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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嘉峪关魏晋壁画墓墓顶为穹窿顶
——兼论与帐舍、中原墓葬、窑洞的关系

2018-07-12周卫华

艺术探索 2018年3期
关键词:穹窿嘉峪关魏晋

周卫华

(西安美术学院 国画系,陕西 西安 710065)

至目前为止,嘉峪关已发掘的18座魏晋墓墓室都用双层长34.5厘米、宽17厘米、厚5.5厘米的灰色小条砖砌成。从墓葬结构来看,已发掘的18座砖墓不论是否为壁画墓,其建筑结构有一致的范式,其中8座壁画墓均有二至三室,用双层条砖铺地,前、中、后室高度依次变低,墓室空间层次丰富,结构严谨稳固。除7号墓前、中、后室墓顶结构一样之外,其他墓葬后室平面近似长方形,四壁略呈弧线,中部平面向外凸出,墓顶都为普通券拱。前、中墓室平面接近正方形,墓顶和四壁巧妙应用几何学和力学原理,四壁以三层顺砌平砖起基,壁面水平向墓外方向呈弧线,中部稍向外凸出,上砌一层侧砖(一块顺侧砖间砌若干丁侧),再三层平砖,再一层侧砖,如此交替六至七层垂直向上后,砌筑挑出壁面仿檐侧砌平砖。再往上,相邻二壁以平砖错缝叠砌,四壁两两相对弧线向上呈券拱结顶,墓顶用两块条形砖或花纹方砖作藻井,藻井中央钻一小孔,悬挂双股铜挂钩,四角边沿画粗黑色线,似作影梁。整个墓葬构造型似少数民族蒙古包(图1)。这种结构广泛存在于河西汉魏晋时期砖室墓葬中,并无是否为壁画墓的明显区别。

特殊的墓顶结构导致考古学界、建筑学界对这种墓室顶部结构及形制的说法不同:复斗(覆斗)式①嘉峪关市文物清理小组《嘉峪关汉画像砖墓》,《文物》1972年第12期,第24页。考古报告将“覆斗”为“复斗”。,券拱顶②嘉峪关市文物清理小组《嘉峪关汉画像砖墓》,《文物》1972年第12期,第24页。此报告内容为嘉峪关魏晋1、2、3、4号墓,对5号墓作简略介绍。,普通弧券③甘肃省文物队、甘肃省博物馆、嘉峪关市文物管理所《嘉峪关壁画墓发掘报告》,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年,第11页。,券顶,盝顶④郑岩《魏晋南北朝壁画墓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年,第46-55页。该文认为嘉峪关3、6号墓、酒泉西沟5号墓、酒泉下河清1号墓三室墓前、中室为盝顶,后室为券顶,嘉峪关7号墓前、中、后室均为盝顶;二室墓中嘉峪关 1、4、5、8、12、13 号墓,酒泉西沟 7 号墓前室为盝顶,少数为穹窿顶,其中嘉峪关1号墓后室为盝顶。,叠涩式和四隅券进式[1],等等。这些不同说法尚存争议。

一、嘉峪关魏晋壁画墓墓顶非盝顶、非覆斗顶,为穹窿顶

图1 嘉峪关6号墓东壁剖面图,《嘉峪关壁画墓发掘报告》第15页

按照概念要求,盝顶结构底面为长方形,四侧斜面应为正四棱台,四角斜边应为直线。而嘉峪关魏晋墓顶上底面的两块条形砖或花纹方砖为正方形,其平面、纵向四边均呈弧形。因此这种结构显然不是盝顶,或者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盝顶结构。按照概念要求,覆斗顶结构的四侧斜面应为正四棱台,应有一大一小正方形底面。但是整体地看,嘉峪关魏晋砖砌墓墓顶仅两块并列小条砖或一块模制花纹砖,与墓顶跨度比例悬殊,墓顶砖的面积几乎可以忽略;换言之,因为墓顶砖造型体量较小,并不直接影响墓顶呈弧面结构的明显特征,而非平顶结构特征,或者说平顶结构很不明显。加之其墓顶底面、四壁都呈弧线、弧面,为有意为之,当无法牵强将其归为正四棱台特征,因此,将嘉峪关魏晋墓前、后室顶部归为覆斗顶并不合理。

