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土战国文献词典》“期”“乐”“宽”样稿选载

彭伟明　张玉金

摘 要：目前公布的出土战国文献材料，绝大部分文字已经被释出。这为我们编写一部以出土战国文献为研究对象的语文性工具书提供了有利条件。本文对“期”“乐”“宽”三个字头所管辖的单音词义项、复音词目进行了穷尽性的描写与梳理，逐条标明词类、词性、词义以及用法，并于每个词条后面附以关联条目，以此通观该字在出土战国文献语言中实际使用情况。

关键词：出土战国文献词典 样稿 “期” “乐” “宽”

华南师范大学出土文献语言研究中心主任张玉金教授带领其学术团队试编了《出土战国文献词典》（暂名）。该词典以出土战国文献中常用字以及特有的难字字条为主，词典分为绪论、正文、附录三部分。绪论总结了出土战国文献的语言规律与价值[1]。正文凡十五卷，单字共计5508条，异体字计3285条，异释字计783条，复音词语7057条，合文338个，约400万字。全书撰写力求做到选字严格，训释准确，词目完备，例句典型，这是一部供古文字教学与研究、先秦文史哲等学科参考应用的专业工具书。现选样刊登，以听取同行专家意见。

一、期

1.（qī）群纽、之部；群纽、之韵、渠之切。①名词。限定的时间，期限，限度。《上博七·吴命09》：“今日惟不敏既莅矣，自望日以往必五六日，敝邑之期也。”《睡虎地·十八种112》：“盈期不成学者，籍书而上内史。”《睡虎地·十八种63》：“畜鸡离仓。用犬者，畜犬期足。”《里耶8-2544》：“□□弃去之，及期尽赋”（无法释读的字用“□”表示）。②动词。约定。《郭店·忠信4》：“大忠不说，大信不期。”《睡虎地·为吏05》：“与民有期，安驺而步，毋使民惧。”《放马滩·日书乙254》：“日中为期，剥此羭羊。有亲弟兄，或死或亡。”③名词。期望。《郭店·忠信8》：“忠，仁之实也。信，义之期也。”④名词。数。《放马滩·日书乙172》：“□其数而以除母而以余期之。”⑤名词。人名。《集成11590·郑武库》：“郑武库，冶期。”《包山·文书15》：“卲行之大夫盘力可今执仆之倌登虩、登期、登仆、登臧而无故。”《玺汇3788》：“司马期”。

2.（jì）群纽、之部；群纽、志韵、渠记切。⑥名词。读为“忌”，指趋避习俗或迷信认为不祥的事物；禁忌，忌讳。《上博六·天子甲11》：“临：不言乱，不言寝，不言灭，不言犮，不言短，故龟有五期（忌）。”《郭店·老子甲30》：“夫天多期（忌）讳，而民弥叛；民多利器，而邦滋昏。”⑦动词。读为“忌”，嫉妒。《睡虎地·为吏10》：“严刚毋暴，廉而毋刖，毋复期（忌）胜，毋以忿怒决。”

【期中】名词。指在所筮问的时限之中，义同“中期”。《天星观13》：“占之：吉。集歲期中將有憙。”《天星观31》：“史丑志习之以保家占之，恒贞：吉，期中小有戚于躬身，有祟，以其故祟之。”《葛陵·零497》：“?占之：无咎，期中?”。

【期度】名词。限度，法度。《上博五·三德07》：“喜乐无期度，是谓大荒，皇天弗谅，必复之以忧丧。”《上博五·竞建10》：“公身为无道，驱逐猎弋，无期度，又以竖刁与易牙为相。”

【期思】名词。地名，原属蒋国国都。战国为楚所灭，其后楚设为县，在今河南省淮滨县东南[2]。《葛陵·甲三310》：“乔尹申之遂刏于沬、期思，二豭?。”《郭店·穷达08》：“叔三舍期思少司马，出而为令尹，遇楚庄也。”

【期会】名词。约期聚集，指定期限。《上博四·曹沫25+23》：“凡有司率长，□□□□□□□□□□□□□□□□□□□期会之不难，所以为和于豫。”

