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英国佬的另一个岛》中英国与爱尔兰的二元对立
2018-07-08陈秀霞
陈秀霞
内容摘要:萧伯纳的《英国佬的另一个岛》中主要以男女二元对立、英国中产阶级与爱尔兰下层阶级的二元对立、英国的殖民主义与爱尔兰民族意识的二元对立,揭示出20世纪初英国与爱尔兰的女性遭受的来自父权制和殖民社会的双重压迫,英国中产阶级对爱尔兰下层阶级的剥削,以及英国殖民与爱尔兰民族主义者反殖民之间的矛盾与冲突。虽然当时英国与爱尔兰表面和谐相处,但是实则危机一触即发。爱尔兰迫切需要脱离英国的殖民统治,实现自治。
关键词:萧伯纳 英国 爱尔兰 二元对立
爱尔兰剧作家萧伯纳(George Bernard Shaw,1856—1950)是192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而四幕剧《英国佬的另一个岛》是其代表作之一。该剧写于1904年,时值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兴起,爱尔兰人民民族意识普遍高涨,社会各阶层开始萌生脱离英国殖民统治的想法,主张实行自治。此时,一方面英国不愿放弃对爱尔兰的殖民统治,不择手段地搜刮资本,牟取爱尔兰人民的财产带回英国,而另一方面爱尔兰人民则对英国资本家有所忌惮,努力寻求独立自主,摆脱英国殖民者的奴役。由此,两者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英国佬的另一个岛》即以英国资本家博饶本到爱尔兰开拓生意,搜刮资本的故事,主要从男女二元对立、中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二元对立以及英国殖民统治与爱尔兰民族意识的二元对立三个方面,揭露了英国与爱尔兰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政治危机。
一.男女二元对立
《英国佬的另一个岛》中,以博饶本为代表的英国男性与以娜拉为代表的爱尔兰女性,在爱情观、婚姻观等诸多方面都存在着矛盾和分歧,反映出女性在当时的社会状况下受到父权制和殖民社会的双重压迫,地位低下。
在爱情观方面,博饶本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寻找对自己事业发展有帮助的伴侣。而娜拉,作为爱尔兰中产阶级女性的代表,在爱情上忠贞不二,但是麻木迟钝,不能解放个性,追求自我。博饶本在听到劳伦斯提到他与其未婚妻没有感情,但是仍然有书信往来,并没有明确拒绝的时候,装腔作势地提醒他,这是不道德的。博饶本以一个高尚真诚的英国绅士自居,宣称在面对爱情时要诚恳真诚“爱尔兰的道德规矩和外貌英国的很不同,这一点我当然明白。在我们英国,拿女人的爱情开玩笑是件很不漂亮的事①”(萧伯纳1956:31)。然而,在自己需要一个爱尔兰女子帮助他打入爱尔兰中产阶级内部时,他对第一次见面的娜拉就表达爱慕之情,并且求婚。博饶本之所以挑选娜拉作为自己的追求目标,是因为娜拉在当地有一定财产,属于爱尔兰的中产阶级,能有一定的地位。博饶本的爱情观是功利的,虚伪的,掺杂自己对利益和名誉的欲望。他将女性视作自己涉足政坛和开拓资本的工具。相比之下,娜拉等待劳伦斯十八年,期间保持书信往来,希望能跟劳伦斯重逢后结婚。在等待无果之后,受到博饶本的突然求爱,转而“爱”上博饶本,答应他的求婚。娜拉在爱情观方面,是被动消极的。她麻木接受命运安排的结果,从不反抗斗争,而是木讷迟钝的接受。
在婚姻观方面,博饶本自视在婚姻关系里,地位比娜拉高,对娜拉有种优越感,驱使娜拉为自己付出,而娜拉则为了博饶本,屈尊迁就。博饶本在与娜拉确定婚姻关系之后,极力鼓动娜拉为了他自己的生意和政治生涯花钱,拉拢选票,甚至让娜拉去做她自己不情愿的事情,“降低自己的身份去迁就那些普普通通的人”(萧伯纳1956:119),但他自己却会把娜拉的名字都念错“该念娜拉·克里纳”(萧伯纳1956:111)。博饶本忽略娜拉的人格尊严,把她当做自己事业发展的工具和踏脚石,而娜拉为了迁就博饶本,放弃自己的自尊,听从博饶本的驱使,没有主见和个性。
以博饶本为代表的英国男性,好高骛远,功利虚伪,将女性看做自己事业道路上的踏脚石,忽使女性的尊严和人格,而以娜拉为代表的爱尔兰女性,对待爱情虔诚忠贞,但是在面对男性压迫的时候,不能勇敢反抗斗争,而是软弱屈服,丧失了自己的尊严和个性。在选择婚姻对象时,女性麻木迟钝,作为被挑选的对象,只能被动接受。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当时爱尔兰女性在父权制和殖民社会中受到的双重压迫。爱尔兰的女性作为男性的“他者”和英国公民的“他者”,在双重边缘地位上谋求独立,十分困难。但是女性没有独立自主以及奋起反抗的斗争意识,只能在双重压迫下如同第三世界的女性一样艰难谋生。
