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镇长

◇文/[英]杰弗里·阿彻

恶棍之死

安东尼奥是那不勒斯警察局一名精明能干的年轻警探。最近，局长派他去附近的小镇调查一起案件——小镇的镇长隆巴尔迪上任不到一年，就被人谋杀了。

出发前，安东尼奥仔细看了卷宗。案发的小镇风景如画，有三大特产：松露、橄榄油和葡萄酒。小镇的居民只有1400多人，人们在那里过着人间天堂般的生活，直到隆巴尔迪出现。

没有人知道隆巴尔迪来自哪里，他仿佛乌云一样，一夜之间就出现了。他拥有重量级拳击手的体格，来到小镇后，他就开始对镇上较弱势的居民收取保护费。没过多久，老镇长去世了，选举新镇长时，隆巴尔迪用了令人不齿的手段——负责计票的书记官是腿上打着石膏、拄着拐杖上台的。票数显示，隆巴尔迪当选为新一任镇长。听到这个结果，小镇所有居民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隆巴尔迪上任没几天，就开始对镇上的店铺征收高额销售税，还向买卖双方索要回扣。不到一年，人间天堂变成了人间地狱，所以，当隆巴尔迪被谋杀后，没有人感到吃惊和惋惜。

小镇上只有一名警察，名叫卢卡，他已经六十多岁了，他把案情上报了那不勒斯当局。他在报告中承认，1400 多名小镇居民都是嫌疑人，他完全不知道谁是凶手。

安东尼奥接到任务后，决心尽快找出凶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踏上小镇，卢卡就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没能帮上任何忙。除了卢卡，唯一对此案有所了解的人是负责尸检的医生，他住在附近的村子里。

去小镇的路上，安东尼奥和医生见了一面。医生告诉安东尼奥，隆巴尔迪死后几小时就被火化了，只有他和警察卢卡见过尸体。“所以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谋杀是怎么发生的。”医生说着，把尸检报告交给了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抵达小镇后，在当地设立了办公室。他列了一张从隆巴尔迪之死中获益最多的人员名单，决定先从小镇上几户最大的商家入手。他首先找到了松露公司的老板。

安东尼奥问松露公司的老板，对镇长之死是否知道什么信息。出乎他意料的是，老板说：“警督，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杀了隆巴尔迪。”

安东尼奥很是惊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招供了，他问：“你为什么要杀死隆巴尔迪？”

老板说：“他是一个邪恶的人，他对我的松露征收高额销售税，还向我的老客户索要回扣。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会让我破产的。”

安东尼奥点点头，这动机十分合理，他又问：“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老板毫不犹豫地说：“用松露刀捅的。”

“你捅了他几刀？”

“六七刀。”老板边说边拿起一把刀做了示范，“现在我认罪了，你可以逮捕我了。”

安东尼奥哭笑不得：“我很乐意这么做，如果隆巴尔迪真的是被捅死的。”

老板耸了耸肩，说：“这很重要吗？只要你告诉我隆巴尔迪是怎么死的，我会认罪的。”

这是安东尼奥第一次知道有人会冒名顶罪。

争相顶罪

离开松露公司，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安东尼奥看到路边有一家药房，他刚好要买些润喉药，就走了进去。一名年轻女子在柜台后招呼道：“早上好，你需要什么？”

安东尼奥只看了女子一眼，就陷入了情网。那不勒斯最凶狠的恶徒都吓不倒安东尼奥，但这位女药剂师的美丽却让他瞠目结舌。

安东尼奥迷迷糊糊地买了药。回到办公室后，他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写这次失败的会面报告，但女药剂师的倩影还留在他的脑海中，使他很难集中精力。待缓过神后，他拿出之前的名单，划掉了“松露”。

接下来，安东尼奥去拜访橄榄油公司的经理。经理见到安东尼奥，似乎毫不惊讶，他说：“人人都知道你正在调查隆巴尔迪谋杀案，我本以为你会第一个来找我。”

安东尼奥问为什么，经理直言不讳：“因为是我杀了镇长，他毁了我的生意。”

这次，安东尼奥没有那么惊讶了，他问：“你是怎么杀死隆巴尔迪的？”

经理说：“我勒死了他。”

“用什么？”

经理犹豫了一下，说：“这有关系吗？”

安东尼奥“啪”地合上了记录本，说：“没太大关系，因为隆巴尔迪不是被勒死的。先生，希望你知道，浪费警察的时间是一种严重罪行。”

回到办公室，安东尼奥准备去拜访名单上的第三个对象——葡萄酒庄的老板。这时有人敲门，来人是小镇上的屠夫，他低声对安东尼奥说：“警督，如果我告诉你是谁杀了隆巴尔迪，你能保证案件不会扯上我吗？”

