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宜子弟 种木长风烟—明代藏书家的刻书与抄书
2018-06-20□王帅
□王 帅
明代建国后,太祖朱元璋提倡文治,昌明儒学,致力教化,兴建学校,选拔学官,积极推进文化教育进步与发展。明前期虽缕有动荡,但经过数十年努力,终于形成了社会稳定、经济繁荣的局面,为明朝文化的繁盛奠定了基础,古代图书事业也由此逐渐走向鼎盛。
图1 永乐大典 明嘉靖内府抄本
图2 谢宣城诗集 明末毛氏汲古阁影宋抄本
图3 唐皮日休文薮 明正德十五年袁表刻本
明代前、中期图书的刊刻传播,主要通过中央和地方官府,这一时期的藏书群体也主要是贵族和官僚。中后期随着商品经济的繁荣发展,大众文化逐渐兴起,这一时期私刻、坊刻获得长足发展,从数量上远远超过官府刻书,藏书群体也由原来的精英垄断转而多元化,文人学士、缙绅商贾逐渐占据藏书舞台,成为藏书主要群体。多数藏书家潜心文献,嗜书殖学,又矻矻不休地抄书、刻书,推动了文化与学术的深入发展,藏书与出版活动呈现出浓墨重彩、别具一格的画面。藏书家的刻书、抄书行为如同“种木”,培植、滋养了文化的发展。
图4 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 明嘉靖二十九年顾从德影宋刻本
图5 四书集注 明崇祯十四年毛氏汲古阁刻本
图6 南史 明崇祯十三年毛氏汲古阁刻本
一、明代的藏书群体
明代前期,藏书以官府为多,私家藏书主要群体是高官显贵。如最知名的藏书家,浙江的宋濂、江西的杨士奇、江苏的叶盛等,都官居高位。宋濂被朱元璋誉为“开国文臣之首”,开国初奉旨撰修《元史》,任总裁官,后任翰林院学士、奉议大夫、国子司业、礼部主事等职,属皇帝近臣。他一生刻苦学习,“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去书卷,于学无所不通”。宋濂也是“明初藏书家之首”,其藏书楼“青萝山房”(一名“萝山书室”)聚书达8万余卷,其中多善本、孤本。杨士奇更是历五朝为官,曾任礼部侍郎、华盖殿大学士、兵部尚书等职,在内阁为辅臣的40余年中有21年为首辅。杨氏祖上即雅好藏书,有几万卷藏书,可惜在元末战乱中焚毁殆尽。杨士奇好读书,亦好藏书,其藏书楼“东里草堂”聚书达数万卷。叶盛则曾任两广巡抚、左佥都御史、吏部左侍郎等要职,其藏书处称“竹堂”,虽然藏书只有2万多卷,但其中精本、秘本极多,“竹堂”因此广为人知。
明代中期以后,私家藏书开始迅速发展,逐渐走向繁盛。此时,随着商品经济的突飞猛进,家富于财、雅好藏书的文人学士、大户豪绅开始大批涌现,逐步占据藏书舞台。这一时期,可以称为私家藏书的黄金时期,私家藏书量规模、品类大大超过了官府藏书,形成了空前繁荣的局面。其中江浙两地是明清藏书家集中的地方,毛晋、袁褧、王鏊、黄省曾、黄鲁曾、赵用贤、赵琦美、朱存理、杨循吉、都穆、文徴明、王世贞、范钦、胡应麟、祁承㸁、项元汴、茅坤、丰坊、钱谦益等藏书家灿若群星,在藏书史上留下各自浓墨重彩的一页。此外,江西何乔新、刘录、严嵩,山东李廷相、李开先,福建陈第、徐、谢肇淛,直隶梁清标,河南周亮工等都是历史上重要的藏书家。这一时期藏书的特点是数量多、品类全、精善本多。这些藏书家基于对书、对文化的痴迷,全身心投入藏书与读书,留下了不少美谈。诸如王世贞以庄园换宋版《两汉书》之类的故事,在明代并不鲜见。
二、藏书与刻书风尚
明前期官府刻书较多,私刻、坊刻较少。其中官刻在中央主要是国子监和司礼监。国子监分为南(南京)、北(北京)两监,南监刻书较多,质量也较高,曾用宋元旧版刷印十七史。北监则以翻刻南监本为主。司礼监刻印图书流传下来的很多,以正经正史为主,俗称“经厂本”。有关明代官刻图书的质量,一直以来评价不高。倒是永乐年间辑抄的《永乐大典》(图1),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百科全书”—规模达22937卷,分装11095册,内容丰富,体例严整,缮写工致,装潢精美,体现了大国气派。可惜因部头过大,始终未能刻板。
