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酷儿理论视角解读《威尼斯商人》

（辽宁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116029）

一、引言

莎士比亚是英国文学史上杰出的戏剧家，也是文艺复兴时期最伟大的作家，许多人都曾给予他很高评价。本•琼生称他为“时代的灵魂”，雨果说因为莎士比亚这个天才的降生，“使得艺术、科学、哲学或者整个社会焕然一新”，歌德表示“是莎士比亚的作品使我的双眼看到光明”。

莎士比亚一生创作了很多作品，内容涉及方方面面。《威尼斯商人》是他的一部代表作，共包含三条线索：一条是鲍西亚选亲；一条是杰西卡与罗兰佐恋爱和私奔；还有一条是“割一磅肉”的契约纠纷。作品最终以三队美满的婚姻结尾，描绘了一幅大团圆的情景。以往关于这部作品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犹太人与基督教的矛盾、文本中人物特点分析、语言特色以及悲喜剧上，本文将从酷儿理论的角度出发，分析其暗含的酷儿因素。

二、酷儿理论

酷儿理论（queer theory）最初是对同性恋、双性恋等边缘群体的研究，后发展成试图打破一切规范的理论的总称。很多人对酷儿理论有误解，认为它是在宣扬同性恋、否定异性恋。实际上，酷儿理论强调批判传统的男性话语霸权，试图建立尊重个人性别发展的自由空间，营造出平等的社会氛围。

酷儿理论的实质之一是对异性恋和同性恋的两分结构挑战。著名的社会学家朱蒂斯•巴特勒认为，一个人是同性恋、异性恋还是双性恋是不固定的，在很多时候，人们的性倾向模糊不定，常会发生变化。酷儿理论的第二点是对性别的两分结构等一切严格分类挑战。根据酷儿理论，个人的社会性别与生理性别不完全对等，女性有时会表现出男性的特质，而男性也可能具备某些女性的特点。换句话说，酷儿理论旨在消除一切歧视和偏见，向一切“常态”挑战，构建和谐融洽的社会气氛。下面我们具体地讨论《威尼斯商人》中涉及到的酷儿因素。

三、向性向的两分结构挑战

酷儿理论的第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向性向，即同性恋和异性恋的两分结构挑战，向异性恋的霸权挑战。我们生活在伦理规范的社会里，把异性恋视为常态，将其它性向看作变态。但是，我国自先秦起就有龙阳之好，不过那个时候的人对其比较宽容，只要不影响繁衍后代，男子可以好男色。然而，在进入近代社会后，我们树立了一夫一妻的伦理制度，同性恋者的声音因此越来越微弱。不过随着时代发展，同性恋并没有被异性恋霸权打倒，相反，越来越多的“酷儿”出现，和异性恋相抗衡。《威尼斯商人》中的安东尼奥和巴萨尼奥就是这种“兄弟”情的代表。

作品一开始，读者就能从旁人的话语中感受到安东尼奥对巴萨尼奥不同寻常的感情。安东尼奥心情不好，他的两个朋友以为他是在担心海上的货物，便开导他，不过安东尼奥说自己并不是在为货物烦恼。 随后他的朋友开玩笑说：“那么您是陷入恋爱了吧？”岂料安东尼奥脸色突变，呵斥道：“呸！什么恋爱！”这里安东尼奥的反应着实奇怪，他是一个翩翩君子，家产富足，有人调侃他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为什么他会这么反感，还急着否认呢？因为他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对巴萨尼奥的感情不一般，但这份感情不能被世俗接受，所以他才会焦躁。过了一会儿，巴萨尼奥来了，他的朋友又说：“您真正期盼的人来了，我们就先走了。”通过这句话，我们可以看出，从朋友们的角度，他们也察觉到了安东尼奥特殊的感情。

另外，安东尼奥的所作所为和语言也展露了他对巴萨尼奥的感情远远不止兄弟之情。巴萨尼奥想向安东尼奥借钱去求娶鲍西亚，但没有直说，安东尼奥看出了他的意思，说道：“你是了解我的，不要用什么话来试探我对你的友谊，那不过是在浪费时间；你要是怀疑我不肯尽力相助，那就是比花掉我所有的的钱还让我伤心。所以，你只要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如果你知道哪件事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会尽力办到。安东尼奥的这几句话满含情愫，就像是在与爱人对话。尽管爱慕巴萨尼奥，但他不能阻拦其结婚，于是他忍痛作了担保人，向一直与自己不合的商人夏洛克借了三千块钱，并且签下契约。

