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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吉方言形容词的程度表达及与关中方言的比较

2018-06-19孙樱元

咸阳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3期
关键词:补语形容词方言

孙樱元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孙吉镇位于山西临猗县西北边陲,北与万荣县接壤,西与陕西合阳县隔河相望,东与耽子镇、北辛镇相接,南与角杯镇相连,远距临猗县城60余里,面积153平方公里。新中国成立之前,孙吉一直由荣河县管辖,直至荣河县与万泉县于1954年合并为万荣县后,孙吉隶万荣县,1971年又划归临猗县管辖,1984年建镇,2001年与原南赵乡合并为孙吉镇。[1]15-24

孙吉镇虽然划归临猗县已近半个世纪,但其方言仍与北部紧邻的万荣县荣河镇方言有较强的一致性,当地人对荣河话也有较强的认同感,今孙吉话可称为“临猗县中的‘荣河话’”。王临惠在《临猗方言内部分区图》中,将临猗方言大致分为三片,所涵盖地域均不包括孙吉镇,以孙吉镇为代表的临猗西北部地区的方言被划归“万荣话”。[2]7说明孙吉方言与临猗其他地区方言有较大差异,与万荣话更为接近。

本文的研究对象为孙吉方言形容词在表达程度深这一语法意义时所使用的语法手段,主要将其分为“状语+形容词”“形容词+得+程度补语”“形容词程度表达的其他结构”三部分进行讨论。马庆株指出:“带程度补语的形容词仅限于性质形容词。状态形容词和非谓形容词不能带程度补语。”[3]154故本文所分析的“形容词”均以性质形容词为主。文中出现的同音替代字下加“~~~”,合音下加“——”。

现代汉语中的程度补语数量较为有限,主要有前置词“极、很”和后置词“透、慌、死、坏、多”等。赵日新认为,形容程度深这一语法意义时,既可以用“状+形”来表示,如“很好”;也可以用“形+得+补”的语法形式表示,如“好得很”。[4]在孙吉方言中,表达程度深这一语法意义时主要采取以下几种形式:(1)状语+形容词;(2)形容词+得+程度补语;(3)形容词+补语;(4)指示代词+形容词+个得;(5)形容词+得+短语。其中“形容词+得+程度补语”,是最常使用、最为地道的表达形式。

1 “状语+形容词”结构

“状语+形容词”结构(下文简称“状+形”)在孙吉话中,与普通话差异较大且较为常用的表达形式主要有:(1)成[tşhəŋ13]+形容词+着哩;(2)真真+形容词;(3)岑[tshĕ55]+形容词(+个得);(4)精[tsiŋ42]+形容词;(5)稀[ɕi42]+形容词。其中,(1)(2)两种形式在当地方言中使用面较宽。需要说明的是,“很+形容词”“特别+形容词”等在孙吉话中也经常出现,但多为年轻人使用,明显是受到普通话影响,非当地地道方言,故在此不作讨论。

1.1 成[tşhəŋ13]+形容词+着哩[tşɣ33li21]

“成”表示程度非常深,与形容词的结合面很宽,搭配上基本无限制,孙吉方言中常用的性质形容词,除少数固定搭配外,均可被“成”修饰,由此可以看出,“成”的词汇意义虚化程度已经相当高。在这一结构中,语气词“着哩”必须出现,即“成……着哩”为固定结构,在句中主要充当谓语。例如:你哥成懒着哩,一天什么活都不做。|奈屋兀姐夫成好看着哩。那家的女婿特别英俊。|这么奈娃娃成坏着哩,打架就狠打哩。现在的孩子特别坏,打架就狠打呢。|兀一个[ie13]①数量词“一个”在孙吉话中使用较为广泛,合音为[ie13],下同。娃成实着哩!那一个孩子特别实在。

1.2 真真+形容词

“真真”是副词“真”的重叠形式,表示程度的进一步加深,语义相当于“真+是”,但“真真”更为常用。在孙吉话中,“真真”可搭配的形容词范围很广,还可与多种其他表程度深的结构连用,带有一定语气词色彩。如在方言口语中,“真真+形容词”与“……得太”(详见2.1.1)连用,组成“真真+形容词+得+太”。此外,两个结构也可对举,例如:这一[tşɪ33]会有风啦,真真凉,奈会儿热得太。现在有风了,真凉快,那一会儿热得很。|他兀脸皮么,真真厚。他的脸皮啊,特别厚。|这么奈日子,真真美得太。现在的日子,真的特别好。|嫑瞅你舅厦娘年纪大啦,真真明白得太。不要看你姥姥年龄大了,(心里)明白得很。