安东尼奥欣慰地想，终于出现了告密者，他点点头说：“我保证，前提是审判时不需要你做证人。”

屠夫说：“你不需要证人，因为我可以告诉你凶手藏枪的地方。”

安东尼奥听到这里，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因为隆巴尔迪根本不是中弹而死的。在他的逼问下，屠夫终于承认，他和朋友扔硬币打赌，谁赢了谁就说自己杀了隆巴尔迪，输了的那个人去告密。

安东尼奥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都如此热衷于承认是自己杀了隆巴尔迪？”

屠夫憨厚地笑笑，说隆巴尔迪把镇上每个人都害苦了，杀了他是为民除害，这是一种荣誉。

赶走了屠夫，安东尼奥觉得从未如此头疼，不过他现在终于确信，只有他自己、医生和凶手知道隆巴尔迪是怎么被杀的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冒名顶罪的人络绎不绝，说法也花样百出。镇上的邮递员说，他把隆巴尔迪摁在浴缸里淹死了；小镇足球队的队员们也跑来自首，说他们11个人一起把隆巴尔迪推下了悬崖……听着这些荒唐的供词，安东尼奥甚至都没有拿出笔来记录。

喜得佳人

调查期间，唯一让安东尼奥快乐的是，在他接连几次光顾药房后，女药剂师弗兰切斯卡终于答应和他共进晚餐。那天，她穿着红色丝绸上衣、黑色裙子和一双高跟鞋，长发披肩。这是安东尼奥第一次看到她没穿白大褂。他一直觉得她很美，但没想到还能变得更美。

吃完饭，安东尼奥送弗兰切斯卡回家。他们一起走过迷宫般的鹅卵石街道，两人像老朋友似的聊着天。当最终来到她家门口时，他们第一次接了吻。

月底时，那不勒斯警察局局长打电话给安东尼奥，询问调查进展。安东尼奥如实汇报了情况。局长告诉安东尼奥，刚刚收到报告，隆巴尔迪原来是那不勒斯一个黑帮的成员，因为过于暴力被开除了。局长说，如果下个月底还不能破案，希望安东尼奥返回那不勒斯。

接下来的一个月，小镇上承认杀害隆巴尔迪的人上升到41人。安东尼奥承认当地人击败了他，也许是时候结束案子，回到现实世界了。

这天，小镇的新任镇长，也就是葡萄酒庄的老板打电话给安东尼奥，要求和他见面谈些私事。安东尼奥以为镇上的谋杀嫌疑人将从41 人上升到42 人，但当他来到镇会议厅时，他发现新镇长和镇议员们都坐在座位上，显然是在恭候他。

安东尼奥满腹狐疑地坐了下来，新镇长首先开腔：“先生，我们刚刚召开了会议，一致同意任命你为本镇新的警察局局长。”

安东尼奥呆住了，他提醒镇长：“但是你们一向只有一个警察。”

镇长说：“我们认为，因为现在有这么多谋杀嫌疑人逍遥法外，所以你需要一个副手。我们还核实了那不勒斯警察局局长的薪酬，同意让你的薪酬与他持平。”

“但是……”安东尼奥张了张嘴，语气已经变得不那么坚决。

镇长继续说道：“我们还没进行投票，但是如果你能娶一个本地女孩为妻，我想你会很受选民们的欢迎。”

安东尼奥并没犹豫多久就做出了决定：向弗兰切斯卡求婚。他很确定，自己遇到了想娶的女人，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弗兰切斯卡答应了。

全镇人见证了安东尼奥和弗兰切斯卡的婚礼。在镇广场上，人们开心地跳舞、喝酒，庆祝一直持续到午夜。随后，安东尼奥和新婚妻子离开婚礼庆典，前往威尼斯度蜜月。

蜜月的最后一天，新婚夫妇在酒吧享用了一顿难忘的晚餐，随后乘坐贡多拉小舟回到酒店，欢度在威尼斯的最后一夜。安东尼奥坐在床上看着妻子轻脱裙衫，当她钻进被窝时，他把她搂在了怀里。

弗兰切斯卡说：“谢谢你，这两周过得真愉快。最重要的是，你一次也没有提到隆巴尔迪。”

安东尼奥笑眯眯地说：“你大概是我唯一没有问过的人。你认为是谁杀了他？”

弗兰切斯卡更紧地靠着丈夫，说：“是我。”

安东尼奥大笑起来，问：“你是怎么杀死他的，亲爱的？”

“我毒死了他。就在他上床睡觉前，我在他的咖啡里放了两滴氰化物。”弗兰切斯卡边说边关掉了床头灯。

安东尼奥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