亲的位置表达性欲望,再到超我对性欲望的压抑的过程。当她以母亲自居时,“她的女性性格便固定下来”,而此时她的自我是弱小的,还没有形成女性意识。同时,在男权社会的道德体系下,父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亡父的灵魂又和“音乐天使”关联,成为一种宗教般的存在,父亲的形象便成为超我。此时,自我若要在本我和超我之间取得平衡,须通过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成年的克莉丝汀找到了这种方式:她将内心对父亲的欲望转为音乐上的勤学苦练。在音乐天使的教导下,克莉丝汀希望成为父亲那样的音乐家,暗示她潜意识中对男权的认同。

二、戴着“超我”面具的“本我”——被魅影纠缠的少女

“天使”是宗教用语,本义指来自天上的使者。在基督教中,天使代表圣洁、良善、正直,是上帝旨意的传达者,是超我的象征。在克莉丝汀的认知当中,音乐天使替代父亲行使教导女儿的职责,让她在音乐的道路上不断精进,无疑是父亲“超我”的延续。所以,当克莉丝汀透过穿衣镜看到一个黑衣人的身影时,她非但不觉恐惧,反而迎上去对他说,“音乐天使,请赐予我你的荣耀,请来到我的身旁”。

随后,克莉丝汀跟着音乐天使(魅影)下到他的地宫,这里阴森幽暗,一点也不像天堂,更像本我这个“最模糊、最令人费解的心理领域”。魅影演唱的《夜之乐章》仿佛来自黑暗的深处,晦涩、诡异,又极具魅惑力,克莉丝汀的本我开始一点点释放。随后,她忽然看到一尊酷似自己的新娘蜡像,立刻失去了知觉。新娘蜡像正是象征克莉丝汀想成为父亲新娘的“本我”。本我是“作为性本能的活动方式”,克莉丝汀一旦意识到她对父亲的性本能,她的自我马上收到来自超我的压制,使她因羞愧而昏倒,但另一方面却揭示了她女性意识的觉醒。“女性意识”是指以女性作为主体洞悉自我,确定自身在社会中的地位和价值;并从女性立场审视外部世界,对其加以女性生命特色的理解和把握。克莉丝汀通过新娘蜡像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超我对自我的严酷压制,暗示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压倒性力量。在男权社会,“女性长期的从属地位,易于使女性产生对男性的依附、谄媚和顺从心理”,但女性自身也渴望独立自主,发挥主动性和创造性,“其对于自身的认识是女性意识发展必不可少的过程”。在替代女高音卡洛塔演唱,并获得掌声和认可之后,克莉丝汀首次尝到成功的荣耀,也首次认识到自身的价值,因此,她又想要更加独立,不愿再做父亲身后的小女孩。这种内心挣扎凸显了克莉丝汀的成长轨迹:她的自我既想抑制本我的冲动,又想挣脱超我的束缚。

然而,“本我与超我总是在交锋,争夺对自我的支配权”。上文提到,魅影和他所居住的地宫就是本我的象征。魅影原名埃里克,天生相貌丑陋,不得不戴上面具度日。被亲生母亲厌弃,又遭世人虐待,没有人给他爱的教化和社会道德的约束。在超我缺席的情况下,魅影的人格已被本我牢牢掌控:他行事乖张,“用杀戮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来报复这个不公的社会”。他看上克莉丝汀后,只想控制和占有她;地宫中的那尊新娘蜡像,是他控制欲的最好证明。对于克莉丝汀来说,她原先将魅影视为父亲般超我的存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魅影根本不是天使,而是嗜血的魔鬼。克莉丝汀感到“无法逃离他的魔掌”,却又止不住地想他,“他的声音使我的心灵充满奇特甜美的歌声;透过音乐,我的灵魂开始翱翔高飞”。这种矛盾心理体现了本我的魅影和超我的音乐天使在克莉丝汀自我中的激烈争斗。

本我与超我之争在克莉丝汀去墓园祭奠父亲时达到高潮。被魅影纠缠得身心俱疲,克莉丝汀来到父亲的安息之地寻求慰藉,并下定决心“和过去的岁月说再见”,这是她的自我想要进一步独立的标志。电影里将这一场景拍摄的唯美庄严。漫天飘落的雪花涤荡着人间的罪恶,“哀悼的钟声和肃穆的天使雕像”呈现出典型的宗教意象,一切都是超我般静谧神圣。忽然,墓碑被打开,传来“父亲”慈爱的声音,“漂泊徘徊的孩子,迷惘又无助,渴望我的引领”,于是,克莉丝汀像被催眠一般朝那声音走去,“我的心疯狂地抗拒着你,然而灵魂却服从”。毫无疑问,这个“父亲”实则是暗中躲藏的魅影。为何克莉丝汀的“灵魂”总会被魅影所吸引?因为她将本我投射到魅影身上,便与他有奇怪的共鸣。“人心中有这样一种倾向,即把内部刺激看作是来自外部,因此就可以把它作为抵抗这些内部刺激的手段”,这便是产生投射的根源。魅影的疯狂映照出克莉丝汀内心想要牢牢抓住过去的控制欲。在当下的情境中,这样的本我披着超我的外衣出现,让刚刚对过去说“再见”的克莉丝汀意志动摇,难以抗拒。自我在这种反复摇摆中显得岌岌可危,它需要一个契机来解救自己。