后来，海上的货物毫无音信，安东尼奥不得不遵守契约，让夏洛克割掉自己的肉。然而，安东尼奥对此毫不畏惧，只是说：“求上帝，让巴萨尼奥来亲眼看见我替他还债，我就死而无怨了!”安东尼奥为什么非要巴萨尼奥前来呢? 如果是朋友之情，讲义气的安东尼奥完全可以自己默默承受，根本不需要特意写一封信求巴萨尼奥前来。他这样做，更像是恋人间试探爱人的真心。因为他知道，巴萨尼奥对自己的感情远不像自己对他那般强烈，所以安东尼奥很不安。他愿意舍弃钱财、调动社会关系，愿意做任何事，他甚至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只为了赢得巴萨尼奥的忠心。

四、向性别的两分结构挑战

酷儿理论挑战男性和女性的两分结构，批判传统的两性思维方法。对于两性，人们有固有的观念，觉得有些事注定是男性做，有些事则由女性完成，这限制了人们的自由选择，使那些做出异于“正常”行为的人被视为异类。

知道自己要受刑后，安东尼奥给巴萨尼奥写了一封信，这促使后者撇下新婚妻子，即刻赶到了威尼斯。另一方面，鲍西亚从安东尼奥的诀别信中读懂了安东尼奥对丈夫的感情，仔细考虑后决定去会一会自己的“情敌”。于是她和仕女尼莉莎打扮成男性，假装成官员前往威尼斯。易装后的鲍西亚和尼莉莎站上法庭，庭审时，鲍西亚像男人一样指点江山，最终解决了危机。在现代社会，人们总是习惯依靠性别来判断一个人应该拥有多少权利。单论个人能力，鲍西亚完全不输给男性，但她却需要伪装成男性才能伸张正义。鲍西亚生理上是一位女性，却通过易装成男性获得了在庭审时辩护的权力，这一刻，男性和女性的特性在她身上融为一体。想象一下，如果鲍西亚没有易装，而是直接以女性的身份世人，她是否有机会为安东尼奥辩解，是否能阻止一场悲剧。当然不能，所以，通过这一情节设计，莎士比亚想要表现的是，性别不应是权力的代名词，更不应是霸权的代表。

五、向传统异性恋组建家庭的挑战

西方国家普遍有某种信仰，比如基督教，他们认为同性恋有辱圣洁，绝对不应该存在。在我国，虽然人们没有一个明晰的宗教信仰，但是大多都遵守某些道德底线，受其约束。在人们的认知里，只有小家稳定了，国之大家才能稳定。而要想组建小家，最基本的就是男女结婚生子，繁衍后代，因此，同性恋是组建家庭的障碍，也是传统道德发展的障碍。作品中安东尼奥要挑战的就是这样一种传统家庭伦理道德，很明显，这条路上荆棘密布。单凭自己对巴萨尼奥的依恋，安东尼奥没有办法阻止他娶妻生子，组建家庭。

安东尼奥获救后，鲍西娅以律师的身份向巴萨尼奥索取指环。在安东尼奥的劝说下，巴萨尼奥将指环给了出去。待他们回到贝尔蒙特时，鲍西亚故意索要指环，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为的是让安东尼奥心存愧疚。最后，安东尼奥不得不写下保证书，担保不会让巴萨尼奥做任何背信鲍西亚的行为。从此以后，安东尼奥再也无法与巴萨尼奥有什么纠缠。他对异性家庭关系的挑战彻底失败，更令其痛心的是，他连自己对巴萨尼奥的感情也没有办法保持。最终，他孤身一人回到了威尼斯，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安东尼奥并非没有爱情，只是他的爱情得不到回应。

六、结语

《威尼斯商人》的结局看似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安东尼奥的苦却无人关心，他只能永远将那份不被世人接受的爱情深埋心底，与所爱之人渐行渐远。这样的结局预示了在莎翁那个时代，同性之情最终要为异性恋让路，要为“常态”让路。不过，《威尼斯商人》中隐含的对同性恋和异性恋、男性和女性等两分结构的挑战正逐渐受到关注，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歧视和偏见会慢慢消失，社会氛围会真正达到和谐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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