正统、宣德以下,资本主义获得萌芽、发展,文化上理学地位失坠,关注世情和现实问题的大众文化走上前台,改变了精英文化主导潮流的格局,通俗文化作品开始精品迭出、异彩纷呈。体现在书籍刊刻传播上,原来以官刻为主的情况发生变化,转为官刻、私刻、坊刻三足鼎立,中晚期私刻、坊刻进而成为绝对主力,远远超越官刻;图书内容也由重视教化功用的正经正史,转向多元化,重实用性、艺术性的通俗文化作品开始大量出现,此前官方“刊定经史有益之书”的出版要求已经不再具有现实意义。明代中后期出版业以江、浙、徽、闽四省最为兴盛,苏州、常熟、徽州、杭州、金陵、建阳等地逐渐成为刻书中心,藏书家也大量诞生于这些地方。
刘尚恒在《中国藏书文化漫谈》中,总结了藏书与刻书之间的关系:“我国古代传统的藏书路,大体分为三步。第一步,千方百计聚图书;第二步,利用广聚的图书进行校勘,编纂汇辑;第三步,把校勘和汇编的图书刻印出来。这既保存了典籍,又通过刊刻使其化身千百,促使典籍的流传和提高文献价值。”这与明代张海鹏“藏书不如读书,读书不如刻书。读书只以为己,刻书可以泽人”的说法如出一辙。作为文化传承传播的一只重要力量,明代藏书家除在收藏、整理、编目等方面成就卓著外,多数藏家强调“藏以致用”,致力于刻书活动,校书、刻书蔚然成风,广泛而深入的刻书活动为明代刻书事业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据《苏州府志》载,藏书家毛晋“缩衣节食,惶惶以刊书为急务,以致夏不知暑,冬不知寒,昼不知出户,夜不知掩扉……头颅如雪,目睛如雾,尚矻矻不休”。毛氏这一形象正是明代藏书群体的代表。
明代藏书家刻书活动有以下特点:
一,重视选用精善版本。历代藏书家都好搜罗珍本秘籍,尤其是前代书,明代藏书家也是如此,宋版书是藏书家们竞相追逐的目标,除内阁藏书外,散落民间的宋元善本多为藏书家们所罗致。宋版书不仅年代较远,数量日益减少,精品难得一见,而且宋版书多用名家字体上板,刻印精美,纸墨俱佳,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赵琦美脉望馆藏书5000余种2万余册,其中就有宋版书近百种。明末清初的黄丕烈号“佞宋主人”,遇宋版则穷追不舍。陶湘在《明毛氏汲古阁刻书目录》卷首中,称毛晋不惜重金收购宋本,“有以宋椠本至者,门内主人计页酬钱,每页出二百;有以旧抄本至者,每页出四十;有以时下善本至者,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邑中人谚曰“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书于毛氏”。
图7 楚辞集注 明嘉靖十四年袁褧刻本
图8 国语 明吴勉学刻本
图9 两汉纪 明嘉靖二十七年黄姬水刻本
在藏书家的刻书活动中,影刻影抄宋版成为重要内容之一。影刻宋版技法起源于碑帖,是以宋版书为底本,逐页覆纸,将其一丝不苟地描摹和双勾下来,摹好的书页逐一上板镂雕成版,再加以刷印。汲古阁、天一阁等重要藏书楼都影刻了大量宋版,体现了明代藏家对宋版书的热爱。如毛晋一生刻书600余种、板片10余种,其中影宋版很多。如《孔子家语》10卷、《谢宣城诗集》5卷(图2)、《吴郡志》50卷,仿宋刻《史记索隐》30卷等。
吴县袁氏在明代中后期家族藏书中极具代表性,知名者如袁褧、袁袠、袁表等,都热衷于影刻宋版书。袁表曾翻刻宋本《皮日休文薮》、宋本《脉经》等,其中正德十五年(1520年)翻刻的《皮日休文薮》(图3),保存了宋版原貌,纸墨俱佳,几可乱真。
藏书家顾从德家藏宋版书《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二十四卷》,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影刻成书(图4)。其父亲顾定芳是御医,非常推崇此书,书中多有校识文字。顾从德影刻此书,不惜工本,刻印精良,流传甚广,是元明间《素问》刊本中最好的一种,后世不少重刻本都以其为底本。