戴春阳曾详细考察考证了敦煌石窟寺覆斗顶结构①戴春阳《敦煌石窟覆斗顶的考古学观察(上)——覆斗顶非模仿斗帐》(《敦煌研究》2013年2期,第10-27页)认为汉代帝陵应称为方中或方上。,文献记载中真正名物一致的覆斗形最早只能追索到唐代②(宋)孙光宪《北梦琐言》卷第十载中晚唐士人“(李)洸因旅次至江村,宿于民家,见覆斗上安锡佛一躯”,北京:中华书局,1960年,第87页。,且符合正棱台造型的图像最早出现在西夏晚期榆林3号窟五十一面千手观音壁画形象中,观音其中一手持底小口大正棱台型“宝斗”(图2),斗有横梁。魏晋之前的量器斗具无正棱台结构,而为圆柱体、正方体结构。所以现代考古学的覆斗顶之名在唐代以前是否存在还有争论。嘉峪关魏晋6号墓彩绘砖《进食图》(图3)中画一仆立于勺、斛、鏇一体的食器旁备食情景,其中斛的上下底面大小一样,侧面为正方形,因此,不论其上下底面是否为正方形、圆形、三角形等,都不可能为正棱台型。嘉峪关魏晋彩绘砖图像中反复出现勺、斛、鏇一体的食器,其中斛的形象一致。因此图像中也没有可以作为支持将魏晋时期嘉峪关墓室顶部结构作覆斗之名的证据。

查找嘉峪关出土魏晋文物、墓壁画,如魏晋铜仓,有仓顶和仓身两部分,用长方形铜条铸接。仓顶为一脊四阿式庑殿顶,仓身为扁棱形多面体,上下底面大小一致;魏晋方形灰陶仓,仓身为直腹平底长方体,仓内有两块隔离板把仓身均分为三间小仓,每个小仓侧面有一方孔;魏晋灰陶灶,灶身为圆台体,灶顶开一圆孔,底端开一长弧面灶口,为穹隆顶形制;嘉峪关长城博物馆藏魏晋灰陶井,为方口,圆平底,腹圆微鼓型;嘉峪关长城博物馆藏魏晋铜井,井口外平沿,鼓腹,平底;嘉峪关魏晋1号墓《宴居》彩绘砖中画有一白色帷帐,帐内有榻,图像模糊不清,依稀可辨帷帐为庑殿顶;嘉峪关魏晋1号墓《坞》彩绘砖,图中坞壁顶部画有方形垛口及庑殿顶角楼;嘉峪关魏晋1号墓《二女汲水》彩绘砖,画面有类似正棱台井基,上有等腰梯形木架,井架上有一辘轳,下悬一钩,但与覆斗和盝顶形制区别明显。

魏晋时期嘉峪关地区出土的图像和实物材料证明当时既有方形横截面的器物,也有圆形横截面的器物,但尚未出现类似盝顶和覆斗顶式四棱台型(斗状)的器物形式。显然,这是由于没有制作类似盝顶和覆斗顶式四棱台型(斗状)器物形式的观念,实际上,这种制作技术在当时已经具备了。在陶瓷、金属材料的塑形技术中,方形体(包括四棱台型)塑制难度大于圆形体,而墓顶及其他器物中未使用方形制作技术和造型样式,正是受此观念的影响。所以笔者认为魏晋时期也没有名、物一致的斗状器物或建筑,更没有制作斗状器物或建筑的观念,自然就没有盝顶和覆斗顶存在的名、物基础。

