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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源氏物语》中花与女性角色的关系

2018-06-22何嘉欣

青年文学家 2018年11期
关键词:源氏物语

摘 要:《源氏物语》以“美”著称,紫式部在这部作品中充分发挥了她对“美”敏锐的触觉。不难发现这部作品所散发出的“美”有相当一部分是源自书中对植物大量的运用,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花。花与作品中的每个女性角色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紫式部力图构建出一个“美”的世界的过程中,“花”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本文将试图厘清花与人物之间的关系以了解紫式部独有的“美”。

关键词:源氏物語;花;紫式部;美意識

作者简介:何嘉欣(1993-),女,汉,中国香港人,广东暨南大学2015级日语语言文学硕士,研究方向:日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1-0-02

《源氏物语》作为日本文学史上的最高杰作,其对人物性格入木三分的刻画与恰到好处的各种比喻都显示出作者紫式部对“美”是有着如何敏锐的捕捉力。紫式部在美学理论上颇具造诣。固然,她没有留下这方面专门的论著, 但她散见于作品中对的美的见解却是极有价值的。《源氏物语》中体现的自然美是紫式部美意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故事的每一帖对环境描写都力求达到尽善尽美,出现大量的植物。为了突出人物特点作者赋予植物多种意义,很好地使植物上升为意象符号。日本对《源氏物语》的研究历时多年,研究方向众多,故事的植物研究便是其中之一。日本国内已发行数本有关源氏物语中出现的植物的书刊,包括《源氏物語植物考》、《源氏物語の植物》 等,日本各大植物园亦有不少针对源氏物语中的植物所进行的统计和介绍。然而此类研究多偏向于植物学和历史学上研究,有关此类植物而进行的文学上的研究则甚少。

源氏物语中的植物是紫式部美意识重要的体现,本文从种类繁多的植物挑选出花为研究对象,试论花与故事中的人物如何紧密相连在故事中散发其组合出来的魅力。

一、以花为名

小说里人物的命名给以最直观的感觉,读者或多或少能从名字中得出有关人物的特征。源氏物语中的人物名字,特别是女性角色的名字多与花相连,甚至直接用花命名,如桐壶、藤壶、末摘花、朝颜、夕颜等。

紫式部给光源氏的母亲以桐壶之名。桐、即梧桐。在日本的古代,桐由于木质优良,既轻且结实,加之耐湿耐火,有别于其他木材能良好地传导声音,故受到珍重进而成为诸如筝、箪笥、神乐剧面具等物之材料。在故事的一开始桐壶被形容为“一位身份并不十分高贵,却格外得宠的人。”桐壶帝亦形容她“据说她(杨贵妃)有太液芙蓉未央柳的姿色,谅那种唐风的装扮定必华丽艳俗;但是想起更衣那种温婉柔顺而楚楚动人的模样儿,又岂是任何花色鸟音所能比拟的呢?”桐壶的形象就与桐一样,不如菊花般显赫、亦不如牡丹般艳丽。然而不甚起眼,却又格外得宠。“锋芒不露”的淡雅是桐壶与桐的一个相似点。另一个相似点则是地位,有着诸如淡雅实用等特征的桐由于长期运用于乐器等物件上,被赋予了神圣性,从嵯峨天皇之时开始,白桐的花被意匠化为家纹,成为了仅次于菊纹的存在。 桐壶在故事中的地位一如桐花,虽不是最为突出、鲜艳夺目的人物,却无论对于故事发展抑或是在故事角色的心中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

书中能与桐壶媲美的则是同样对光源氏影响极深的角色藤壶。“藤”作为日本固有植物,一直受到日本人的热爱与推崇。《古事记》中记载的“藤”,源自一个描述男神伊豆志袁登売神持藤花终能追求到女神春山之霞壮夫的求爱故事 ,《万叶集》中咏“藤”的诗歌多为倾述思念之情,如“藤浪 咲春野尓 蔓葛 下夜之戀者 久雲在”wei这样的恋歌,“藤”可谓恋爱的象征。从这一层含义出发,藤壶的登场是爱恋在故事中出现的标志性体现。“如今,他只有偶尔借着御宴之际,倾听御帘中流出的琴音,把满怀思慕之情寄托在笛声来相和,娇声微闻,便聊以安慰了。” 假如最初藤壶是因为外貌与桐壶相似使源氏产生亲切之感,那在源氏加冠离开皇宫后,对藤壶的思慕就足以证明他已经把这份亲切之情转化为懵懂的爱恋之情。这份最早感受到的爱情从年少时期开始,占据了源氏大半的人生直至藤壶离世。“源氏之君见二条院邸的樱花,禁不住忆起那一年的樱花之宴来。‘樱若有心为染墨他黯自低吟,复恐别人见了会起疑,乃避入佛堂,终日饮泣……”这一份不可与人言的爱恋一直在源氏的心里,令源氏在三十三岁这样早已成熟的年纪依然如此感伤,可见他大部分的爱恋之情都付与了藤壶。由于是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情,所以代表恋爱的“藤”就成为了为这一对象命名的不二之选。

