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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散文《秦腔》语言的朴掘美

2018-07-13延边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133002

大众文艺 2018年19期
关键词:白杨树秦腔朴素

(延边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133002)

一般而言,散文大多采取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描写也多采用精雕细刻式,抒写作者的主观体验和强烈的内心感受。《秦腔》则以局外人的身份,采用第三人称穿插第一人称来叙述的,把对乡土、乡民和家乡风物人情的强烈的情感融入客观的叙述和评价中,蕴藉于字里行间的是主客体感应交融的境界,显得客观、本真、自然。而且,文章的语言也呈现出与这种叙述视角相一致的朴拙的风格特点。

这种朴拙的语言呈现出两种美感,一是“素者至美,朴也无敌”的朴素之美。一是拙中藏巧,拙巧相济,大巧若拙的自然之美。

一、 朴素之美

“朴”,是指未加工的木头;“素”,是没染色的白绢。朴素之美,就是简省,不用华丽的语言,不堆砌,不矫饰,删繁就简,去除浮华。就是用未加工的语言,却最大限度地表现出事物的特有的状貌。比如,文中描写八百里秦川自然环境用词造句极为朴素:“一抹黄褐的平原;辽阔的地平线上,一处一处用木椽夹打成一尺多宽墙的土屋,粗笨而庄重;冲天而起的白杨,苦楝,紫槐,枝干粗壮如桶,叶却小似铜钱,迎风正反翻覆……”

这里运用的是白描手法,三笔两笔勾勒出秦川特有的自然景观。语言干净利落,简洁明快,却使八百里秦川如真实画卷一般,展现在读者的面前。与“大漠孤烟直”的语言风格异曲同工。如果把这段文字与茅盾的《白杨礼赞》作个比较,就会发现同是写树,但语言风格迥然不同:“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它的干通常是丈把高,像加过人工似的,一丈以内绝无旁枝。它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而且紧紧靠拢,也像加过人工似的,成为一束,绝不旁逸斜出。它的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这是茅盾对白杨树的描摩,对白杨树的树干、丫枝、叶子,一律向上作精雕细刻式的赞美,作者又用参天耸立、不折不挠的白杨树象征北方的农民,使用的成语多带有强烈的主观感情色彩。而贾平凹呢,只用了“冲天而起”来形容白杨树的高大、挺拔,形容枝干粗壮也只用了“如桶”这样的比喻,语言简省,朴素至极,凸显的是白杨树的客观状貌,写出了秦地的雄浑苍凉;一方水土,一方人情,写秦人,作者只用了“活脱脱兵马俑的复出”,可谓惜墨如金,但是,用兵马俑来形容秦人,尽现其外形特征和内在的精神气质,历史文化积淀蕴蓄其中,与后面写到秦腔是秦地秦人的天籁、地籁人籁的共鸣,极为自然融为一体。达到了素者至美,朴也无敌的境界。正如庄子所言: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

二、自然之美

这里自然之美不是指大自然的美,而是指事物自然而然的本性之美,揭示出事物本身固有状态的特征与规律。

“朴拙”的“拙”,意为“笨”,就是“不巧”,就是“憨”,是“原色裸呈”,从而表现出事物原本的状态。有如“山石风格”,贾平凹说:“石头的质感好,样子憨,石中蕴玉,石中有宝,外表又朴朴素素……憨而不呆。石头纯以天成,极拙极拙了,拙到极处,又有了大雅。” 所谓大拙大巧。

《秦腔》一文的语言描写拙巧相济,浑然天成。比如描写秦腔演出时台上台下互动的盛况: “如果是演《救裴生》,那慧娘站在台中往下蹲,慢慢地,慢慢地,慧娘蹲下去了,全场人头也矬下去了半尺,等那慧娘往起站,慢慢地,慢慢地,慧娘站起来了,全场人的脖子也全拉长了起来。”这段描写全然不见工笔式的描摩,只反复用了 “慢慢地”,“慢慢地”地蹲下去,“慢慢地”地往起站,表面上看,这样的描写很笨,很憨,这个动作和细节正是《救裴生》这出戏最高难最见功力的一部分,对于如此高难的动作和细节,所有的观众都能跟着共同表演,可见秦腔是秦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享受,包括那两个动词性词组“矬下去”“拉长了”,都是属于稚拙古朴的民众通用语,但是却还原了秦腔演出时台上台下热烈互动的本真的场面,秦人对秦腔如此痴迷沉醉令人震撼!读者不禁与作者同叹,秦腔真的是秦人大苦中的大乐!这里可谓“平波水面,狂澜深藏”,语言形式上笨拙、憨厚,内心情感却波澜汹涌,憨而不呆,浑然天成。贾平凹在文学创作上追求那种“读着木木的,嚼着筋筋的”语言风格,既写实又高远,实现了对语言本身局限的超越。

朴拙的自然之美的第二个表现是,多用短句,使行文的节奏感加快加强,形成奔腾放野之气。我们来看这段描写:“等到那角色儿猛一转身,头一高扬,一声高叫,声如炸雷,豁啷啷直从人们头顶碾过” ;又如:“是男的就摇那帽翎,一会双摇,一会单摇,一边上下飞闪,一边纹丝不动。”这类描写都没有精巧的修辞,都是“原色裸呈”,却言近旨远,呼之欲出。此等描写如换成“花言巧语”式的细腻描绘定比不上这“赤裸裸”的“山石”一样的语言充满节奏感和感染力。

第三个表现是作者运用了口语化、地域化的语言,憨而不呆,还原生活的真实状态。比如形容秦人:“对话如吵架一样,哭丧又一呼三叹” ;“活脱脱一群秦始皇兵马俑的复出”,这种极具表现力的乡间语言形象感极强,将事物的无限性包含在语言的有限性之中,引发读者的想象和联想。

作者还运用了西北特有的语言方式尽显秦人的粗犷劲健的个性特点。如:“有了秦腔,生活便有了乐趣,高兴了,唱‘快板’,高兴得像被烈性炸药爆炸了一样,要把整个身心粉碎在天空!痛苦了,唱‘慢板’,揪心裂肠的唱腔却表现了多么有情有味的美来”。很少有作家对秦人、秦腔理解得这样深刻透彻。这段语言极富张力,句子整散相间,气势磅礴,迸发出高亢激越的情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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