嘉峪关1号墓彩绘砖制陶场景,与邻近地区酒泉下河清农场内发现几处汉晋窑址的事实互为印证[2]36-37,现已试掘其中5座窑址,其结构、形制属同一类型,建造方法为:先垂直向地面下挖深约1.7~1.9米长方形圆角土坑,然后横向向前挖出窑室(洞),窑门呈椭圆形,门顶用土坯券拱或生土券拱,再向下挖出深约1.1~1.3米深梯形或半圆形火坑。门基高出火坑1.3米。窑底为方形平面,窑壁平整,略向内弧。窑门顶部距离地面约0.7米,窑顶已残,后壁有3个竖立方筒型烟孔。火坑位于窑的前部,火坑顶呈穹窿顶。

距离嘉峪关不远的敦煌安西布隆吉乡旱湖垴发现砖窑2座[3]11,窑室平面呈前圆后方的马蹄形,窑室顶部略呈弧面,窑床近似方形,火膛平面为马蹄形,三面膛壁略呈弧面,窑室末端有烟室,烟道为方型孔,连接窑室与烟室,烟室平面为长方形,剖面为半月形,可见底面和顶面都为弧面,烟室有方型烟囱通向地面。安西浪柴沟发现汉晋陶窑遗址10座,石灰窑遗址4座。窑室各部均为圆、弧面结构[4]14-20。因此,窑址中也未见覆斗、盝顶结构。

综上所述,嘉峪关魏晋壁画墓的墓顶可以确定非覆斗顶、非盝顶结构。嘉峪关魏晋壁画墓的墓顶具有穹窿顶的特征。穹窿顶又称穹顶、拱顶、圆顶,常指宽大的厅堂上空所修筑成圆球形和多边曲面的屋顶盖,有的中央留有圆洞供采光用。它是古罗马建筑和文艺复兴时期建筑的重要造型特征。内表面呈半球形或近乎半球形的多面曲面体顶盖,古代多用砖、石、土坯砌筑。建筑物的穹窿顶在古代先出现于亚述、波斯和埃特鲁里亚,后在罗马得到完善和发展,文艺复兴时成熟,巴洛克以后繁荣。中国的穹窿顶出现于公元前1世纪的汉代。因为砖石有防腐、耐压的特性,穹窿顶在中国历史上长期作为墓室顶盖的一种形式。在地面建筑上,穹窿则用于某些砖塔的顶部以及后来的清真寺的窑殿中。穹窿顶筑在地下时一般跨度为3米左右,发展到地面上砌筑时,顶跨有达12米以上的。嘉峪关魏晋壁画墓的墓顶与西方建筑中的穹窿顶有相似之处,但不确定是否直接来自西方的影响。

图2 榆林窟第3窟《宝斗》,《敦煌研究》2013年2期,第13页

图3 进食图,《甘肃嘉峪关魏晋6号墓彩绘砖》,第29页

图4 嘉峪关3号墓前室北壁西侧穹顶图像,《嘉峪关酒泉魏晋十六国墓壁画》,第64页

二、嘉峪关魏晋壁画墓的墓顶与帐舍关系

为了适应特殊的地理及农耕时期政权的频繁更替,河西早期的居民几乎是随季节游牧、游猎,逐草而息,逐水而居,不甚稳定。以上的特殊性,要求边区冒险者在生活、生产中注重实际,采用稳定性强,且防沙防风效果更好,适应游牧和战争迁移、灵活易变的建筑构造(图4)。这些在嘉峪关魏晋壁画墓中有壁画图像例证:

第一,嘉峪关魏晋3号壁画墓大型壁画《屯营图》[5]8(图5),画面居中画一大型穹顶军帐,帐内垂幔,其内空间一览无遗,帐门敞开式,可见帐内将军视野无阻,气度开阔,伸展空间有余。大帐前、左、后三面有无数小穹窿顶军帐,此图可证,魏晋时期河西军队统一使用穹窿顶军帐。第二,嘉峪关墓室壁画中所有犊车形象中,车棚顶部一律采用券拱顶结构,应当是为适应当地地理气候环境的结果。第三,嘉峪关3号墓前室北壁上彩绘砖画中有坞外小圆帐及树下小圆帐图像[6]27,41。第四,同属于嘉峪关魏晋墓群的酒泉西沟魏晋墓彩绘砖中有《回帐舍》《穹庐帐中的少女》《穹庐图》[7]50-51等作品,其中记录了当时地面建筑顶部的结构特征为弧顶帐舍或穹窿顶式建筑,理由是这种建筑图像大多都与树木或坞壁出现在一起。

