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与书为伴的日子
2018-07-06石映芳
石映芳
一
每次路过县人民大会堂门口,总会不经意回望,脑海中总会浮现出那样一幅画面:一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手捧着一本书,或卧或坐于大会堂门口的青石板凳上,怡然自乐。那个小女孩就是儿时的我。童年大部分时光都是跟祖父祖母一起生活的。祖父是党校的职工,那时我们住的是单位的宿舍。我清楚地记得宿舍后窗仅一尺之遥就正对着牛头城大门遗址。那座城门虽已是断壁残垣,但因靠得太近,屋内光线很不足。那时我就会经常带着书到离宿舍几步之遥的大会堂门口,坐于青石板凳上悠哉悠哉地在书海中徜徉。
小时候看的书大部分是连环画,也就是众所周知的画面配文字的小人书。小人书的画面基本上有三种类型:一种是用白描手法画的;一种是电影或舞台剧照,但基本上是黑白的;另一种比较高档的是铜版纸彩色画面的。记得家里的小人书是一摞一摞的,装满了几大木箱子。当然除了小人书,多多少少也阅读了一些“大书”及杂志。看的“大书”基本上是一些古典小说,如四大名著,《杨家将》《岳家将》《聊斋志异》等。那些小说大都是一些绣像本,里面的人物画像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至今记忆犹新。那时比较流行的杂志有《故事会》《故事林》《民间文学》《百花园》《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之类。
缘于家中孩子较少,身为女孩子却还是很得宠,手头上总能有宽余的零花钱得以买自己喜欢的书。在那个大多数孩子都在忙于农活的年代,很庆幸能有一个衣食无忧,有那么多闲暇时光的童年,而且比这更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位能陪我一起看书,给我讲故事的祖母。
祖母是潮州人,生于一个商贩人家,家底较为殷实,上过几年私塾,因而识得许多字。她很赞成女孩子要多读书,多识字。她儿时有一个女伴书读得很好,名字叫映芳,后来她就给心爱的孙女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可见对我寄予多大的希望。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不仅源于祖母深沉的爱,更因为这个名字有着一个美好的含义——彰显美德。
那时每天早晨,祖母都会提着菜篮子,拉上我上街买菜。当时的菜市场设在中山公园旁,一到东风桥头,我们就“分道扬镳”,她去买菜,我往三角坪方向走去。在离三角坪不远的那条街上有好几家书店,一家是新华书店,一家是中原书屋,其余两三家已记不太清名字了。我经常在中原书屋边看书边等奶奶,看到特别中意的书,祖母总会二话不说买给我。在年纪还小,不识得几个字时,每天晚上祖母都会捧着书给我讲故事,讲完书里的,有时也讲她私塾里听到的故事,大都是一些开天辟地、钻木取火、女娲补天之类的神话故事。祖母不会讲普通话,她小时候上私塾念书是用方言念的,给我讲故事也是用潮州话讲的。
如今,祖母已驾鹤西去十余载,而她给我念故事书时那带着浓浓潮州腔的话音,至今还不时在我耳边回响。
二
上中学了,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书包里自然少不了琼瑶的小说。那时的我对琼瑶小说近乎到了痴迷的地步,每部必看,而且还经常像个傻瓜一样跟着里面的人物一起哭,一起笑。多年以后,走入社会,深涉尘世,回想起来,才发现我们都被琼瑶骗了,不单是我,很多人都有同感:书中描绘的那种至真至纯的爱情,现实生活中真是凤毛麟角!但细细一想,琼瑶的作品为何会深受少男少女(特别是少女)的喜爱,风靡一时呢?那正是因为少男少女正处于青春期身体及精神双重发育阶段,对爱情还只是存在着朦胧、神秘的感觉,充满着憧憬与向往。琼瑶向他们呈现了这样一种不含杂质、唯美的东西,就是抓住了少男少女的心理特点,迎合了他们的口味。