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民族地区脱贫需扬长避短
2018-07-07王芳
王芳
千百年来,各族人民共同生活在中华大地,形成多元一体、同呼吸共命运的中华民族,56个民族是一家。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道路上,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少数民族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掉队”。
深度贫困地区是脱贫攻坚的“硬骨头”,而少数民族地区则是其中最难啃的“硬骨头”。剖析民族地区贫困的特有原因,解开系在贫困地区脖子上的枷锁,如何将发展劣势转化为优势,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打赢精准脱贫攻坚战?为此,记者采访了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经济发展司巡视员彭泽昌。
主战场:精准聚焦深度贫困
2016年以来,中央和地方密集出台支持深度贫困地区脱贫攻坚的各项过硬政策措施,聚焦短板、精准发力,已经在民族地区产生了良好效应,已宣布摘帽的28个贫困县有21个在西部和民族地区。2017年,民族八省区贫困人口从上年的1411万人减少到1032万人,减贫速度上升至26.9%,贫困发生率明显下降。
脱贫攻坚战,首先要明确主战场在哪里。
目前,我国深度贫困地区呈现出越来越集中在少数民族地区的趋势。据国家民委统计,全国贫困人口的三分之一、近一半的深度贫困村、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中的11个,以及深度贫困的“三区三州”(“三区”指西藏、新疆南疆四地州和四省藏区;“三州”指甘肃的临夏州、四川的凉山州和云南的怒江州)都在民族地区,民族地区农村贫困发生率仍高于全国3.7个百分点。“三区三州”辖区县及其他深度贫困民族自治地方县有297个,占深度贫困地区县总数的72%。因此,全面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全面实现小康,少数民族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掉队”的重要指示,是当前和今后民族经济工作最重要的任务。
彭泽昌向《经济》记者介绍,从各类民族贫困地区的主要矛盾、特殊困难、突出问题来分析,贫困面最大、贫困程度最深、致贫原因最复杂、脱贫难度最大的“三区三州”深度贫困地区,大致可以分为三种贫困类型:一是高寒贫困区,主要是西藏和四省藏区,突出特点是高原缺氧、生态脆弱;二是资源匮乏贫困区,主要是以新疆南疆四地州和甘肃临夏州为代表的干旱荒漠地区,突出特点是水资源矛盾极为突出;三是原生型贫困区,主要是云南怒江州和四川凉山州。
为了确保实现“少数民族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掉队”,从国家民委经济工作的角度,彭泽昌建议,要努力把握好四个环节:一是深入推进兴边富民行动,我国陆地边境有2.2万多公里,其中1.9万公里是在民族地区,陆地边境县140个,其中62个是国家级贫困县,31个是深度贫困县,特别是对边境一线负有守土固边责任、不能随意搬迁的少数民族,要开展边境地区就地就近居边脱贫专项行动。二是要持续扶持人口较少民族发展。“三区三州”分布有12个人口较少民族、约70万人。像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中讲述的塔吉克族,生活在我国最西边的帕米尔高原,海拔4000多米,生存环境非常恶劣,我们要通过组织实施人口较少民族贫困村提升工程,使人口较少民族聚居的建档立卡贫困村分期分批整体脱贫。三是要支持“直过民族”打赢打好脱贫攻坚战。“直过民族”从原始社会末期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最显著特征和最大困难,是社会发育程度和生产力水平低,甚至很多民族没有财富和产权观念,要采取特殊政策支持“直过民族”,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教育,实施好自然村通硬化路等基础设施建设工程。四是要落实好民族贸易政策,解决好深度贫困地区“买难卖难”问题。
脱贫路上三只“拦路虎”
深度贫困民族地区脱贫攻坚难,难在一般性问题与特殊性问题交织,突出表现在“三个最大”。
通过调研,彭泽昌感到“三区三州”脱贫攻坚最大的瓶颈是基础设施建设。新世纪以来,国家不断加大政策倾斜、项目资金投入,横贯东西、连接南北的“大动脉”建设取得显著进展。但深度贫困民族地区存在一些县市交界地区“中动脉”、乡村基层“毛细血管”不通、通而不畅等问题。比如,去年他在调研时了解到,四川凉山州公路密度仅44.95公里/百平方公里,低于全省平均水平22个百分点,尚有17个建制村未通公路,75个乡、1317个建制村未通硬化路。