【关联条目】：【中期】、【无期】、【先期】、【死期】

二、乐

1.（yuè）疑纽、药部；疑纽、觉韵、五角切。①名詞。音乐。《郭店·性自27-28》：“郑、卫之乐，则非其声而纵之也。凡古乐隆心，益乐龙旨，皆教其人者也。”隆：兴发。《上博二·容成氏8》：“与之言政，悦简以行。与之言乐，悦和以长。”②名词。泛指音乐舞蹈。《郭店·尊德义11》：“有知礼而不知乐者，亡知乐而不知礼者，善取，人能从之，上也。”《上博二·民之2》：“民之父母乎，必达于礼乐之源。”③动词。奏乐。《睡虎地·日书甲40正》：“不可饮食、歌乐。”④名词。乐工、乐人。《睡虎地·日书甲92正壹》：“七星，百事凶。利以垣。生子，乐。不可出女。”《睡虎地·日书乙92壹》：“利以垣。生子，乐。不可出女。”这两例子中的“乐”都作判断句谓语。⑤名词。指儒家六经之一的《乐经》。《郭店·六德25》：“观诸<礼><乐>则亦在矣。”《上博一·性情论8》：“<诗><书><礼><乐>，其始出也，皆生于人。<诗>，有为为之也。<书>，有为言之也。<礼><乐>，有为举之也。”举：兴趣、设立。⑥名词。姓氏。乐氏，《元和姓纂》：“宋微子之后。戴公生子衎，字乐父，子孙以王父字为氏。”[3]《集成11669·令赵世铍》：“王莅事，佊令赵世，上库工师乐星，冶影执剂。”《秦陶1328》：“乐?”。《玺汇1385》：“乐无忌”。《珍秦斋95.132》：“乐市”。⑦名词。人名。《伏庐30》：“宋乐”。《伏庐31》：“吴乐”。⑧名词。读为“栎”，古都邑名。详见“乐阳”。

2.（yào）喻纽、药部；以纽、药韻、以灼切。⑨名词。读为“药”，药物。《岳麓壹·为吏4》：“苦言，乐（药）也。”《睡虎地·日书甲38正》：“可以穿井、行水、盖屋、饮乐（药）、外除。”

3.（lè）来纽、药部；来纽、铎韵、卢各切。⑩动词。快乐、高兴。《郭店·五行6》：“不安则不乐，不乐则亡德。”《上博五·君子11》：“子羽问于子贡曰：‘仲尼与吾子产孰贤？子贡曰：‘夫子治十室之邑亦乐，治万室之邦亦乐。”《睡虎地·为吏30壹》：“怒能喜，乐能哀，智能愚，壮能衰，勇能屈，刚能柔，仁能忍，强良不得。”?动词。使……高兴、快乐。《葛陵·乙1.11》：“祷於文夫人，荆牢，乐且贡之。”《集成144·越王钟》：“我以乐考、嫡祖、大夫、宾客，日日以鼓之。”《集成171·越王朱钟》：“自作龢钟，以乐宾客，志劳赙诸侯。”?动词。喜爱、乐意。《郭店·老子丙7》：“美之，是乐杀人。夫乐□□□以得志于天下。”《上博一·性情论12》：“君子美其情，贵其义，善其节，好其容，乐其道，悦其教，是以敬焉。”《睡虎地·为吏35伍》：“人各食其所嗜，不足以分人；各乐其所乐，而足以分人。”《睡虎地·日甲47背贰》：“女子不狂痴，歌以生商，是阳鬼乐从之。”?动词。享乐。《上博二·容成氏45》：“既为金桎，又为酒池，厚乐于酒。”桎：足械。《上博一·性情论31》：“凡忧患之事欲任，乐事欲后。”?名词。声色。《上博六·天子乙9》：“朝不语内，贡不语战，在道不语匿，凥政不语乐，尊俎不誓事，聚众不语逸。” ?动词。歌颂、赞美。《郭店·性自28》：“<赉><武>乐取，<韶><夏>乐情。”

4.（lào）来纽、屋部；来纽、觉韵、力角切。?名词。县名。詳見“乐4陵”。

【乐人】名词。歌舞演奏的艺人、乐师。《信阳2-03》：“乐人之器：一桨座栈钟，小大十又三，柅条，漆划，金。”桨：读为“墙”，与“肆堵”之堵意思相通。栈：小钟。

【乐尹】名词。司乐大夫。《上博九·邦人10》：“如就王之长也，赏之以焚国。伯贞故为葉连敖与蔡乐尹，而邦人不称酓。”伯贞：指葉公子高。

【乐2平】名词。秦国境内的某处封地，可能指秦封君的名号，文献无载[4]。秦玺《典1.223》：“乐平君印”。

【乐正】名词。乐官之长，负责音乐的官员。《上博二·容成氏30》：“舜乃欲会天地之气，而听用之，乃立质以为乐正。”指舜又想要交会并任用天地阴阳之气，于是立名叫质的人为乐正。

【乐石】名词。原指可制乐器的石料，后泛指碑石或碑碣。秦·李斯《峄山刻石》：“群臣诵略，刻此乐石，以着经纪。”

【乐府】名词。主管音乐的官署。《秦铭文186·乐府钟》：“乐府”。《岳麓肆·亡律2149》：“虏学吹枸邑、怀德、杜阳、阴密、沂阳及在左乐、乐府者，及左乐、乐府讴。”虏：虏获的人。学炊：学艺者、吹奏者的省称。枸邑、怀德、杜阳、阴密、沂阳皆秦县名。“学吹”承后省略了介词“於”。讴：齐唱歌。

【乐3安】名词。战国属秦，约属临淄郡又齐郡，地望在今山东省博兴县北，东营市广饶县城北十公里的花官乡草桥村。《秦集322》：“乐安丞印”。

【乐3定】名词。秦县级单位，具体地望无考。《秦陶2938》：“乐定王氏九斗。”

