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冻梨
2018-06-26佟才录
文/佟才录
小时候,家里穷,每天都在盼着过年,因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我们才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比如冻梨。
每到腊月间,父亲就搭车进了县城,晚上回来的时候,肩上便多了一胶丝袋子的冻梨。那年月,鲜水果稀罕也金贵,乡下人吃不起,冻梨虽然便宜,但也只有在过年时才能捞着吃一回。
冻梨买回来后,父母要把冻梨藏到一个不为我们知道的秘密地方,怕我们偷吃。家里有四个孩子,不藏起来,几天就消灭光了。但哥哥似乎是福尔摩斯转世,总是能侦探到冻梨藏在哪儿。于是,哥哥每天都被一个美味的冻梨滋润得快乐无比。后来,哥哥的“好事”被我窥探到,哥哥就贿赂我,分我一个冻梨吃,条件是我不揭发他。我被冻梨诱惑,失去了原则立场,与哥哥同流合污做起了“硕鼠”。我俩每天在冻梨的滋养下,乐颠颠的。弟弟妹妹疑惑地看着我们成天笑眯眯却不知原因。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最终父母发现装冻梨的袋子松垮了很多,便把冻梨袋子又换了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藏起来。这下,我和哥哥吃不到冻梨了,只好眼巴巴地看日历,每天早晨最高兴的事就是抢着去撕挂在墙上的日历牌,因为每撕下一张,就离过年近了一天,盼望吃梨的时间就少了一天。
忍着肚子里馋虫的噬咬,好不容易挨到了除夕夜。吃过了年夜饭,父亲去仓房捡了一盆冻梨回屋,倒入冷水泡上,解冻。这个解冻过程很漫长,我们围着盆子,两手搭在盆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盆里的冻梨化冻。等了一会儿,没了那份耐心,哥哥急切地伸手抓一个还冒着丝丝白气、表面裹着一层白霜的黑冻梨。一个孩子伸手,其他三个孩子也迅速出手去抢冻梨,拿了就放到嘴边啃。冻梨酸中带着甜,煞是好吃,把牙冰得又木又疼,冰凉的梨水很清甜,梨水顺着嘴角滴到衣服上,我们也顾不上擦。爷爷奶奶看着我们,脸上笑着,他们是不敢这样吃的。爷爷奶奶很有耐心,他们等盆里的冻梨被一层厚厚的冰包裹住,再敲碎坚冰,把软化的冻梨取出来,用拇指肚按一下,冻梨身上出了个坑,便放心地吃,咬一口汁液四溢。爷爷奶奶在吃的时候,我们自己的冻梨已吃完了,四个像狼一样的小孩,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爷爷奶奶的冻梨,这时爷爷奶奶也会怜爱地再给我们每人来上几口,一个冻梨大半又进了我们的肚子里。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儿四十多年就过去了。如今,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冬季鲜水果进入寻常百姓家,而且价钱也不贵,倒是昔日烂贱的冻梨反成了稀罕物,价格反比鲜梨还贵。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看到有卖冻梨的,感觉就像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亲切,遂买了一小袋带回家,自己慢慢品尝和回味过去那段贫困却甜蜜的童年时光。过去的时光,也如这冻梨一样,虽然有一丝丝酸涩,但回味起来真如琼浆玉液般冰爽甘甜,可口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