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博士生教育：现状、问题及改革

王传毅　程　哲

南非是金砖五国中的重要成员，其经济、政治和文化发展水平在发展中国家中都位居前列。但其博士生教育规模远低于许多发展中国家，2015年，南非博士毕业生数仅为2530人[1]。基于此，扩大博士生教育规模成为南非博士生教育发展的首要目标。2013年 10月，南非国家研究中心会议指出，非洲需要超过一万名博士来更新老龄化研究队伍，扩大高等教育规模，促进高水平研究并为经济发展保证人才供给[2]；2016年南非发布的《国家发展计划：展望2030》（National Development Plan: Vision for 2030）也提出，在2030年南非博士生教育应达到每年能培养5000名博士毕业生的水平[3]。然而，国内鲜有专门针对南非博士生教育的研究。本研究旨在通过一手统计数据、相关文献及政策文本的研究，勾画南非博士生教育发展概貌，表征培养问题，呈现改革途径。

一、南非博士生教育发展现状

发展博士生教育在南非高等教育发展规划中占有重要地位。自2005年完成公立高等院校合并后，南非一直在沿着规模扩张、结构调整和条件夯实的方向发展博士生教育（若无其他说明，本文数据来源皆为南非高等教育理事会①南非高等教育理事会网址：http://www.che.ac.za/。）。

1.培养规模

从 2006年至 2015年，南非在读博士生人数取得了大规模增长，由9828人增长至19513人，增幅达到98.54%；南非培养的博士毕业生人数也从1100人上升至2530人，增幅达到130%。同时，博士生数占研究生在学人数的比例也在不断上升，从2006年的 18.64%上升到2015年的 26%（见表 1）。

2.教育结构

从2006年至2015年，南非博士生教育在层次结构、科类结构和院校结构等方面都有着显著的改变。

从南非学位制度来看，它基本沿袭了英国学位制度的框架，本科阶段学位包括本科文凭（Undergraduate Diploma or Certificate）、一般学士学位（General Academic First Bachelor’s Degree）和专业学士学位（Professional First Bachelor’s Degree）；研究生阶段授予研究生文凭学位（PostgraduateDiploma or Certificate）、研究生硕士学位（ Post-graduate Bachelor’s Degree）、 荣 誉 学 位（Honours）、硕士学位（Master’s Degree）和博士学位（Doctoral Degree）[4]。从2006年至2015年南非在读研究生数占在读大学生总数的比例上看，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十年仅增长0.6%，但在读博士生数占在读研究生数的比例增幅却较为明显，为7.36%。这说明在南非高等教育规模扩张时期，博士生教育的扩张更为显著（见表2）。

表1　南非博士生情况（2006～2015）

从在读生和毕业生的科类结构上看，南非博士生教育主要集中于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两大门类，各占博士生总数的1/3，工程科学、卫生科学、商务经济管理与教育门类合计共占博士生总数的1/3①自然科学包括农业和农业管理（agriculture and agriculture operations）、计算机信息科学（computer and information sciences）、家庭生态学和消费者科学（family ecology and consumer sciences）、生命科学和物理科学（life sciences and physical sciences）和数学统计学（mathematics and statistics）；工程科学包括工程学（engineering）和建筑与建造环境（architecture and the built environment）；卫生科学包括卫生学（health professions）和相关临床科学（related clinical sciences）；商务经济管理包括会计学（accounting）、审计学（auditing）、经济学（economics）、金融学（finance）、商务管理学（business administration）和其他管理项目（management programme）；教育科学包括学前教育（pre-primary education）、初等教育（primary education）、中等教育与后学校教育（secondary and post-school education）和各个层面的教师培训（the training of teachers at all levels）；人文社会科学包括艺术学（fine arts）、音乐与戏剧(music and drama)、新闻与传播(communication and journalism studies)、语言文学(languages and literature)、法律(law)、公共管理服务(public management and services)、心理学(psychology)、社会学和人类学(sociology and anthropology)、历史学(history)、政治科学(political sciences)、军事学(military sciences)和哲学和宗教研究(philosophy and religious studies)。。同时，从2004年至2012年科类结构的变化趋势来看，自然科学的比重约增长了30%，人文社会科学的比重约降低了30%（见图1、图2）。

南非公立大学共计23所，主要包括三类：传统大学（Traditional University）、科技大学（University of Technology）和综合性大学（Comprehensive University）。传统大学（11所）以传统的学术类项目训练为主；科技大学（6所）由原来的技术学院升级而来，并建立了从非学历到博士层次的高等教育体系，主要从事应用性科学研究，综合性大学（6所）由原来的传统大学和技术学院合并而成，在传统大学的基础上纳入了职业类项目。三类大学均可授予博士学位[5]。但从南非博士学位授予的院校分布结构来看，自然科学、工程科学、卫生科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的博士学位授予主要集中于传统大学，传统大学上述四个学科门类授予的博士学位数超过70%。综合性大学在商务经济管理和教育两个学科门类的博士学位数较多，约占该学科门类的35%～40%。技术大学的博士生教育规模较小，在自然科学、卫生科学、教育和人文社会科学四个学科门类的博士毕业生占比均小于5%，仅在工程科学和商务经济管理两个学科门类占比略高，约占15%左右（见图3）。