刻书重视宋版,可视为藏书家重视珍本秘籍的典型。
二,重视刊刻经典和前贤诗文。藏书家多为官宦缙绅、文人士子,其刻书活动主要目标往往不在射利,而在于传播图书的文化价值和思想内涵,因此非常注重图书内容。具体而言,明代藏书家普遍重视历代经史作品中的经典和前贤的诗文集。相较于官刻重视正经正史、坊刻重视小说版画等通俗文学,藏书家刻书经史子集无所不包,但在内容上更偏重于经书、诗文。目前已经公布的《国家珍贵古籍名录》中,属藏书家刻印的图书,其内容近半数为经典图书和诗文集。《四书》《国语》《汉书》《楚辞》《文选》《韩非子》等经典,是藏书家们都热衷刊刻的品种,各书刊刻版本均有十余种乃至数十种,说明藏书家重视珍本秘籍的同时,也非常重视书籍的思想内涵和文化价值。以汲古阁为例,毛晋重视辑刊诗文,同时刻印前朝经典也非常多。崇祯十四年(1641年)毛氏汲古阁刻印的《四书集注二十一卷》,刻印非常精美,毛氏后人也非常珍视这本书,多有校注(图5)。毛晋又刻印有《南史》(图6)等。
又如袁褧嘉趣堂刻印《楚辞集注八卷》(图7)、吴勉学刻印《国语二十一卷》(图8)、黄姬水刻印《两汉纪六十卷》(图9)、黄鲁曾刻《两汉博闻》(图10)等。
图10 两汉博闻 明嘉靖三十七年黄鲁曾刻本
图11 韩非子 明赵用贤刻本
图12 六家文选 明嘉靖十三至二十八年袁褧嘉趣堂刻本
三,重视精选底本,精心校雠整理。部分明刻本之所以有“精工不下宋人”之称,与精选底本、详加校雠有关。藏书家所见版本多,有条件择善而刻;多费校雠,故舛讹绝少。校勘精良成为藏书家区别于坊刻的最大特点。祁承㸁有一枚藏书印章,上刻“澹生堂中储经籍,主人手校无朝夕。读之欣然忘饮食,典衣市书恒不给。后人但念阿翁癖,子孙益之守弗失。”印文很有代表性,可知明代藏书家如何重视校勘。何乔新藏书有3万卷,几乎全部“手自校雠”。赵用贤刻印《五经》《管子》《韩非子》《玉海》等书,《韩非子》(图11)一书购买了数十种善本进行校订,质量很高,可与宋刻媲美。其子赵琦美购得《洛阳伽蓝记》后,广搜异本,逐字逐句校勘,经八年始成,改错488处,衍脱320处。
袁褧刻《六家文选》,选用五臣、六臣、李善本、巾箱、白文、小字、大字各种版本精心校勘,并聘名手周慈书写,名匠李清、李经、李泽、李宗信等镂版,刷印考究,刻印时间长达16年。他在书跋中说,“余家藏书百年,此本甚称精善,因命工雕梓,匡郭字体未少改异,计十六载而完,梓人艰集。今模梓传播海内,览此册者,毋徒曰开卷怏然。”该书笔画遒劲,世称精绝,是明代翻刻宋本中的杰出代表。(图12)
四,重视类书、丛书编刻。在图书刻印上,藏书家具有一定的先天优势,所见广而聚书多,熟悉文献和版本,编类书、丛书则能体现藏家的修养和学识。正德、嘉靖间藏书家即喜翻刻唐宋人集。毛晋也喜前朝诗文,辑刻有《唐人八家诗》《五唐人集》《唐六名家集》《唐四名家集》《唐三高僧诗》《唐人选唐诗八种》《宋名家词》等多种集子,如《唐人八家诗四十二卷》(图13),明崇祯十二年编定梓行。所选诗人均为名家。单刻的诗集也有,如《谢宣城诗集》。
袁翼也刻印过多种唐人诗集,如《王昌龄诗集》3卷、《李翰林集》10卷、《皇甫冉诗集》;袁翼刻《唐刘义诗》1卷、《楚辞章句》17卷、《三十六家唐诗》等。
程荣辑刻《汉魏丛书》(图14),收经史子类古籍38种,是明代丛书中小有名气的一部。此书开明代广刻大型丛书之风气。
吴勉学师古斋则重视医书。清赵吉士《寄园寄所集》记载:“歙吴勉学一家,广刻医书,因为获利。乃搜古今典籍,并为梓之,刻资费及十万。”《四库全书总目》收录的金代名医刘完素的医学名著《河间六书》,就是吴勉学辑刻的。又刻有《伤寒六书》《古今医统正脉》《针灸甲乙经》等医书。”
吴琯编纂校勘《古今逸史》(图15)收录55种稀见古今史书,其中《雍录》《真腊风土记》是稀世之本,赖《古今逸史》以存世。胡文焕编刻《格致丛书》(图16),收历代有关名物、训诂、文学、艺术类图书近200种,保存了大量珍贵文献。