与桐壶、藤壶相比其它角色的名字显得比较明瞭,然而都为角色本身更添色彩。以致读者看到这些名字的时候,凭着名字角色的名字便能在脑袋中具象化地呈现。“几朵白色的花得意自在地开着……这一带的房子都低矮肮脏而破旧,而那些夕颜的藤蔓却毫不介意地到处衍生着。”一句描写使夕颜这一角色悲惨的命运和倔强自在的形象活现于眼前,加上她真正露面的时间极短,编更为贴合夕颜花的特性。再明显的又如末摘花,“从她那用袖口遮着嘴边的侧面,依稀看得见末摘花般的红色鼻头。唉,实在不好看啊……”一笔带过的描写,形象就跃然于纸上,名字也深深地烙在读者的印象中。虽然并不是容貌姣好的角色,在这样的比喻下却没有丑陋的感觉,恰如其分的比喻便是源氏物语所能散发出的美感之一。

二、花与人的轨迹

源氏物语众多的女性角色中,被描述得最为细腻且占有篇幅最多的恐怕是紫上。她的人生被立体呈现在故事里,成长与经历带来的容貌变化和心理变化都一一记录在书中。源氏物语中大量的花,不仅用于命名还用于场景描写与比喻。紫式部描写紫上免不了运用各种花卉替紫上加以润色,这些润色也绝不是一成不变的公式表现。

以时间轴的起点开始,源氏与紫上相遇的时间设定在三月,地点在城北的山上。春分的季节,山樱如烟雾萦绕般在深绿的常青树和翠绿的落叶树交错间盛开,山里明亮而又柔和的氛围让源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要说这比京里迟开的山樱是天真烂漫的少女紫上水嫩的生命的象征也并无不可。山樱是樱花的其中一个品种,有别于平常观赏的里樱。首先观赏樱多有人为修剪而山樱则没有,这反映出在山中未受任何规条限制的紫上,与源氏在京中遇见的其它女性角色有着很大的不同。另一不同之处在于山樱的颜色是淡粉色,不如观赏用的八重樱或里樱般颜色浓重。这种颜色能更好地体现出紫上尚幼,未经世事的特点。

如山樱般未经雕琢的女孩激发起源氏要栽培的决心使之不断接近。“他无意间竟在此少女身上找到了自己所刻骨铭心恋慕的人儿(藤壶)的影像呢。”描写二人相处的第五帖不断强调紫上与藤壶的相似点,毫不掩饰源氏希望紫上能成为藤壶替身的心意。以致于光源氏在发现她们之间有着血缘关系时,既希望能通过少女使自己和藤壶之间尚有连系,也希望少女成为他们有着缘分的證据。“暗恋的人儿既遥不可及,故退而求其次,无论如何想求得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少女。”这段时期的光源氏力图把紫上培育为藤壶的替身,代表紫上的花也就从樱花变成了若紫,提示尚幼的紫上犹如能任人摆布且极需保护的幼草,也以若紫花和藤花的相似来暗喻若紫与藤壶的关系。外表上,两者均为生在藤蔓上的紫花,藤花体积较大,若紫花较小,以喻紫上与藤壶的外貌相似但有年龄差距。地位上,若紫花远不及藤高贵,便体现出此时两个角色之间的地位差距。