三、“自我”的升华——成长中的女人

这个契机就是子爵劳尔的出现。他及时唤住走到墓碑前的克莉丝汀,“这男人……这东西不是你父亲”,克莉丝汀如梦方醒,她的自我在本我和超我的交锋中得以自保。

劳尔是克莉丝汀主动的选择,暗示了她女性意识的进一步发展。劳尔和善务实,与诡秘暴戾的魅影大相径庭,也不像克莉丝汀的父亲有音乐上的造诣。克莉丝汀的这一选择表明,她正努力摆脱本我和超我带给她的消极影响,即,她既不愿被魅影拖回本我的深渊,又要独立于父亲的超我而成长,而劳尔可以强化她的自我。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劳尔设计让克莉丝汀出演《唐璜的胜利》,以此“引诱”魅影现身,而后让警察干掉他。克莉丝汀先前坚决反对,“别让我经历这烈焰的考验……他会带走我,永远在脑海里唱歌”,暗示她害怕自己会被本我吞噬。但劳尔安抚她说,魅影“只不过是个凡人”。虽然他未必完全了解克莉丝汀的恐惧,但他帮助克莉丝汀的自我强大起来,勇敢面对未知的恐惧。

在影片的结尾,克莉丝汀又被魅影带到地宫,这一次,魅影的本我完全释放了出来。他强迫克莉丝汀当他的新娘,并对前来营救的劳尔套上绞索。对于劳尔这个情敌,魅影早就恨之入骨,其深层原因在于劳尔代表的自我用“现实原则”取代“快乐原则”,“要求本我暂缓实现获得愉快的目的”;但本我又是极难驯化的,结果“快乐原则经常挫败现实原则”。劳尔曾给克莉丝汀的自我以坚定的支持,现在劳尔身陷龃龉,克莉丝汀的自我开始担负起责任,它“主动向超我寻求其帮助和严厉的约束力”。克莉丝汀发现,魅影的内心极度脆弱,他需要怜悯、宽恕和爱,而这正是父亲的超我灌注于她内心的道德和宗教力量,让她得以用一种女性的方式感化魅影:唤他为“音乐天使”,并给了他一个长长的吻。这个吻让魅影的本我直接升华为超我,他对克莉丝汀的控制瞬间变为伟大的爱情,给了克莉丝汀一直想要的“自由”。虽不能说魅影就此改邪归正,但至少说明克莉丝汀的自我得到了升华:她对魅影代表的本我不再恐惧,能用不断强大的自我去克服它,暗示她对“过去”的彻底告别,积极面对现实,勇敢承担责任;同时,她内化了父亲超我中的良心和道德,但不再盲从父亲代表的男权社会的权威。昔日的小女孩已成长为独立的女人,她将和劳尔一起,创造全新的未来。至此,克莉丝汀的自我成功平衡了本我和超我,形成了健全的人格,也发展了女性意识。

四、结语

电影《歌剧魅影》中克莉丝汀有大量情感丰富的内心戏,因此,深入挖掘人物心理能为人物形象增添新的理解。本我、自我、超我原是一个人人格的三个方面,在《歌剧魅影》中,这三个方面外化于三位男性形象,使克莉丝汀在与他们的互动中呈现不同的心理特征。随着故事的推进,她的自我在本我和超我的交替作用下走向成长和成熟。

作为一名女性,克莉丝汀的女性意识是她“自我”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自我的升华,她的女性意识也迅速发展起来:她变得独立、有主见、有责任感。遗憾的是,从她和劳尔逃出魅影的地宫,到结尾她的死去,影片没有呈现这中间发生的故事,给予观众极大的想象空间。她是在婚姻中继续成长,继续追逐她的音乐梦想,还是在男权社会的压制下,成为被家庭束缚的庸俗主妇?这种开放式结局等待着后人书写各种可能性,从不同视角丰富《歌剧魅影》的寓意和内涵。

注释:

1出自2004版电影《歌剧魅影》台词,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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