此外,“真真”还可通过两种不同的连调式“真真[tşe42tşe21]”(以下简称“真真1”)和“真真[tşe32tşe53]”(以下简称“真真2”)来表达说话人说话语气的不同。“真真1”相较于“真真2”来说更为常用,所表达的语气较为缓和,多用来客观陈述某形容词性质的程度之深;而“真真2”语气语调均比较强烈,是说话人主观情感的强烈表达,强调主观感受,有时还可将第二个“真”字韵母拖长,读为[tşĕ32tşĕ53ː],以加强语气。如上文中例句:这一会有风啦,真真1凉,奈会儿热得太。|这一会有风啦,真真2凉,奈会儿热得太。以上两个例句,前句主要强调相较于之前的“热”,“有风之后”,“凉”的程度加深这一客观情况;后句则是说话人对“凉”程度加深这一客观事实所表现出的主观上的兴奋、欣喜与满足,强调说话人感觉“凉”之后的舒适感与满足感。若有拖音,则说话语气与表达感情均更加强烈。

1.3 岑[tshĕ55]+形容词(+个得)

在这一结构中,“岑”意为“很、特别”,表达程度较高,多与指大的度量形容词②马庆株《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度量形容词是后面可加‘数+度量衡量词’的性质形容词,分为指大的和指小的两类。相应的指大形容词和指小形容词有反义关系。”(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年版,第155页)进行搭配,结合面有一定限制,如:岑厚、岑长、岑宽、岑大、岑高、岑远。有时说话人也可通过拖长语调的方式来进一步加强语气。由于所搭配形容词多为单音节,故句末多会加上语气词“个得”[kɤ33tɪ21],以使结构和语气更完整。不带句末语气词的“岑+形容词”更倾向于对事物的客观描述,说明某一事物的性质偏离了一般情况。加上语气词之后,“岑+形容词+个得”带有说话人强烈的主观情感,尤其是“岑”字拖长语调后,所抒发情感更加强烈,语气词“个得”就会被自然带出。语气强烈主要是说话人为得到听话人的认同,说话中带有些许夸张意味。“岑+形容词(+个得)”在句中通常充当谓语成分,也可充当补语。例如:今个蒸下兀馍岑大。今天蒸下的馍馍特别大。|咱地里兀一个杨树长得岑壮岑高。咱们地里那一棵杨树长得特别粗特别高。|兀那一个裤做得岑长,你不能穿,你哥能穿。|解村村名兀人岑肥个得,一揽都揽不住。解村那个人特别胖,抱都抱不住。|今年奈被子装得岑[ts55ː]厚个得。今年(新)装棉花的被子装得特别厚。

1.4 精[tsiŋ42]+形容词

与“岑”相对,“精+形容词”这一结构中的形容词多为指小的度量形容词,表示“小”类义的程度高。但“精”字结合面较“岑”字窄,常用搭配有:精瘦、精湿、精短、精低、精窄、精稀、精细、精尖、精近等。所搭配的形容词虽为中性形容词,但被“精-”修饰后便带有一定贬义色彩,多表现出说话人对所说情况的不满。例如:这一个袄穿上精窄,夹得不行。|被子搭院合,淋得精湿。被子搭(在)院子里,(被)淋得特别湿。|娃长高啦,裤这么现在穿着精短。|这娃吃不好,个子长得精低个。这个孩子吃得不好,个子长得特别低。|兀一个娃精瘦棒干,是不是得下什么病啦?