上文提到在源氏初遇紫上时以山樱象征紫上当时的水嫩,表现出当时紫上未经雕琢的美。但到夕雾相见时紫上已大有不同,“她那超凡脱俗的高贵气质,犹似春风薰人,又像是春天朝霞之间满开的桦樱一般,真是艳光照人。”这里比喻紫上的桦樱是淡墨樱与山樱自然杂交而成的品种。此时二十八岁的紫上,已经与源氏结为夫妇成为六条院的女主人,山樱早不足以形容这位夫人。山樱衍化出来的桦樱相比于山樱颜色稍浓,正贴合紫上经过这些日子,染上了颜色,本质却一如当初的形象。在这之后书中的人物就一直以樱花来比喻紫上。

“(源氏)将那梅花展示于夫人。‘花呀,就得有这等清香才好。倘使能把这芳香移注于樱花之上,那么别的花都将黯然失色,不值一顾了。”

“既雍容华贵,又不失时髦美丽,可谓集优雅艳丽于一身,且又正是女人最成熟之时,好比那盛放的花一般。”

“(紫夫人)给人一种芳香四溢的感觉。若以花作譬如的话,当然应该称作樱花喽,不过,却又较樱花更胜一筹,真是与众不同。”

以上三段均摘自书中源氏对紫上的评价。第一段是源氏迎娶三公主时对紫上所说的话,他以梅花喻三公主,以樱花喻紫上,认为樱花能把其他花的优点都能拥有后才称得上完美无瑕。第二段是源氏从三公主处回到紫上处所发出的感叹,以盛开的花比喻眼前的紫上,来赞叹她的完美。第三段则是源氏在纵观各夫人时对紫上的评价,称越发美丽的紫上已比樱花更胜一筹。按上三段的描述,可见紫上气质容貌的水平都在不断地上升。从源氏希望樱花能拥有梅花的清香到后来称她芳香四溢这样的评价,使读者能直观地感受到紫上不断趋于完美的成长过程。

三、“感时花溅泪”

以花喻人这样的写作手法已经非常普遍,运用在古今中外的很多作品中。然而作为史上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源氏物语》在当时便能够如此娴熟地把这一表现形式糅合在作品当中,实为不易。通过研究《源氏物语》不难发现紫式部确实对“美”有着别样的执著,小说中的每个细节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经得起推敲。桐壶、藤壶、紫上这样重要的角色的设定则更为细致。如第一章所述,她们的名字就有着与角色贴合含义,一旦掌握有关知识,花就成为了极其重要且明確的線索,这人物线索不失其美,又极具特色,增强了每个女性角色的美感使人印象深刻。紫式部能够如此灵活地运用这些植物不仅是她博学的一个表现,也是她构建《源氏物语》这个“美”的世界时的必要条件。

紫式部除了把花和人联系在一起外,还把花与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以花比喻人的颜貌姿态容易,然而要用不同的花来暗喻一个人的一生则需要对花有了解、对人物走向有精准把握,以及对“美”敏锐的触觉。紫式部这一举措奠定了这部作品乃至日本文学的基调。源氏在夕颜与御法两帖中分别感叹“花儿也有这般可怜的命运吗?”“人花两无常”,描写高低起伏,世事无常若然过于浪漫容易沦为无病呻吟的矫揉之作,过于写实则缺乏美感而乏味,紫式部以花叹无常正显现出其文采所在。《源氏物语》的“美”大概就是源于这部作品能够运用诗意且细腻的文学表现形式而没有脱离现实地诠释这个世界及人生的转瞬即逝。

参考文献:

[1]紫式部 与謝野晶子訳. 『全訳源氏物語』. 角川書店. 1971-8-10改版.

[2]松田隆嗣 『桐博だより第二号、桐の話-奈良·平安時代の資料に表れた桐について-』 福島県立博物館 1994 8.

[3]小野陽太郎 伊藤清三共著 『キリ·ウルシ-つくり方と利用-』 農山漁村文化協会刊 1975.

[4]福永武彦訳 『現代語訳 古事記』 河出文庫 2003 8.

[5]角川書店訳 『万葉集』 角川書店 2001 11.

[6]秋山虔. 召人について-源氏物語解読例の一つ. 駒沢女子大学. 1995.

[7]藤原克己 『源氏物語』若紫巻を読む 岡山大学 1986 6.

[8]西野入篤男 六条院の秩序形成-割り振られた季節と春秋争い 文学研究論集第24号 2005 11.

[9]管野美恵子 源氏物語に春ける「浅茅」と「紫草」 同志社大学国文学会 1978 3

[10]紫式部 林文月译. 《源氏物語》. 译林出版社. 2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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