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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人类学视角下民歌的人文情怀——以安徽“五河民歌”为例

2018-07-02檀伯才

关键词:五河号子音乐学

檀伯才



音乐人类学视角下民歌的人文情怀——以安徽“五河民歌”为例

檀伯才

(阜阳师范学院 音乐舞蹈学院,安徽 阜阳 236037)

音乐人类学近年来不仅作为一门学科在我国快速发展,同时也作为一种方法论在民族音乐研究中得到较为广泛的运用。从人文情怀的角度出发、以音乐人类学的核心理念为理论指导,阐释皖北民间音乐“五河民歌”的人文精神,理解乡土民俗文化生活;从文化相对主义音乐价值观的角度出发,对音乐人类学这一学科在中国民族音乐研究中的运用进行探讨,兼及“五河民歌”的日趋衰落和传承保护问题。

音乐;人类学;五河民歌;人文情怀

引言

音乐人类学家致力于探索音乐与文化之间的关系,尝试将音乐放到文化中去研究,试图对音乐背后的文化意义进行解读。美国人类学家梅里亚姆在《音乐人类学》一书中提到“民族音乐学应当被界定为对文化中的音乐的研究”[1],“二十世纪后半叶西方的民族音乐学家们已经不再满足仅限于对音乐的形式研究,而是希望更多探索其声音背后的意义,这样的探索道路必然走上对与音乐相关的社会、习俗、信仰等多方面文化的关注,这也就使得他们提出了自己最为明确的研究思路:把音乐置于文化之中”[2]。半个世纪以来,对“音乐文化”的探讨一直没有停止,音乐与文化的关系也找到了一个平衡点:“音乐中体现了文化,文化中包含了音乐。”音乐内容的本源是人及其文化本身。

人类的音乐语言是逐步建立起来的,中国民歌在音乐语言、艺术形式等方面具有言简意赅的特点,安徽省五河县及周边地域孕育出本民族、本地区的特色民歌——“五河民歌”,是地处江苏、山东、河南以及安徽交界处的民间艺人结合五个省的文化特征而逐渐演变而来的民歌,主要有劳动号子、田秧歌和小调三大类型,其表演形式以白口、演唱、说唱、对唱、独唱为主,表演内容丰富多彩,例如缓解疲劳、协调劳作的号子;鞭挞封建社会、歌颂爱情的小调;庆祝丰收、赞美生活的田秧歌等。五河民歌既体现了淮河流域的文化特色,也反映了文化交融的历史脉搏,作为口头传承的非物质民间音乐文化的遗产,其所蕴储的文化空间、历史风韵、汉族民俗文化成份,对淮河流域文化的产生发展以及文化构成的研究,无疑是难得的宝贵资源。

一、“五河民歌”的人文情怀

(一)民歌中的文化

对五河民歌的分析应把人文情怀放在首位,重新解读传统音乐文化的历史情结,及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和求索,展示音乐中逍遥自在的情怀与对人性的追求。不管是哪种解读,归根结底都是人文情节的寻觅和人文关怀的落实。独特的地理位置使五河民歌所在地经历了多个朝代的文化熏陶,这些对五河民歌的演变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音乐人类学视角下的民歌反映的多是人们的社会生活和经济生活,将“音乐文化”中蕴含的精神、制度与物质等运用到中国民族音乐研究中,把中国民族音乐作为一种文化来进行解读,才能突出强调音乐的文化性和人文情怀。在对五河民歌文化特征的论述中,除对劳动号子、山歌、小调等进行音乐本体上的分析描述之外,还应尝试对其音乐的文化特征进行阐释:汉族民歌是人民在长期劳动和社会生活中集体创造出来的,也是劳动人民生产生活的真实写照。也只有将汉族民歌放在这样一个大的文化背景中,才能真正理解其深厚的文化意义。

(二)五河民歌特征概说

例一是五河民歌的劳动号子,没有固定歌词,歌者大都能见景生情,用较少的音乐形象表现丰富的内容,从纯粹的社会、经济活动中分化出来,对人们的生产生活及精神世界产生影响。