五,重视新兴文化。明代中晚期,反理学思潮和主情思想催生了大量的通俗文学作品,良莠不齐。戏曲、版画、小说在明代中晚期社会文化占据重要地位。藏书家们也把眼光投向新兴的文化。藏书家李开先热衷词曲,在他的万卷藏书中,词曲不下千卷,号称“词山曲海”。他重视通俗文学中的翘楚和精品之作,喜知名作家“俗雅俱备”“明白而不难知”的作品。曾与门人删定并刊刻《元人杂剧十六种》。其他如程大约编《程氏墨苑》(图17)、顾曲斋刻《古杂剧》(图18)等,都体现了藏书家对新型艺术形式的重视。
此外,藏书家自刻文集也成风气,多数热衷刻书的藏书家均刻有自撰诗文。严嵩藏书甚富,刻有《重恩录》《直庐稿》(图19);著名学者、藏书家胡应麟刻自撰《诗薮》;万历初,黄姬水刻印自撰《白下集》。
明代刻书好改,是个很不好的风气。《书林清话》批评这种行为,对明人刻书改换名目、填改脱误、用说文字体、用古体字四种主要问题进行了批判。藏书家们也未能例外。陈禹漠刻《北堂书钞》即随意删改、续补,失去了本来面貌。
图13 唐人八家诗 明崇祯毛氏汲古阁刻本
图14 新书 明万历程荣刻汉魏丛书本
图15 汲冢周书 明吴琯刻古今逸史本
三、藏书家好抄书
赵万里在《明代私家藏书概略》中指出,“明人好抄书,颇重手抄本。藏书家均手自缮录,至老不厌,每以身心性命脱于残篇断简之中。”翻阅藏书史,验之以《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国家珍贵古籍图录》等重要工具书,可知洵为的论。而藏书家抄书以善本、秘本为主,多抄宋元本。
叶盛即以抄书著称于世,朱彝尊曾称赞他,“每见异书,必手自抄录,依格缮写,奇秘者多亚于册府。”“依格缮写”是经典文献得以流传的重要形式。
图16 新刻事物纪原十卷 明胡文涣刻格致丛书本
图17 程氏墨苑 明万历程氏滋兰堂彩色套印本
图21 玉照新志 明万历十四年秦四麟抄本
图22 瑟谱 毛氏汲古阁抄本
天一阁范氏抄书非常多,据统计天一阁博物馆现存的明抄本占了藏书总量的五分之一,百卷以上的抄本有15种之多,其中不乏《太平御览》(1000卷)、《册府元龟》(1000卷)这样的大型丛书,可见范钦之钟情于抄书。范氏甚至还抄录登科录、会试录之类的人物资料。骆兆平著《天一阁抄本闻见录》,收录天一阁藏抄本701种。
姚咨,嘉靖至隆庆间人,以抄本见长,见资料就抄,抄得非常多。比如《稽神录》,即有嘉靖二十年(1543年)姚咨抄本。收入《国家珍贵古籍图录》的姚咨抄本《漫堂随笔》(图20),笔画沉稳工丽,纸墨灿然,非常精美。秦四麟也喜抄书,抄录有《玉照新志》(图 21)《唐诗极玄》《乌台诗案》等。吴县吴宽有藏书楼“丛书堂”,也喜亲手抄录,笔法秀媚,以印有红格的纸传写秘绪,盖有印记。
赵琦美抄校汇集的《古今杂剧》,辑录了元明两代剧本242种,名家荟萃,譬如马致远、关汉卿、白朴、郑光祖、李文蔚、郑廷玉、贾仲名、桑绍良等,但更多的则是无名氏杂剧。这些无名氏杂剧都是赵琦美请人抄录的,几乎每一本都经过赵琦美校跋。
抄书最突出的是汲古阁。自毛晋起,时有抄书工匠二百名,所抄之书,精美无比,影抄本酷似原刊,后人极为推崇,称其为“毛抄”。段玉裁即称赞毛抄“凡汲古阁所抄本散在人间者,无不精善,此书精乎精者也。”影抄宋本汲古阁抄书活动最重要的一部分。毛氏影抄宋本《汉上易传》《瑟谱》(图22)等都与原书几无二致。
藏书家抄书一般会设计自己特有的版式,用材和装帧也多带有个人风格。最突出的代表如祁氏,版心均有“澹生堂抄本”字样,用纸则多用蓝格绵纸(图23)。除影抄外,抄书同样容易因版式、书法、装帧等原因造成错讹,卷帙混乱、文字错乱、脱漏衍夺等情况在所不免,抄书过程中基于主观认识擅改误改亦属常态。如澹生堂虽以“版本精良,抄校出众”知名,抄校中注重依照底本版式,但仍不免鲁鱼亥豕之误。总之,无论是藏书家手抄还是“胥抄”,都存在质量参差不齐的情况。
图18 古杂剧 明顾曲斋刻本
图19 直庐稿 明嘉靖三十一年严嵩自刻本
图20 漫堂随笔 明嘉靖三十五年姚咨抄本
图23 易小传 明祁氏澹生堂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