其中的帐舍究竟是布质材料或土质、砖质尚可讨论,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建筑应当是体量较小,比较适宜作大型建筑的外围式建筑,类似于坞壁村社郊外或耕地农庄看守性质的建筑。孙彦从文献角度论述了河西魏晋时期住所,证实了穹庐式居所的存在和其使用民族为吐谷浑、乌丸、鲜卑、突厥、羌族等。至少证明羌人在河西有普遍屋宇群落[8]210-212。其中吐谷浑“虽有城郭而不居,恒处穹庐,随水草畜牧”(《魏书》卷一百一《吐谷浑传》),羌人“其屋织犛牛尾及羖羊毛覆之”(《魏书》卷一百一《宏昌羌传》),说明羌族穹庐顶为动物毛织材料,且羌人有群落定居的现象。

图5 嘉峪关3号墓《屯营图》,《甘肃嘉峪关魏晋三号墓彩绘砖》,第8页

从图像比对看来,因为人物可以在帐室中从事炊厨等活动,且图像中都画出穹顶的侧面厚度,笔者认为这种穹顶建筑应该为较厚硬质材料所建。军帐图像较为简洁概括,从图像上无法判断其为长期驻营的固定营帐或者临时移动布帐。但从画面牙旗招展,盾牌与小帐舍搭配整齐一致,而大大的军帐却静而不动的画面气氛判断,结合西汉占领河西之后设四郡,随后移民、屯兵戍边,其后魏晋延续相承的历史事实分析,笔者认为图像中应为长期屯兵情况确信,因此推测其中帐舍应为适合长期驻扎的较稳定材料,再参照河西常年干旱、风沙频繁的气候特征,军帐大跨度穹顶、大帐门敞开式结构,推测军帐为布帐的可能性相对较小,因为无法承受防风防沙防干旱之重任。此种分析显示:1.穹庐帐(蒙古包)为常见居所;2.军帐已为较厚重材料的穹顶帐;3.小型穹庐可能为较固定居所;4.砖砌穹窿顶、券拱结构有模仿帐篷构造的可能。

以上分析可知,由于地理、材料等条件的制约,穹窿顶在包括嘉峪关、酒泉的河西地区应当是一种较为普遍的建筑样式。亦因适者能存的原因,这种建筑结构不甚可能为覆斗顶、盝顶等顶面为方形平顶的建筑结构,而应为券拱与帐篷特征的结合。

图6 陕西省淳化县地坑院建筑,笔者摄

三、嘉峪关魏晋壁画墓的墓顶与中原墓葬建筑的关系

从嘉峪关魏晋墓建筑及壁画特征多为汉族墓葬传统及特点来看,其葬俗葬制更多受到汉地因素影响,因此我们有从汉地寻找渊源的必要。据目前已有的考古资料来看,西汉中后期,券顶、穹窿顶结构首先发端于陕西地区,早期为砖砌券拱混融的结构,其后迅速向外传播,至西汉晚期,墓顶结构出现前室穹窿顶,后室券拱顶的稳定形式,并在新莽时期成为主流,一直承袭至东汉前期。西安交通大学附属小学西汉晚期壁画墓为券拱结构,西安曲江池1号汉壁画墓为大型砖砌墓,这些壁画墓形制结构近似,都为多室墓,有耳室、墓顶。洛阳新莽时期金谷园壁画墓(约公元20~23年)前室为穹窿顶结构,后室作平脊斜坡顶,耳室为小砖券拱顶。四壁影作柱、梁,并饰以兽面和勾连云纹。顶部满绘云纹、角梁(此法与高台墓影绘角梁类似),藻井内绘日月。壁画主要分布在脊顶平棊和东、西、北三面拱眼壁上,一砖一画,内容为神仙、祥瑞、辟邪之类。洛阳北郊石油站壁画墓为三室墓,前、中、后三室均为穹窿顶,其中耳室为券拱顶。