五河民歌《牛号子》[3]

哟嗬嗬嗬哟,哟哟,哟嗬嗬嗬哟,哟嗬。哟啰嗬,哟啰,哟啰嗬,哟啰啰啰喂,哟哟,啰嗬嗬。哟啰 哟啰 哟啰啰,哟啰 哟啰啰啰啰 哟啰啰;哟啰,哟啰啰哟啰,哟啰哟啰啰。

劳动号子是直接产生于劳动并伴随劳动过程的歌唱,其各方面的音乐要素都与当地劳动生活有着紧密的联系。劳动号子在民间主要用于缓解人们的劳动疲劳并促进人与人之间劳动的协调,所以是一种主要以呼喊的方式来表演的歌曲。号子的节奏适应于劳动节奏,并起着统一节奏、组织劳动、调剂劳动情绪的作用,号子的节奏与劳动强度成正比;号子的旋律随着劳动情况的变化而变化,劳动量较轻且节奏性不明显时,号子的旋律性就越强,反之,则旋律性减弱。

五河民歌的劳动号子有着沉稳有力的节奏以及口语化的旋律,最典型的特征是极具节奏感的旋律以及激昂高亢的曲调。五河地区有着十分丰富的号子类民歌,例如建筑号子、渔船号子、农事号子以及搬运号子等,且号子复拍子与单拍子的交替也随着劳动形式的不同而呈现一定的差异。合唱与领唱是五河民歌劳动号子的主要表现形式,例如众人合、众人领、一人领众人合等。只有将劳动号子放到其产生并运用的大的文化背景中,才能了解劳动号子何以具有刚毅有力、节奏规整、强弱交替、旋律口语化等独特的音乐特征。

例二:五河民歌《打菜苔》

打 菜 苔

例二是反映爱情的五河民歌《打菜苔》,作品真切达意,体现社会生活的真实吟唱,音乐载体具有丰富的表现特征,是地域生态、人文语境以及民族心理等诸多因素结合在一起的体现。五河民歌的内涵与外延也在其中体现出相应的历史与人文因素,它生动地表现了五河人民的生活、思想、情感和饮食,并积淀在传统文化之中。

五河处于安徽北部与淮河流域的交界处,故楚文化、吴文化以及中原文化等都对五河地区的文化、风俗以及语言等方面产生了重要影响与熏陶。周边很多省的民歌小调在五河地区实现融合,这些小调与五河当地民歌结合起来后逐渐演变出了一种别具一格的本土小调。因此,五河民歌的小调与周边地区民间歌曲在旋律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五河民歌流畅、婉转、平稳的特点使其十分擅长歌颂男女爱情,波浪起伏的旋律线条更适合进行抒情。

文化解读不仅是对音乐人类学方法论的运用,也反映出中国民族音乐的研究中借鉴音乐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在深入透彻的音乐形态微观分析基础上,对音乐事象背后的音乐文化有一个更为全面的宏观认识,从而能更好地理解所研究的音乐事象。

二、文化相对主义音乐价值观

作为一种多元音乐文化观察的理论视角,文化相对主义音乐价值观只是反对用一种文化的价值观去评价另一种文化的价值观,民族文化自身的价值体系才是衡量标准,当今学术界在多元音乐发展现状的背景下,以不同标准对价值的判断不应被否定。文化相对主义音乐价值观,对于当代音乐文化研究具有积极意义。在多种参考系的基础上动态地观察文化相对主义价值观,它也有先进落后之分,只是需要将音乐事象放在其自身音乐文化价值体系中去评价。