表2　南非博士生教育的层次结构（2006～2015）

图1　南非分学科在读博士生数

图2　南非分学科博士毕业生数

3.支撑条件

从博士生教育发展的支撑条件上看，南非在经费投入和师资投入上都取得了明显进步。从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支出经费上看，自2006至2013年，南非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总经费支出呈明显上升趋势，增长率为 54.3%；基础研究经费、应用研究经费和实验发展经费都呈现了不同规模的增长，其中基础研究经费增长速度最快，增长率高达96%（见图 4）。

从师资投入来看，南非高校的博士生导师队伍在数量上能够满足博士生教育规模的发展需要。从2006年至 2015年，博士生导师从 5187人增加到8136人，增长了57%。结合在读博士生规模的增幅来看，当前南非博士生导师的规模是有保障的，在2006年平均1名导师指导1.89名博士研究生，2015年平均一名导师也仅指导2.4名博士生（见表3）。

图3　2012年南非分学科各类大学博士毕业生占比情况

图4　南非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经费投入（2006～2013）

表3　南非博士生教育生师比（2006～2015）

二、南非博士生教育发展存在的问题

1.教育规模仍处于较低水平

虽然南非博士生教育的规模有明显的扩张，但相较其人口基数，南非博士生教育规模仍处于较低水平。一方面，相较于2015年与南非人口数（5501.2万人）相当且高等教育较发达的国家，如韩国（5101.5万人）、法国（6662.4万人）和英国（6512.9万人），2015年南非的每千人注册博士生数（0.35）仍远低于法国（0.90）、韩国（1.42）和英国（1.54）；另一方面，相较于经济发展水平相当的国家，如2015年人均GDP为15647.6美元的巴西（0.50），南非千人注册博士生数仍有显著差距①数据来源于OECD数据库：http://stats.oecd.org/。。

按照南非国家发展规划（National Development Plan）的目标：2030年，南非研究生入学率应占整个高等教育的30%[3]。但是截至2017年，其研究生招生人数仅占整个高等教育招生人数的8%。按照目前的培养条件，不可能实现“2030展望目标”[1]。此外，尽管南非黑人博士研究生从绝对数量和比例上看有了大幅增长，但是已有调查显示其博士生规模的上升主要因为非洲其他国家留学生的流入[6]。

更为严峻的是，南非博士生教育的办学效益始终处于较低水平。以2010年招收的博士生为例，在后五年的博士培养过程中，大量的博士生辍学，从2010～2015年，博士生辍学比例累计高达 48%，特别是入学第一年的辍学率高达19%。从发达国家的经验来看，高辍学率时常伴随着修业年限过长这一问题。南非亦不例外，在2010～2015年，接近60%的博士毕业生超过35岁（见表4）。

表4　南非博士生的毕业率、辍学率及年龄结构（2010～2015）

2.培养类型结构较为单一

从 21世纪以来全球博士生教育改革的趋势来看，丰富博士生教育的类型结构，增设与社会需求相适应的学位类型是很多国家重要的改革举措[7]。英国研究理事会（Research Council）的报告《职业博士学位及其对职业发展和工作生涯的贡献》指出，虽然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学术博士仍然是英国最主要的博士种类，但此后博士生教育开始进入一个不断多样性的阶段，专业博士在应用性场景中成为学术博士的替代物，并在学术知识和应用知识中保持适度的张力[8]。欧洲各国相继出现了课程类博士、论著类博士、专业博士、新制博士等多种博士学位类型[9]。亚洲国家亦是如此，日本于2000年后增设了“专门职学位”，韩国建立了专门的职业研究生院，中国在硕士、博士层次均设有专门的专业学位[10]。

但当前南非大多数博士生培养模式仍然是基于传统“师徒制”模式来进行，学位类型仍然是单一的学术型博士学位，并未引入针对职业发展的专业型博士，这不利于吸引学生攻读博士学位[11]。另一方面，博士生培养仍然集中于以学术为导向的传统大学，对于专门致力于应用性研究、高层次应用型人才培养的科技大学以及学术与应用兼顾的综合性大学，博士生教育仍处于起步阶段，且主要集中于商务经济管理与教育这两大学科门类。

3.支撑条件仍具有相当的提升空间

虽然南非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经费的总量有显著上升，但事实上并未给博士生带来条件的改善。由于南非博士生规模不断扩张，博士生生均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经费在 2009年之后开始呈现显著的下降趋势，2013年，生均高等教育研究与发展经费仅有88154.2美元，与2006年相比下降了5.42%，与2009年相比下降了20.88%。与之密切关联的是，南非博士生资助难以达到充裕的水平从而能够保障博士生安于治学。2009年针对南非 12所顶尖大学的一项调查显示：57%的博士生为已婚状态，且45%的博士生已经有子女[11]。这些博士生均面临着巨大的经济压力，40%左右的博士生均为在职攻读。同时相关研究也显示，南非几乎所有辍学的博士生都是迫于生存压力，无心专注博士学习；延期毕业的博士生也往往是因为资助不足所导致；而按时毕业的博士生大多因为博士期间得到了足够的资助[12]。