到东汉后期,墓室结构建造技术有了较大提高,甚至能建造双层子母穹窿顶墓室,如辽宁大连金县营城子汉墓即为双层子母穹窿顶结构。洛阳30.14号东汉早期墓墓顶结构极为复杂多变,采用子母砖、长方形小砖两种不同砖材砌筑出三种墓顶结构,其中前室、后室平面为长方形,墓顶为穹窿顶,耳室为券拱顶,甬道平面为正方形,穹窿顶。[9]42-50东汉时期墓葬明显多于西汉,墓室建筑比西汉宽大,时代越晚,结构也越是复杂,券拱和穹窿顶跨度逐步增大,为复杂墓室结构建立了空间容量基础,出现了侧室。

河西走廊中部地区武威擂台东汉(公元25~220年)晚期墓,为大型条砖砌筑多室墓,其砖砌结构包括:墓门、甬道、前室、前室左右耳室、中室、中室右耳室、后室。其中墓门及墓室墙壁,以青砖和表面涂黑色的砖组成棱形图案,并以黑色、红色线纹做壁饰。前室、中室、后室、侧室,墓顶为覆斗式穹窿式[10]16,并以墨线勾边,藻井用红、白、黄、灰几色画成莲花装饰图案。墓道两壁,用朱红画出几组对称花卉图案做装饰。邻近嘉峪关地区的酒泉下河清1号墓为三室墓,各室平面呈正方形,前、中室为穹窿顶,后室券拱顶;18号墓为二室墓,墓门、墓室均为券拱结构①甘肃省文物管理委员会《酒泉下河清第1号墓和第8号墓发掘简报》,《文物》1959年第10期,第71-76页。甘肃省文物管理委员会《甘肃酒泉县河清汉墓清理简报》,《文物》1960年第2期,第55-58页。。

综上,嘉峪关魏晋壁画墓墓室结构与中原墓葬关系密切,尤其是穹窿顶的墓顶构造和建筑方式;在墓顶的演变时间和序列上,更能找到嘉峪关与中原墓葬的关联。

四、嘉峪关魏晋壁画墓的墓顶与窑洞的关系

虽然以上各种说法都有其依据,但是其中可能遗漏了一个重要信息:穹隆顶的出现和最繁复的结构都出现在黄土高原及其邻近地区,此地自古就是窑洞穴居建筑形式,很可能墓葬券拱建筑形式是受到地上窑洞横穴式建筑顶部的影响发展起来的。侯继尧对我国窑洞的分布和文化特征做了详细调查,并划分出六大区域,分别为:1.甘肃省东南部庆阳、平凉、天水等地的陇东窑洞;2.关中渭北、陕北地区为主的陕西窑洞;3.太原以南的吕梁山区晋中南窑洞;4.黄河两岸豫西窑洞;5.河北南部、太行山东部武安、涉县为主的河北窑洞;6.宁夏固原、西吉等地的宁夏窑洞[11]19。王晓华详细梳理了我国穴居历史和生土建筑技术变迁,对发端于五千多年前的仰韶时期的穴居遗迹,及至今不衰的重要生土建筑遗存的空间营造技术做了详细探究,其中涉及穹窿与拱券结构在不同地域环境,不同生土质地条件下的反复应用,从地下竖穴穹窿顶到横穴式靠山窑洞穹窿和券拱顶,到地坑院(图6)式垂直地穴与横穴式券拱窑洞的结合,为地面以下建筑形式创造了完美宜居建筑样式发展过程[12]24-44。在学者研究的基础上,笔者认为窑洞所具有的穹窿和券拱顶的领先技术应当与嘉峪关魏晋壁画墓的墓顶构造技术有关联。