(一)观念的产生

音乐学界把博厄斯等所倡导的抛弃“我族文化中心主义”的文化相对主义价值观,拓展到民族音乐学范畴,文化相对主义音乐价值观成为民族音乐学/音乐人类学核心观念之一。文化相对主义的核心是尊重差别并要求相互尊重,它强调多种生活方式的价值,这种强调以相互理解与和谐共处为目的,而不去批判甚至摧毁那些不与自己原本文化相吻合的东西[4]。每个民族价值体系中的音乐文化都是在其特殊的语言环境、民俗习惯和文化背景中形成的,反映出特定存在语境下演唱形式、歌词内涵、文化特征的审美标准。音乐文化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在历史中传承的符号体系,是音乐存在的表达方式,还需要将其还原到音乐实践的现实语境中,对环境场合、心态过程进行综合考察。中国音乐的根基是民间音乐,人文关怀的价值体系与天地、自然、人性等因素紧密相连,无论是宫廷雅乐、文人音乐还是宗教音乐,都蕴藏着民族音乐的特征,不同的社会文化有属于自身的价值体系所支撑。

针对民族狭隘主义音乐价值观所提出的文化相对主义,音乐价值观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偏爱自己之价值系统同时尊重他群社会的价值系统;另一种是民族自我中心偏见,相信客观的绝对价值对异于己群的行为标准持敌视态度。文化相对主义是与这种具有某些民族主义思维特点和民族主义思想烙印的音乐价值观念相对立的。不管是开展民族音乐的研究工作,还是做好对民歌的传承和保护工作,都应从终极关怀的角度看待传统民歌,把精神从肉体中分离出来,在当今世界文化呈多元发展趋势的同时,尊重不同文化发展,建立起一种绝对权力和责任的直接联系,来阐释民歌的人文情怀。

(二)音乐人类学在民族音乐研究中的运用

我国带有音乐学学科特色的民族音乐理论研究起步较晚。最初受比较音乐学学术思潮影响的具有“科研型民族音乐理论研究思想”的近代音乐学家王光祈,对近代以来民族音乐理论的研究起到一定的奠基作用,但由于社会的动荡不安,导致这一学术研究理念没有得到很好的延续甚至出现断层。在此期间,我国的民族音乐研究多是秉承创作型学术研究思想,无论是受“新文化运动”还是“救亡运动”浪潮的影响,当时学界从事民族音乐研究的工作者,其主要目的是发展具有民族音乐特色的音乐创作。直至20世纪80年代,西方民族音乐学学科理论的传入,才使得这一学术理念得以重新接续。

在当今学科交叉化趋势不断深入发展的学术背景下,音乐学与人类学这两个学科之间的交融与汇合在研究观念、研究范式等方面对我国音乐学界的学者们产生了广泛的影响。音乐人类学在我国的传播与发展为我国的民族音乐研究带来了一套新的学术理念与方法,对音乐教育学、音乐美学等其他音乐学分支学科起到了一定的渗透作用,同时也为完善我国音乐理论体系作出了相应的贡献。

音乐人类学之所以在音乐学界占有一席之地且散发着独特的学科魅力与其以人为本的学科理念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我国当代音乐学家郭乃安先生说:音乐,作为一种人文现象,创造它的是人,享有它的也是人。音乐的意义、价值皆取决于人[5]。而音乐人类学是一门将人文关照作为其终极目标的学科。“音乐人类学的核心理念,即音乐是人的思想、感情和心灵的一种形式,它所研究的是音乐与人的关系,关心的是音乐作为人的生活方式所承载的作用、价值和意义。人文关怀由此而成为了音乐人类学诉求的目的。”[6]

(三)田野中的民俗文化

广大人民群众用来承载民间文化并表达思想感情的口头习语称为民俗语言,其具有生动活泼、通俗易懂的特点,反映了民间的习俗、感情以及思想。五河民歌中使用了很多民间土语,从而增强了歌曲的活力、生动性与亲切感,具备通俗流畅的旋律以及规整的结构,歌词主要是对广大人民群众身边的日常生活以及历史故事进行反映,这些特征极大地降低了民歌的传唱难度。随着社会的发展,很多地区的方言以及民俗文化也逐渐对民歌产生一些影响,这使得传唱过程中带有浓厚的乡土气息。