1.5 稀[ɕi42]+形容词

“稀”的词汇意义已经有一定虚化,可搭配的形容词多是贬义性质形容词或中性词,语义上表达出说话人主观上对现实情况的不满意,常用搭配如:稀软、稀薄、稀碎 、稀松①孙吉方言中“稀松”只能指人说话做事没准、没主见。、稀烂、稀黏、稀滑、稀□

特别小[tşha55]②□[tşhã55],在孙吉方言中意为“(做事)不紧不慢,不着急;人性格慢”。等。需要说明的是,这一格式中部分词语可以重叠构成ABAB式,重叠后为状态形容词,贬义色彩减弱。如:今个面和得稀软,不能擀饭啦!|雨下得这路稀黏不能走。|今个买下兀肉好,煮得稀烂稀烂的。今天买下的那肉好,煮得特别烂了。

1.6 其他

在孙吉话中,“状+形”除了上述五种使用频率较高且与形容词结合面较宽的表达形式之外,还有一些搭配使用频率也很高,但使用环境较为单一,构词能力非常有限,基本凝结成词。

1.6.1 焦[tsiaɔ13]

“焦”在孙吉话中多与颜色形容词相搭配,主要有以下三种:焦绿、焦青、焦轻③“焦轻”在孙吉方言中主要有两个义项:(1)物体的重量小,与“重”相对;(2)人不够坚强,受不下疼,娇气。。如:果树叶子焦绿。|今年化肥下得好,麦子乌黑焦绿的。|碰到啥啦,腿上怎么焦青一块子唠?磕到哪儿啦,腿上怎么这么青一块?|能拿动吗?——能,焦轻个,没分量。|兀人做活焦轻,还没做哩,就不干啦。那人做活受不了苦,还没做呢,就不干了。

1.6.2 炮[phaɔ13]

“炮”一般只和“烧、热”两字搭配,所修饰对象仅限于温度,如水温、体温等。“炮热”和“炮烧”在使用中可以互换,但所表达的意义略有差别,“炮热”主要强调有温度或温度不凉,而“炮烧”则多用来指水温、体温等温度特别烫。例如:水炮热,你赶紧洗,嫑凉了。|呀,这娃身上怎么摸着炮热?是不是发烧啦?|红薯刚烤下奈,炮烧。红薯刚烤下的,特别烫。|饼子炮烧个,烧得吃不到嘴合。饼子特别烫,烫得吃不到嘴里。以上例句中,前两例中“炮热”和“炮烧”可互换,后两例则不可换。

1.6.3 杠[kaŋ33]

“杠”字结合面最窄,仅限于形容红颜色程度深的“杠红”一词。例如:今年奈果子杠红岑大,美得太!今年的苹果很红很大,特别好!|日头杠红。

以上几种“状+形”结构,或可将其整体看作状态形容词,但它们和状态形容词还不尽相同,不同之处主要表现在:(1)除“稀+形容词”中部分结构外,均不可重叠成ABAB式;(2)充当状语的副词有一定的构词能力,且它们的词汇意义显然也有了不同程度的虚化,已有向词缀发展的趋势。钱曾怡先生指出:“汉语词汇的发展有一种词缀化的倾向,看一个词素是不是词缀,主要看意义的虚化程度和构词能力的大小。”[5]249故这些“状+形”结构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2 “形容词+得+程度补语”结构

“形容词+得+程度补语”这一结构,在诸多汉语方言中均可见到。在孙吉话中,“得”为主要的程度补语标记,功能较为单一,用于“形容词+得+程度补语”结构。赵日新将这一结构的语法意义表述为“表示程度高到极点以至无以复加”,[4]在孙吉方言中既可修饰形容词,也可修饰部分动词。本文描写以形容词为主,主要分为以下三类。

2.1 形容词+得+太(太)、形容词+得+厉(厉)害、形容词+得+劲大、形容词+扎+啦

这一类结构均表示极高的程度,但由于各个词的词义略有差异,故其结合面宽窄不一。其中“形容词+得+太(太)”最为常用,结合面宽,后三种结构中的程度补语分布情况比较相似,故放在一起讨论。

2.1.1 -太[thɛ33]/-太太[thɛ33thɛ21]

与普通话一样,副词“太”在孙吉方言中也可直接用于形容词之前,在句中作状语,句尾加上语气词“啦”,构成“太+形+啦”结构,表示程度高,使用较为普遍。“太+形+啦”与“形+得+太(太)”两种结构有时可互换,但部分形容词进入“太+形+啦”格式后偏书面语,口语中说起来不自然,例如:美得太|*太美啦|好得太|*太好啦|红火得太|*太红火啦。