这也使我想起写给小朋友看的关于公主与王子的童话,结局几乎千篇一律是这样写的:从此,公主与王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因为每个孩子都是豌豆公主,稚嫩的心灵受不了一丝的伤害,尽管故事的经过可以是曲折、惊险的,但结局肯定要是美好的,不给他们留下阴影,这样孩子才喜欢看。不同年龄阶段的读者喜欢的书肯定是不一样的。那时的我看的几乎都是言情小说,琼瑶、三毛、岑凯伦、亦舒这些作家的作品我几乎每部必看,当然那时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也很畅销,多多少少也读了一些。
初中三年时光里,我很幸运遇上了一位好老师——曾繁森老师。曾老师是一位博学敬业的语文老师。我的语文学得好,他一直视我为得意门生,常常把家里的书借给我。记得上初二时,他鼓励我投稿加入中外文化书院,很幸运我被选上了,成为了书院初中组的一名学员。中外文化书院地址在河北石家庄,面向全国招收学员,著名作家臧克家就是重要负责人之一。书院每半个月就会给学员邮寄一本课外读物,要求学员每半个月邮寄一篇习作到书院批改,改完再寄回。那時收到的课外读物以古诗词赏析居多。第一次这样大量接触到古诗词,我一下子为古诗词那种醉心的美而倾倒,只觉得读来字字珠玑,如歌行板,满口余香。我如饥似渴地啜饮着这“琼浆玉液”,许多唐诗宋词的名篇大都是在那两年时光里背下的,现在虽已遗忘许多,但从那时起到现在,对古诗词的喜爱之情就再也没改变。在这两年时光里,让我更为惊喜的是在寄回的习作中,居然有一篇评语后的落款写着“臧阅”字样,曾繁森老师说那笔迹很像臧克家的。那是一篇题为《一场虚惊》的习作,臧先生给予了很大的好评,并提出了宝贵的意见。是不是臧克家先生亲笔批改的,没有去考证,不管是不是,那篇作文一直被我当作珍宝一样收藏着。
在那个交通与通讯极其不发达的年代,名人却离我们那么近。
三
离开了家乡,走进了城市,开始了师范学校的生活,我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对一切充满了好奇。记得第一次在校园广播里听到配乐诗朗诵时,我一时惊为天籁,几乎呆住了。那次播放的是舒婷的《致橡树》,配的音乐是《献给爱丽丝》。何为天籁?最美的诗朗诵加上最美的音乐即是!“舒婷”,我一下记住了这个名字。那是个诗歌盛行的年代(当时最火的作者要数汪国真了),我也难逃诗歌的俘虏。每次到图书馆借书,印有汪国真、舒婷、席慕容、顾城、北岛、徐志摩等名字的书都是我刻意要找的。
在那诗意盎然的青春岁月中,在那少女最善怀春的美好年华里,一直都在憧憬着能邂逅到一位志趣相投的人儿,不求他相貌堂堂,彪悍魁梧,但求腹有诗书,谈吐不俗,而我则愿为他身旁添香的红袖。然而“过尽千帆皆不是”,一切美好都未曾上演,三年里,我一直都在和一座图书馆谈恋爱。
有一次值日周,轮到我们班,我分到了一份美差——到图书馆仓库整理图书,在那里我结识了小张老师。小张老师是一个大不了我几岁的未婚女青年,我和她谈得特别投缘。临走时,她叫我有空就来帮忙整理图书,我爽快地答应了。从那以后,每逢放学或周六、周日有空,我都要跑去她那边看看有什么活儿需要帮忙,每次她总会叫我挑一两本书回去看,所以那时还未摆上架,比较畅销的新书我都能先睹为快。在临近毕业前夕,小张老师要结婚了,她带来了一包喜糖给我,说谢谢我这么长时间的帮忙,我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得到的好处更多。”
至今,我都不知道小张老师叫什么名字,但她那张清秀的脸已深深烙在我的脑海中.
四
如今,已为人妻,为人母,凡尘琐事牵系于身,读书自然没有了那时的专注,更少了一份闲情逸致。
一直都认为人生最惬意的事有一,那就是:远离白天的喧嚣,摒弃一切烦恼杂念,让心平静如古佛青灯下敲木鱼的僧尼,于人声寂寂的夜晚,亮一盏暖暖的灯,沏一壶淡淡的茶 ,捧一卷心仪的书,让书香交汇着茶香在空气里恣意地氤氲,一切静谧而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