二.英国中产阶级和爱尔兰下层阶级的二元对立
英国的中产阶级与爱尔兰的下层阶级在利益上有冲突。英国的中产阶级从爱尔兰搜刮资本,占为己有并带回英国,这就需要剥削爱尔兰下层阶级的劳动力,掠夺他们的劳动价值。两者水火不容。但在《英国佬的另一个岛》中,萧伯纳用表面和谐合作而暗地互相算计的方式,阐释了两者的关系。
博饶本是英国中产阶级的代表,而骗子丁姆·哈费干虽然是英国人,但是以爱尔兰下层阶级的形象出现,骗过了博饶本,所以丁姆·哈费干是英国人心中的爱尔兰下层阶级的形象。博饶本对待哈费干一直都是表面上看似客气礼貌,但是内地里鄙视嘲讽,不屑一顾。而哈费干则是一直卑躬屈膝,极尽谄媚,丢掉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博饶本内心的成就感得到极大的满足,如同劳伦斯的话那样“只要他扮演丑角,丢他自己的脸,丢他祖国的脸,教你们感到自己在道德方面比他们强,你们这批笨蛋就肯让他游手好闲,吃喝撞骗,乱吹一阵”(萧伯纳1956:17),以至于到后来,哈费干的利用价值逐渐显露,可以被利用当作与爱尔兰人打交道的中间人的时候,博饶本甚至答应了他每月十二英镑的要求,还被骗走了所谓的“路费”。究其根源,其实是英国的中产阶级对爱尔兰的下层阶级的偏见和自我优越感,导致了该结局。
爱尔兰当地真正的下层阶级,比如哈费干的伯叔父玛太·哈费干和安德·哈费干,对待以博饶本为代表的英国中产阶级,一开始采取排斥和质疑的态度,但是到后来,随着博饶本假仁假义的周旋和同情,玛太被欺骗,大为感动,以為博饶本是真心想要帮助爱尔兰的下层阶级获得土地和财产,后期成为博饶本的拥护者之一。爱尔兰的下层阶级在某种程度上是善良但是愚昧无知的,他们很容易被英国的资本家愚弄欺骗利用,成为开拓爱尔兰土地的工具。
在本质上,英国的中产阶级仍然对爱尔兰的下层阶级存在偏见和歧视,但是由于当时的社会状况,爱尔兰民族意识开始增强,对英国资本家有所忌惮,这使得他们不得不采用欺骗的手段,耍弄诡计来获得爱尔兰人民的信任。爱尔兰的下层阶级缺乏智慧,不能辨别是非善恶,受到愚弄,从而与英国的资产家合作,造成短暂的和谐局面。但一旦骗局被揭穿,资本家的真面目被揭露,爱尔兰人民必定怒起反抗,与英国资本家分道扬镳。萧伯纳巧妙地利用博饶本这一形象,揭示出爱尔兰下层阶级与英国中产阶级和谐相处局面下暗藏的危机。
三.英国的殖民主义与爱尔兰民族意识的二元对立
英国把爱尔兰一直作为殖民地对待,而随着爱尔兰大饥荒后英国的不作为等诸多因素,爱尔兰人民的民族意识开始增强,一些人主张寻求自治之路。两国之间的政治主张产生冲突。
博饶本在为去爱尔兰做准备的时候,准备了手枪,并且嘱托仆人霍华德也带一把,但是他们又同时明白,爱尔兰并不是一个危险的地方。这是一个征服爱尔兰的隐喻。博饶本此去爱尔兰,是为开拓在爱尔兰的事业,涉足爱尔兰政坛的。带武器是殖民暴力手段的象征。但是后来,博饶本经爱尔兰朋友劳伦斯的介绍后,深感自己对爱尔兰知之甚少,改为用诡计逐步“感化”爱尔兰人民的策略。他伪装成一个帮助爱尔兰人民摆脱贫穷和饥饿的善良资本家,取得爱尔兰人民的信任,然后逐步涉足政坛商业,实现自己在爱尔兰的事业开拓。这也是英国对爱尔兰殖民策略的体现。
英国从1169年开始,不断对爱尔兰施加武力殖民,而后用软硬兼施的方针殖民爱尔兰。英国站在宗主国的角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把对爱尔兰的殖民看做是拯救爱尔兰人民于水火之中的崇高行为。但从爱尔兰的“他者”地位看,所谓的此类行为,只不过是大英帝国拿来自欺欺人的掩饰自己掠夺资本,剥削劳动力的理由和借口。
劳伦斯作为一个生活在英国的爱尔兰人,已经被殖民化。他讨厌回到爱尔兰的乡下,不愿陪他朋友博饶本回去开拓爱尔兰的土地和产业,不愿做议员,甚至不愿娶一个爱尔兰女子做妻子。他回到爱尔兰,与他的英国朋友一起,为掠夺爱尔兰的资产和土地与民族主义者斡旋。而克干作为一个理性、爱国的民族主义者,看到了博饶本的真面目,识破了他的诡计,警告爱尔兰的人民博饶本的企图心和阴谋,指责博饶本是一个“伪君子”(萧伯纳1956:139)。劳伦斯的父亲也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和分裂主义者”(萧伯纳1956:84),支持爱尔兰实行自治。然而,一些被花言巧语蒙蔽的人们,还没有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大家被博饶本的行动感动,甚至推举他为议员,娜拉也允诺嫁给他。克干在该剧的最后,暂时向博饶本妥协。但是随着爱尔兰的民族意识的普遍高涨,博饶本的骗局必定会败露。英国的殖民行为也必将被爱尔兰人民指责和排斥。爱尔兰的民族意识的日益增强和高涨,都会与英国的殖民主义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剧中结尾的和谐局面将会被打破。
