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自然而生,为自在而活
2018-06-22郁喆隽编辑清风
文/郁喆隽 编辑/清风
(一)
曾经有人写过这样一句话:“自然在卑微处最伟大。”这个人就是写了《瓦尔登湖》的美国作家亨利·大卫·梭罗。这句话出自梭罗的遗著《种子的信仰》。据说,1845年7月底,梭罗向别人借了一柄斧头,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康科德附近无人居住的林中。他一个人砍下木头,在湖畔建造了一个小木屋。他说:“我来到树林,是因为我希望过从容不迫、深思熟虑的生活。”他一个人采集、垂钓、思索、感受、体验、呼吸、冥想……梭罗独自在瓦尔登湖边一住就是整整两年零两个月。
如今,我们崇尚的是说走就走。可能梭罗心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因为他从来就是特立独行,从心而动。1847年9月6日,他又突然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当中。
我觉得,古今中外,大概只有阮籍可以与梭罗共鸣。出世与入世,从不需要扭捏、造作,更不会纠结、踌躇。在滚滚红尘中、苍茫天地间,进退自如,来去自由。离开了瓦尔登湖的梭罗,开始研究自然。此后十余年里,他留下了长达9000页的原始笔记。这就是《种子的信仰》这本书的底稿。
(二)
无论是在《瓦尔登湖》中,还是在《种子的信仰》里,梭罗都透露出一个淳朴的想法:自然才是最好的老师。
人类曾经自诩为万物之灵长,地球之主宰。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狂妄、自大的想法,使得人类把自然当作单纯的对象,赤裸裸的物。作为对象的自然,被砍伐、被开采、被滥用、被污染、被糟蹋……
曾几何时,人们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想象就是,城市的地平线上矗立着无数烟囱,每一根烟囱里都冒出滚滚浓烟。
如今,我们才幡然悔悟,这是梦魇,而非梦想。
一百多年后的今天,我们能不能坚定地喊出一句口号:我们人类应当效法自然!
梭罗的好友艾默生,在一篇名为《自然》的散文中写道:“自然永无恶意可憎的容颜。如同大智慧者不会因穷尽自然的和谐底蕴而失去对她的好奇之心。自然之于智慧的心灵绝非玩具。花朵,动物,群山,它们折射着智者思维的灵光,如同它们娱乐了他纯真的童年。当我们这样谈论自然时,我们的心灵感觉,清晰独特,诗意盎然。”
(三)
我们应当效法自然,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在自然中找到很多老师。他们都可以默默地给我们诗意的启示。他们都可以为我们乏味的生活指示一点全新的活法。
德国哲学家康德在其名著《判断力批判》中写过:“对自然的美拥有一种直接的兴趣,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善的灵魂的特征。”
我认为,我们首先应当效法的是种子。种子意味着希望,种子意味着可能,种子意味着未来。但种子从不急于生根、发芽。这样也没有消耗,不显山不露水,浑然唯一。种子善于蛰伏,只有在恰当的时节和适合的地点,种子才会生根、发芽。
可以说,梭罗的那本书《种子的信仰》本身,就是一颗种子。它蛰伏了一百多年,在梭罗逝世130年后才最终得以出版。请允许我借用梭罗的说法:如果地球也生发于一颗种子,那么地球的种子就像一个直径差不多4千米的圆球。这是多么神奇!
即便时世维艰,依然挡不住人对种子的信仰。梭罗写道:我不相信, 没有种子,植物也能发芽,我心中有对种子的信仰。 让我相信你有一颗种子,我等待着奇迹。
当一颗种子消失的时候,成就了一个崭新的生命。这就是德国古典哲学家黑格尔所说的“扬弃”
(四)
我们应当效法自然。我认为,我们也可以效法树根。树根具有一种美德,那就是奉献。树根意味着基础,树根意味着来源,树根意味着初心。树叶向上伸展触摸阳光,而树根反其道而行之,向下扎根,吸收水分和养料。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同样伟大。
常有人赞扬绿叶衬托了红花,却少有人看到树根默默的功绩。梭罗说:“不管你的生命多么卑微,你要勇敢地面对生活,不用逃避,更不要用恶语诅咒它。”古罗马斯多葛派哲学家奥勒留在《沉思录》里写过:“吾人内心之主宰,在与自然之道相吻合的时候,对于一切发生之事均能适应;凡是可能的,凡是所遭遇的一切,均能从容不迫地适应之。”
(五)
我们应当效法自然。我认为,人类还可以效法兰花。植物学家会告诉我们,兰科是很古老的科。我找到这样一组数据,按照基因测序的结果,兰花早在白垩纪晚期就已经出现了。也就是说在七八千万年前,兰花的祖先已经在地球上生长了。所以说,兰花一定还和恐龙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兰科也是一个很大的科。兰科下面有880个属,有大约25000个种。这个物种数量大致是鸟类物种数量的两倍,哺乳动物物种数量的四倍。兰花或争奇斗艳,或孑然独立,兰花之美似乎在告诉我,参差多样不仅是幸福之源,而且还是美好之源。
《孔子家语·在厄》中有云:芷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劳而改节。意思是说,兰花生长在茂密的森林里,却并不因为没有人来,而不发出幽雅的香气。同样,君子树立自己的道德志向,也并不会因为外部环境的困难和窘迫,而有所动摇。如今,我们能看见如此之多的兰花,全要感谢那些开放在深山中的兰花。这就是所谓“自在”。
(六)
我们应当效法自然。我认为,人类或许可以效法止水。止水也就是静止不动的水。古往今来,文人骚客一般都喜欢描写流动的水,或飞流直下三千尺,或滚滚长江浪淘尽。很少有人在意止水。止水可以在水池、水潭、水缸里,也可以在宁静的江河湖海中。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止水并非死水。止水意味着宁静淡泊,止水意味着不计功利,止水意味着蓄势待发。假以时日,止水要么蒸腾为云雾,润泽万物;要么汇入江河,奋力入海。
止水似乎在告诉我们,自然从不匆忙。自然总是大道至简。奥勒留说:“做事不可迟缓,言谈不可杂乱,思想不可游移,灵魂不可完全倾注于自身,或者过分焦躁不安,生活中不可始终忙碌不止。”
致大自然(节选)
〔德〕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
当我还在你的面纱旁游戏,
还像花儿依傍在你身旁,
还倾听你每一声心跳,
它将我温柔颤抖的心环绕;
当我还像你一样满怀信仰和渴望,站在你的图像前,
为我的泪寻找一个场所,
为我的爱寻找一个世界;
当我的心还向着太阳,
以为阳光听得见它的跃动,
它把星星称作兄弟,
把春天当做神的旋律;
当小树林里气息浮动,
你的灵魂,你欢乐的灵魂,
在寂静的心之波里摇荡,
那时金色的日子将我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