因为在比对中发现窑洞建筑技术和结构的发展演变过程与地下墓葬建筑技术和结构的前后过程极为相似,笔者推测这种地下券拱结构的空间创造可能直接被陕北及窑洞建筑分布区域的人们运用于墓室建筑,地下横穴式空间的出现为壁画墓所需壁面提供了存在的界面基础[13]178,从此不论土墙、石墙、砖墙等材质,只是壁画制作的方式方法和材料需要因材而变而已。当空心砖转而被小砖代替之后,由于小砖材料的来源和生产制作技术都十分便利,其耐腐耐压、防垮加固、持久不化的特性,加之砖券技术的完善,使之迅速普及各地,与石、木、陶、瓷、铁、铜等材料结合,并成为建筑空间营造的主要材料。甚至反过来影响了地面建筑的发展。

随着砌筑技术的提高,至西汉后期采用纵连法起券[14]44,券顶结构上下左右成为连接的整体,较均匀地分解了墓室顶部的压力,更为稳固,随后才得到广泛的发展。例如迄今为止发现的几座西汉晚期壁画墓,都属于砖券混筑的形式,陕西、洛阳地区西汉砖墓多数为小砖砌筑,少数为空心砖墓,可能是早期试验发明过渡至完善阶段的例证。到东汉中后期,小砖砌筑券拱建筑技术合理解决了建筑受力问题,券拱的跨度也大为增加,扩大了建筑室内空间,券拱与穹窿顶形式也更为统一谐调,墓室建筑中的空心砖平脊结构因空心砖易被墓顶重量压断而逐步放弃,砖砌穹窿顶、券拱顶合理地解决了上述问题,并且穹窿顶结构的设计还照顾到自汉以来的墓顶对天穹的象征与象生,自然易于在河西汉族豪强墓葬文化中得到发展扩散,成为砖砌墓室结构的主流。嘉峪关、酒泉地区魏晋壁画墓与素墓并无墓室结构的明显区别,更是以上推论的实证。②事实上河西自汉后很长时期都采用砖室墓也是佐证,如酒泉丁家闸5号墓、敦煌飞机场、祁家湾等魏晋壁画墓结构一致,酒泉西沟唐墓亦为砖室墓。

不仅如此,这种砖砌横穴穹顶建筑结构还影响到早期敦煌石窟寺建筑形制,如莫高窟北凉第272窟、西魏第249窟、西魏285窟均为穹窿顶,甚至249窟、285窟窟顶壁画内容题材及画风都极为近似,可见此种建筑形制在河西地区环境中的适应力,以及这种建筑结构、壁画布陈方法、壁画内容等因素在石窟寺中的直接影响之大。[15]56

陕北地区发现定边郝滩1号东汉后期壁画墓,靖边发现杨桥畔1号东汉后期壁画墓和东汉画像石,榆林地区榆阳、神木、横山、米脂、子州、绥德、吴堡、靖边、清涧等县区都发现东汉时期画像石壁画墓,但在陕北地区已发掘的汉墓中所占比例较低,且纯粹的画像石墓或壁画墓案例罕见。内蒙古中、南部靠近陕北榆林、山西吕梁地区发现包头召湾51号西汉后期壁画墓,及鄂尔多斯巴音格尔村西汉后期至东汉前期壁画墓两座。这种壁画墓在所在地区同时代墓葬中占比例极低的情况同样存在于河西、嘉峪关魏晋时期墓葬葬俗中。不同的是汉代壁画墓分布更为零散,而嘉峪关、酒泉地区相对集中,并且呈现为以家族葬俗传承为主的地域特征。

结语

嘉峪关魏晋壁画墓的穹窿顶和券拱结构的结合特征与具有明确命名方式的穹窿顶、券顶、盝顶等结构方式皆不完全一致,这样的构造方式具有独特性,并显然源于多种建筑结构的影响。在魏晋时期的嘉峪关本就是民族融合、中原与西域交通往来的要地,受到多方面的影响本就是理所当然的。

嘉峪关魏晋墓穹窿顶和券拱结构结合的形制可能来源于汉地关中、陕北建筑范式,其中模糊于覆斗顶、盝顶之间的特征可能是混融了河西及北方游牧民族蒙古包建筑构造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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