在英国与爱尔兰的二元对立中,爱尔兰女性作为男性和英国公民的双重“他者”,在边缘地位艰难谋求生存,然而她们缺乏独立自强的斗争意识,只能在双重压迫下麻木地被动地接受安排。英国的中产阶级与爱尔兰下层阶级有利益冲突,贫富差距极大,但是在英国中产阶级的欺骗麻痹下,爱尔兰下层阶级接受了英国的中产阶级,爱尔兰的人民也被英国殖民主义者暂时蒙蔽。尽管如此,随着爱尔兰民族意识的增强,两国利益冲突的日益显著,真相必将浮出水面,短暂的和谐局面必将分崩离析。英国的殖民策略必然会遭到爱尔兰人民的反对,英国资本家的伪善也必定会被揭穿。萧伯纳以二元对立的方式呈现出英国与爱尔兰之间的矛盾和冲突,揭示出英国对爱尔兰殖民的野心和企图,也展现出表面和谐局面下爱尔兰反殖民主义的萌芽。帝国主义殖民统治下的“他者”爱尔兰必将奋起反抗,争取独立自治。这是对当时爱尔兰民族的启示,也是对当今国家拥护独立主权和领土完整的启示。
注 释
①本文萧伯纳戏剧译文参考了朱光潜的译本,详情见参考文献[20].
参考文献
[1]Abrams, M. H., and Geoffrey Galt Harpham. A Glossary of Literary Terms. Boston: Thomson Wadsworth, 2005.
[2]Drabble, Margaret. The Oxford Companion to English Literatur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0.
[3]Grene, Nicolas, Bernard Shaw A Critical View. London: Macmillan, 1984.
[4]Jakobson, R. “Closing Statement: Lingustics and Poetics”. Style in Language. Cambridge: MIT Press, 1971: 370.
[5]Morgan, Margery. Gerorge Bernard Shaw---Major Barbara. New York: Longman York Press, 1982.
[6]Saussure, F.de. 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 London: Fontana Collins, 1916.
[7]蔡文显. 萧伯纳戏剧创作的思想性和艺术特点[J]. 中山大学学报,1956(4):167.
[8]杜鹃. 萧伯纳式戏剧品格探析[J]. 戏剧文学,2009(10): 53.
[9]---,萧伯纳戏剧研究[M]. 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2。
[10]杜宇.“萧伯纳式”戏剧艺术的体现——对《英国佬的另一个岛》的解读[J]. 上海戏剧,2015(8): 58-60.
[11]方汉泉. 二元对立原则及其在文学批评中的运用[J]. 外语与外语教学,2004(7): 39.
[12]何其莘. 英国戏剧史[M]. 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13]赫里斯,弗兰克·萧伯纳传[M],黄嘉德,译. 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
[14]萨义德,爱德华·W. 东方学[M],王宇根译. 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
[15]盛宁. 二十世纪美国文论[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
[16]斯皮瓦克,佳亚特里. 后殖民理性批判:正在消失的当下的历史[M],严蓓雯,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
[17]索绪尔,费尔德南·德. 普通语言学教程[M]. 高明凯,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18]塔迪埃,让·伊夫. 二十世纪的文学批评[M]. 史忠义,译. 天津: 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
[19]王阳. 索尔·贝娄与二项对立[J]. 外国文学评论,1996(2): 47-54.
[20]蕭伯纳. 萧伯纳戏剧集[M],朱光潜,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
[21]朱刚. 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作者单位:湖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