最大的差距是基本公共服务差距。目前,在住房、教育、医疗卫生和就业等方面,“三区三州”与全国平均水平有较大差距。比如,甘肃甘南州社会发育程度低,因干部职工工资收入与周边藏族聚居区和其他市州相比差距较大等原因,全州各类人才特别是专业技术人才流失严重,人才引进难、留住难的问题长期无法得到扭转,尤其是在教育、医疗领域。
最大的穷根是教育和就业。“三区三州”已经实施了14年的免费教育,同时教育质量和条件还比较低。比如,凉山州的教育条件与需求差距大,由于人口分布较为分散,适龄学生无法就近上学,且乡村学校办学条件落后,不能满足学生普遍的寄宿需求,實际住宿比例不足50%。
“此外,少数民族地区社会文化认知与现代化不能融合,封闭的环境自然会形成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比如少数民族地区有些贫困群众不认识汉字,也不会说汉语,这就为经济交往、要素交流和产业融合发展带来障碍,他们去外地打工也存在天然的畏惧畏难心理,无法在大城市靠打工生存发展。”彭泽昌补充道。
扬长避短,转劣为优
《论衡》有言,人有所优,固有所劣;人有所工,固有所拙。少数民族地区确有发展的劣势,但找到合适的路径一样可以转化为优势。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地处中朝俄三国交界处。对外通道不畅、与腹地联系不够紧密,曾是制约延边发展的最大瓶颈。如今,随着珲春高铁的开通为这座城市的未来提供了无限可能。珲春市梦岭村大力发展了富硒苹果产业,成立了苹果专业合作社,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返乡栽植果树,全村种植500公顷苹果树,产量1800万斤,年产值5000万元。
彭泽昌曾在湖南湘西挂职两年,他告诉记者,当地制订了《民族客栈》的省级地方标准,按照标准建设了600多家民族客栈,每个土家族苗族村寨都有自己的特色,旅游者到凤凰古城周边寨子的百姓家住上几天,吃住方便,百姓还有收入。湘西州旅游每年以30%的速度增长,年总收入达4亿多元,每家客栈平均年纯收入达20余万元;贵州黔东南西江苗寨周边,保留民族的风情风貌。游客可以与当地百姓一起生活,如插秧、摸鱼,未来可以发展出更高品质的旅游和休闲度假形式。
武陵山区跨越湖北、湖南、重庆、贵州四省市,聚居着土家、苗、侗、仡佬等少数民族。当地百姓种植山茶油树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他们一直吃着比橄榄油还要高级的山茶籽油。得知其营养价值和经济价值较高后,当地开始扩大种植面积,设立科研博士站,改良品种,提高产量,降低劳动强度,改进生产方式。贵州玉屏侗族自治县油茶基地已达19.6万亩,年产茶油750余吨,产值达1.45亿元,种植户人均从中获得收入1689元。
油茶有独特的生长纬度带,太冷太热都不行;牦牛在高海拔生存,只吃草不吃饲料因而肉质鲜美……这些独特的地理标识产品如果转化为经济效益相当可观。
扶贫要打好“精准”牌
“56个民族,我们最担心落下一个民族。民族地区因历史、文化、地理环境等原因,致贫原因不尽相同,要实事求是,摒弃以GDP挂帅、以区域发展政策来代替精准扶贫精准脱贫的思维,优先解决最贫困地区的困难,不断提高脱贫攻坚的精准度。”彭泽昌强调。
少数民族是深度贫困地区中的特殊困难群体,是脱贫攻坚的重中之重、坚中之坚,要采取更加特殊的政策、更加精准的措施、更大的力度给予扶持。同时,要推进国家各项惠民政策和民生项目向深度贫困民族地区倾斜。使贫困县能够真正集中力量办大事,办急需的事。切实在深度贫困民族地区真正落实公益性基础设施建设取消配套资金政策。继续增加中央财政安排少数民族发展资金数量,用于支持深度贫困民族地区改善乡村基础设施条件,发展种植养殖等地方民族特色产业,开展农村实用技术培训,支持创业就业,提高公共服务水平等。
产业扶贫在少数民族地区更需要创新模式。特别是农业产业化发展模式,是解决眼前和未来长效脱贫的重点和关键。涉农产业具有“谷贱伤农”的特点,增产未必增收。对深度贫困地区而言,抵御自然风险、技术风险、市场风险,单靠贫困户个体是很难的,要探索全面抵御这些风险的有效方式,尤其是市场风险,“种少了完全没有优势,种多了卖不出去或卖得太便宜”。对于产业扶贫如何因人因户精准施策,如何找准路子突出特色发挥比较优势,如何充分发挥新型经营主体引领带动作用,如何创建新型经济体的利益联结机制以激发贫困户内生动力,要积极鼓励和引导民族地区创新模式。
彭泽昌最近到贵州省六盘水市调研,当地推行“三变”改革模式,使“资源变股权、资金变股金、农民变股民”的改革探索,促进了农业适度规模经营,增强了农村集體经济实力,拓宽了农民增收致富渠道,他认为在深度贫困民族地区具有广泛的复制、推广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