另一方面，南非高校博士生导师队伍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面临着巨大压力。南非要求博士生导师必须拥有博士学位，然而截至2015年，南非高校教师的学历结构中具有硕士、博士学位的教师人数占比仅为 79.1%，而在 2006年这一比例仅为64.2%。随着南非进一步扩大博士生招生数量，博士生教育规模的增长速度已高于博士生导师的增长速度，生师比将进一步扩大，增加了导师的工作负担，甚至有的导师坦言“一旦其获得了博士学位，随后必须立即投入到管理第一批自己的博士生之中”，这将不利于博士生的培养质量[12]。

三、南非博士生教育的变革

针对上述问题，很多南非高校已逐步着手推行相应的改革举措。虽然一些举措目前仅是一纸建议，而且即使部分建议已转化为院校政策也并未“由点及面”地推广，但这些改革反映了南非大力发展博士生教育的决心，南非期待在不远的未来能够构建一个跻身世界水平的博士生教育体系。

1.高质量地扩大博士生教育规模

虽然面临着规模不足的问题，但南非高校并非采取冒进的方式进行大扩招。相反，部分院校已经开始抵制博士生的盲目扩张，将重点放到提高博士生教育的办学效益上，通过提高资助、强化帮扶指导等方式着力降低博士生的辍学率，保障在目前的资源约束下，更多的博士生能够顺利获得学位。例如一些大学发现良好的学业规划能够促进博士生有效地完成学业，故在每年三月让博士生在导师指导下填写一份研究方向表，合理规划接下来的研究方向；一些学校开始重视博士生学习过程中遇到的具体困难，特别是针对博士生撰写论文的语言问题，为博士生专门设有语言编辑，为其论文给出修改意见[12]。

另一方面，部分高校在招生制度改革上效仿英美国家的做法，开始注重博士生学术经历，并将其纳入博士生招考内容当中[13]，例如：①利用学分制进行筛选，制定硕士学分获取的最低门槛来淘汰未经过足够学术训练的博士申请者；②设立写作题目，要求博士生运用自己的研究方法和阅读书籍来撰写学术论文；③提前邀请申请者加入博士项目，根据其任务完成情况来决定是否录用[12]。

2.增设新的学位类型

当前，一些南非高校正借鉴英国的学位制度筹划在本校建立新的博士学位类型。从当前英国授予的博士学位类型来看，主要包括四类：论著型博士（Ph.D by Publication）、授课型博士（The Taught Doctorate）、职业型博士（Professional and Work-based Doctorates）和实践类博士（Practice-based Doctorates）[14]。目前南非已经开始不同程度地采用多种类型的博士学位制度，例如南非西北大学的社会工作专业自 2007年开始采用论著型博士，约90%的博士生都选择了该博士学位类型，而史德兰博胥大学的公共管理和社会学专业、西开普敦大学的教育专业、比勒陀利亚的社会工作专业、西北大学的教育学专业、夸祖鲁纳塔尔大学的会计专业、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的心理学专业也在试点论著型博士学位类型；开普敦大学经济学专业新增了授课型博士学位；罗德斯大学教育学专业和南非大学的公共管理专业也正在准备建立职业型博士和实践型博士[12]。

3.以制度创新优化支撑条件水平

面对当前博士生教育支撑条件不足但短期内又难以显著提升的现实，南非高校主要通过制度创新激发现有资源条件的活力，从而为博士生教育发展提供更大的支撑。

在提高博士生资助方面，由于南非政府提供的高等教育经费有限，因此各院校也通过其他不同途径设立资助，主要三种类型：①设立大金额的专项奖学金，激励博士生积极从事研究，该类奖学金金额庞大，足以支持博士生学费以及日常开支，甚至可以让博士生达到较优越的生活水平；②设立博士生毕业奖学金，该类奖学金主要用于激励博士生按时毕业，当博士生在规定的时间内毕业，就可以获得额外的奖金继续进行自己的研究；③补充奖学金，院校先发放足够支付学费的部分奖学金，在发现博士生无法负担其生活后再根据表现发放剩余部分奖学金[12]。

在优化导师队伍方面，南非高校一方面采用导师联合培养的方式对博士生进行集体培养，例如威特沃特斯兰德大学针对心理学等专业的博士生采用导师联合培养；另一方面部分院校也引入“外脑”，通过与发达国家开展国际合作来对导师进行培训，例如罗德斯大学牵头、联合开普敦大学等院校与荷兰的大学开展研究生导师能力发展提升的联合培训；此外，部分院校还将研究生培养成效作为教师评价的重要维度，纳入到研究生导师工作质量的考核之中，例如夸祖鲁纳塔尔大学对成功培养博士生的导师给予奖励[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