【乐3城】名词。战国属三晋县府城邑，其领地在今河南邓州市南部，及湖北省老河口市部分。有学者据考古资料推断其地望在今河北省献县[5]。《包山·遣策261》：“一缟衣，赭肤之纯，乐城之纯，亡里，灵光之绣。”《玺汇0179》：“乐城里玺”。《玺汇1386》：“乐城府”。《秦封泥》：“乐城丞印”。

【乐师】名词。周代官名，为大司乐（乐官之长）之副，亦名小乐正。《周礼?春官?乐师》：“乐师，掌国学之政，以教国子小舞。”《新见职官》：“乐师丞印”。

【乐4陵】名词。乐陵县战国属秦，约属济北郡，地望在今山东省乐陵县东南。《秦集317》：“乐陵丞印”。《里耶8-1286》：“?忍乐陵宜。感手。”宜：人名。

【乐阳】名词。读为“栎阳”，战国属赵县，地望在今陕西省西安市阎良区武屯乡[6]。《近出1256·栎阳虎符》：“甲兵之符，右在皇帝，左在乐（栎）阳。”有学者认为其地望在今河北省获鹿县东北[7]。

【乐阴】名词。战国属晋县，“乐阴”与“乐阳”相对而言。据汉志记载，汉代有乐阳县，为侯国，“乐阴”当距“乐阳”不远。《玺汇73》：“乐阴司寇”。《征存7.40》：“乐阴右尉”。

【乐3家】名词。战国晋靖侯之后的食邑。《通志·氏族略·以邑为氏》：“姬姓。晋靖侯孙乐宾食邑……以邑为氏。乐氏世为晋卿。又齐有乐氏，姜姓。齐惠公之后，惠公子坚，字子乐，是以字为氏者”[8]。秦玺《典2.1119》：“乐家”。

【关联条目】：【左乐】、【左乐丞】、【寺乐】、【外乐】、【歌乐】、【兴乐】、【上乐3】、【平乐3】、【安乐3】、【康乐3】

三、宽

（kuān）溪纽、元部；溪纽、桓韵、苦官切。①形容词。大、广阔。与“狭”“窄”相对。《放马滩·日书乙239》：“日中至日入投中应钟，虎殹，长目，大喙，长宽肩，偻行任殹，色黄黑，善病要痹。”②形容词。不严苛、度量大。《上博二·从政甲05-06》：“君子不寬则无以容百姓；不恭则无以除辱。”《睡虎地·为吏03》：“惠以聚之，宽以治之，有严不治。”《放马滩·日书乙356》：“不死，厚而宽主，始有迁也，后皆其请有令，旦至晨自鸡鸣，直此卦者，有君子之贞。”③动词。宽恕。④名词。宽宏，宽厚。《上博二·从政甲05》：“五德：一曰宽，二曰恭，三曰惠，四曰仁，五曰敬。”⑤名词。姓氏，《汉书》载汉有宽舒。《汇编3.326》：“繇巷□里宽赍。”名词。人名。《商周17242·六年相邦疾戈铭》：“六年相邦疾之造，西工师□、丞宽、工贲。”《里耶8-987》：“充狱史不更宽受嘉平赐信符。”

【宽裕】形容词。宽大，宽容。《睡虎地·为吏11-13》：“宽裕忠信，和平毋怨，悔过勿重。”“宽裕”[9]，整理者读为“宽容”[10]。《岳麓壹·为吏54》：“绝甘分少，宽裕忠信，不察所使亲人不固。”

【宽惠】形容词。宽厚慈惠。《集成09735·中山王壶》：“用唯朕所倣，慈孝宽惠，举贤使能，天不斁其有愿。”斁：音yì，厌弃、厌倦。“宽惠”[11] ，一读为“宣惠”[12]，义为“普施惠爱”。

注释：

①本文的研究使用了华南师范大学出土文献语言研究

中心制作的“出土战国文献通鉴语料库”。

参考文献：

[1]张玉金.出土文献的语料价值[N].文汇报，

2017-02-03.

[2]后晓荣.战国政区地理[M].北京：文物出版社，

2013：163.

[3]陈光田.战国玺印分域研究[M].长沙：岳麓书社，

2009：240.

[4]陈光田.战国玺印分域研究[M].长沙：岳麓书社，

2009：363.

[5]后晓荣.战国政区地理[M].北京：文物出版社，

2013：362.

[6]刘庆柱，李毓芳.秦汉栎阳城遗址的勘探和试掘

[J].考古学报，1985，（3）：353-381.

[7]段木干.中外地名大辞典[Z].台中：人文出版社，

1981：4699.

[8]陈光田.战国玺印分域研究[M].长沙：岳麓书社，

2009：395.

[9]刘钊.读秦简字词札记[A].李学勤.简帛研究[C].

北京：法律出版社，1996：108-115.

[10]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睡虎地秦墓竹简[M].

北京：文物出版社，1990：167.

[11]周波.战国时代各系文字间的用字差异现象研究

[M].北京：线装书局，2013：118.

[12]吴镇烽.商周青铜器铭文暨图像集成[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4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