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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身份与归属
——群众文化刍议

2018-07-12兰州市文化馆730000

大众文艺 2018年1期
关键词:马斯洛归属感参与者

(兰州市文化馆 730000)

按照20世纪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A. H. Maslow)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包括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五个层次。一般而言,这五个层次不断递进,低一级需求的满足会导致对高一级需求的追求。有趣的是,当我们在群众文化这一视角下思考人的特性的时候,会发现,群众文化这一现象的存在,在一定意义上构成了对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一个反驳。也就是说,在群众文化中,人追求的是对除了生理需求之外的其他四种需求的满足,而且,不是以阶梯式的方式追求,而是同时追求着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

马斯洛的需求理论为我们理解群众文化提供了一个新的视域。群众文化尽管无处不在,广泛而深入地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生活,构成了社会生活中不可忽视的一个领域,但是却屡屡遭到理论界的忽视甚至轻视,难登理论思考的大雅之堂。当理论偶尔面对活生生的群众文化实践时,也往往显得不知所从,苍白无力。在这篇文章中,我们将借助马斯洛理论的启示,对群众文化中的几个核心问题进行探讨。

一、群众文化的大众性

顾名思义,群众文化就是被人民群众所喜欢、所参与的大众化文化形式。其实,“群众文化”中的“众”字,就已经流露出了这种文化形式最根本的特征,即大众性。既不同于有组织、大规模的官方或半官方大型文化形式(如奥运会的开幕式表演、大型文艺晚会、民谣音乐节,等等),也不同于只有少数人、甚至只有训练有素的少数人可以参与和欣赏的“小众文化”(如古典音乐会、昆曲表演、先锋艺术展,等等),群众文化往往具有一个中等的规模。它不大不小,但是也可大可小,这一在中等规模上展开的灵活性,恰恰使得大众的参与和退出变得极其方便。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灵活性,群众文化才获得了其强大的吸引力和生命力,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地进出于群众文化,既不需要太多的专业艺术背景,也不需要固定的场地、时间,更无苛刻的纪律和严整的培养、训练流程。反过来说,如果群众文化要急于抖掉身上的泥土,把自己从接地气的“下里巴人”变成不食人间烟火的“阳春白雪”,它的生命力和创造力也就宣告终结了。

群众文化的这一根本特性,源于它是一个强大的心理和社会关系载体。马克思历史唯物论的一个伟大之处,便是指出了,人除了基本的物质生产活动之外,还有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社会关系和上层建筑。作为一个“社会人”,人天然地需要社会关系和艺术、科学等上层建筑,并在实践活动中丰富着、创造着社会关系和上层建筑。换句话说,人是一个心理动物,也是一个文化动物,人天生地需要心理上的慰藉,也需要精神文化上的满足。人需要在群众文化中表达自己,认识自己,肯定自己的独立人格;人也需要在群众文化中建立起与他人的关系,建立起对集体、对社会的归属感,在与他人打交道的过程中调适自己、规划自己;甚至,人也要在对群众文化的全身心投入中,不断超越自己的世界观,达到人生的升华。简而言之,对于实现马斯洛所说的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等五个层次,都可以在群众文化中、以群众文化为媒介实现出来。下文便是对这一观点的展开说明。

二、群众文化与情感、身份和归属

人和动物都有情感,但是人的情感不以生理性的感受为其基础,而是建立在社会关系之上,表现在对人伦道德、社会规则的感受、判断和反应上。先贤孟子讲“四心”,即人皆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孟子进一步说:“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这就给人的情感和人的本性之间画上了一个等号,把恻隐、羞恶、辞让、是非看成了人之为人的根本属性。虽然说,孟子的说法总的是是为了强调儒家的仁义礼智这“四端”的道理,但是他也揭示了情感与人之间的普遍关系。当我们把视角从先贤的哲言转向这里考察的群众文化现象时,就会发现,儒家所揭示的人的情感属性其实也表现在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我们、表现在我们所操习实践的群众文化当中。人们参与群众文化,首先不是为了满足理智上的需要,不是为了求知的需要,而是为了满足情感的需要。当一个人走出家门,加入到由一群陌生者组成的群体时,他便告别了亲昵的情感关系,试图建立起超亲情的情感关系,或者扩充已有的情感关系。不论是马斯洛所说的安全感、爱还是尊重,都可以在这一新型关系中得到不同于家庭内部的构建,也可以得到不同于家庭内部的表达。在群众文化中,人的情感被扩大了,被丰富了,具有了更多的外向性维度和可能。

当情感借助群众文化这一载体向外扩展的同时,每一个参与者也都开始了新的自我身份认同。从出生之日起,人便处在不断获得自我意识、不断认识自己的进程之中。在这一过程中,人不断认识自己,确认自己,回答“我是谁?”这一问题;同时,在与他人交往的过程中,对他人的认识也成了自我认知的参照系,在他人的镜像中,一个人不断修正自我认识,不断增强自我身份认同。因此可以说,假如人不进入社会,就没有认识自己的可能性。这一思考,也为我们理解群众文化提供了一个新的理论基础。我们发现,每一个进入到群众文化中的个体,除了携带着特定的感情需求之外,还携带着强烈的身份认同意愿:他希望在一个新的群体中认识他人,也再次认识自己。当一个人加入街头的锅庄舞队伍时,他在一起舞动的身躯中隐约找到了存在于他和其他舞者之间共同的爱好和信念,找到了他们对健康、对生命的律动之美的共同感受,这一爱好、信念和感受反过来强化了他的自我认知,在他者的“回响”中促成了对自己的肯定。我们还可以设想,当一个来自陕西或甘肃陇东地区的秦腔票友,在客居他乡多年后,加入某个周末秦腔茶园后的心灵旅程:在秦风秦韵中,他不仅通过其他票友找到了这个还能吹拉弹唱的自己,而且也似乎找到了那个过去的自己,他的孤独感消失了,因为他的过去和现在、他和像他一样的其他人,也都通过周末茶园这一媒介而贯通为一体了,他的生命变得更加完整了。

群众文化的另一个功能,就是赋予参与者以归属感。当一个社会个体告别熟悉的社会关系而进入到陌生的文化和艺术形式之中的时候,他所获得的不仅仅是感情上的慰藉和自我的认同,还有强烈的归属感:我不仅仅属于我自己和我熟悉的家庭和工作单位,而且属于一个兴趣共同体。在这一新的共同体之中,人和人的关联纽带不再是亲情、伦理、劳动关系和科层关系,而是共同的兴趣、志向和精神追求。参与不同群众文化的过程,就是一个打破旧的社会心理秩序,而扩展人格归属感的范围、或者扭转归属感的方向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个人放弃了部分私人性的情感,而进入到了一个更为开阔的公共领域,从而获得了更大程度的自由。不论处在社会中的哪个阶层,也不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一个人在进入到群众文化所开创的公共领域时,他的阶层特性和职业特性都被自动敉平了,人变成了一个没有背景的“素人”。正是群众文化赋予参与者的这种“去背景化”和“匿名化”能力,才使每个参与者感到自己被平等地尊重着,因而对群众文化这种松散的集体产生强烈的归属感。

三、结语

通过引入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这一视角,我们更清楚地认识到了群众文化的诸多特性。分析表明,群众文化可以同时满足参与者在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方面的需求,对参与者情感、身份认同感和归属感等方面的塑造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们不仅从要理论上认识到群众文化的这一意义,为他“正名”,也需要在实践上为群众文化创造更为温和、友好的氛围,使其有助于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社会这一宏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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