五河民歌被列入第二批安徽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民歌被列为保护项目,增加了对本土民歌的关注度,但在五河地域文化、民间生活方式中,作为“非遗”的五河民歌却日趋衰落,当地已经很难再听到人们在生产、生活中随口哼唱民歌,现代化进程不断推进使民歌赖以生存的环境发生变化,社会娱乐活动丰富,唱民歌不再是主要的休闲方式,五河民歌的生命力和社会影响力每况愈下。

“在不同文化中,有不同的音乐概念、行为和音声;在同一种文化的不同时期,有不同的音乐类型;在和人构成的不同关系中,音乐是不同主体的不同对象。”[7]作为现代文化传承先锋的青年群体,对传统文化元素关注不够,对民歌艺术也缺少重视,甚至认为这些民歌只存在于有限的时间和空间范围之内,包含着诸多地方方言和俗语,不登大雅之堂。先前存活于民间的原生态演唱,大多保存在录音、录像之中或珍藏于当地民众的往昔记忆里。

运用音乐人类学所倡导的多元音乐文化价值观,结合田野工作这一研究方法去探寻“音乐”这一社会文化现象,使其包含民俗、道德和礼仪等各维度的内涵,而真正意义上“以人为本”的音乐理论体系也需进一步完善。

结语

民族音乐从根本上来说是一种社会人文现象,通过音乐人类学的视角,可以理解不同音乐行为模式所赋予音乐的不同意义。音乐人类学强调多元性、差异性,崇尚多元的音乐文化价值观念,试图理解、阐释不同文化中的声音。这种多元的音乐文化价值观念在五河民歌中多有体现,借鉴音乐人类学的理念探讨音乐文化存在的丰富性、开放性和融合性,解读不同文化中音乐的意义,认为音乐的价值也远不止审美价值,人文关怀才是其最高价值。通过民间音乐的“采风”,除对所获音乐进行形态方面的分析外,还需进一步把握音乐自身的特点和规律,从而上升到理论层面。对中国传统民族音乐的文化内涵、象征意义、价值功能等方面的解读,还需进一步提炼。

[1]艾伦·帕·梅里亚姆.音乐人类学[M].穆谦,译.陈铭道,校.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10:6.

[2]杨曦帆.1964年:观念的分界线——思考民族音乐学的发展轨迹[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 音乐与表演,2014(4):8-12.

[3]中国安徽五河民歌选[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88:.

[4]乐黛云.比较文学原理新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8:9.

[5]郭乃安.音乐学,请把目光投向人[J].中国音乐学,1991(2):16-21.

[6]洛秦.音乐人类学叙事诉求人文关怀——记《街头音乐:美国社会和文化的一个缩影》出版五周年[J].黄钟,2007(1):133-139.

[7]宋瑾.多元音乐文化观念的思想基础与核心精神——从后现代主义、后殖民批评理论与生态哲学美学谈起[J].音乐与表演,2014(2):25-36.

Humanistic Feelings of Folk Songs from A Perspective of 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 The Case of Wuhe Folk Songs in Anhui Province

TAN Bo-cai

(School of Music and Dance, Fuyang Normal University, Fuyang 236037, Anhui)

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 widely employed as a methodology in the research of folk songs, has been regarded as a discipline and promoted at a fast speed in China. Start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umanistic feelings and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 the present thesis is to illustrate the humanistic feelings in Wuhe folk songs (a kind of folk songs originated in the North of Anhui Province). The thesis is to complete such tasks as apprehending folk-custom culture, discussing the employment of the Anthropology of music in the research of Chinese folk music as well as the fading disappearance and protection of Wuhe folk songs.

music; anthropology; Wuhe folk songs; humanistic feelings

2017-11-26

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点项目“皖北音乐非遗文化传播与新农村乡村文明构建”(SK2015A132);安徽省社会科学创新发展研究项目“安徽地域优秀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亳州二夹弦的考察研究”(B2015014)。

檀伯才(1972- ),男,安徽怀宁人,阜阳师范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钢琴演奏及教学,作曲技术理论。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8.03.02

J642.22

A

1004-4310(2018)03-0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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