“形容词+得+太(太)”这一表达在关中许多地方都有分布。“-太太”作为“-太”的重叠式,所表程度比“-太”更高,表达语气更强烈,但在方言中远没有“-太”的使用频率高。“形容词+得+太(太)”中的结构助词“得”在实际语流中可弱化到一个短暂的停顿。与孙吉镇一河之隔的陕西合阳县也有此类表达,邢向东等指出:“……‘太太’作补语时,前面的助词‘得’严重弱化,有时只将前面形容词的最后一个音节拖长一下即可。”[6]288例如:兀箱子重得太,搬不动。那个箱子太重了,搬不动。|兀一个娃本事多得太,什么都会。|这娃真真实受老实、实在得太。|年纪大啦,真真洋昏糊涂,头脑不清楚得太!|伢这这么条件好,就美(得)太太着哩,在天堂合过哩。人家这现在条件好,(日子)就特别美啊,在天堂里面过呢。

2.1.2 -厉(厉)害、-劲大、-扎[tsa42]+啦

这三个程度补语多放在动词或形容词之后,意为“非常,特别”,表程度深。“形容词+得+厉厉害”中的“厉厉害”是“厉害”的一种AAB式重叠,重叠之后使用频率较原形低。在由“厉(厉)害”“劲大”构成的“形容词+得+补语”格式中,“得”字一般不可省略,但已有弱化的趋势,弱化表现为语音时长上缩短。例如:奈这么这动车快得厉害。现在这动车特别快。|伢兀屋光景美得厉厉害!那一家的日子过得特别好!|我兀条红果子带有红色条纹的苹果好吃得劲大!|兀倯娃小小从小就瞎坏得劲大!

补语“扎”在使用过程中与句末语气词“啦”形成固定搭配“-扎啦”,且充当补语时前面不加“得”,例如:要是你能来,兀就好扎啦!要是你能来,那就太好了!有时说话人为了突出所表达的情感,多将“真真……扎啦”连用,例如:啊呀,今个奈天气真真美扎啦!啊呀,今天的天气真是太好啦!此外,“-扎啦”除可与“美”“好”这两个在孙吉方言中极为常用的表积极意义的形容词搭配外,其余均与消极性质形容词搭配,表达说话人主观情绪上的抱怨与不满。例如:今儿个上集,给人累扎啦,腿上一些些一点儿劲都没啦!|今年就旱扎啦,几个[tɕie13]月没下雨。

2.2 形容词+得+不行、形容词+得+不得了、形容词+得+了(了)不得

此类结构,均以否定形式来表达形容词程度之深且均含有“不能承受”这一语义特征。这三种结构结合面都较窄,主要用于修饰贬义性质形容词,表达说话人主观上的不满。其中,“了了不得”是“了不得”的一种较为特殊的重叠式,一般多修饰动词,可修饰的形容词极为有限,使用频率较“了不得”高。三种结构举例如下:果子都红得不行啦,赶紧倒兀卸唠。苹果都红得不行了,赶紧把那摘(下来)了。|日头底下叫人热得不行。太阳下面给人热得不行。|兀俩就香得特指人与人之间关系好不得了,臭唠就臭得连屎唠。|我才搁地里回来,乏得了不得啦!我刚从地里回来,累得不行了。|做了一天,劳得了了不得啦!做了一天(活),累得实在不行了。

2.3 “死”“死活”类强调程度之深

这一类“形容词+得+程度补语”结构在孙吉话中表现形式较多,表达程度极高,但其结合面十分有限,多表示一种消极的状态或是说话人主观上认为不好、不满意的事情。主要有以下四种表达形式:(1)形容词+死+啦;(2)形容词+得+要死+哩;(3)形容词+死活+哩;(4)形容词+得+要死活+哩。具体搭配见表1。由表1可知,四种形式与形容词搭配结合面由宽到窄依次为:(2)>(1)>(4)>(3)。“形容词+死活+哩”结合面最窄,仅能与个别人体可感的形容词进行搭配,“形容词+得+要死+哩”与“形容词+死+啦”句法分布基本一致,语义选择也基本相同,因此在同一语境中,二者常常可以互换,但前者更为常用。

就整体来说,此类句式所修饰的形容词主要限于一些表示生理感受的,如“热、冷、冻、乏”等。此外的其他形容词,即使是中性形容词,在被该句式修饰后,语义上也带上了“程度达到极端,使人不能忍受”的色彩,进而带有一定消极意味。在这四种表现形式中,(1)(3)均不加结构助词“得”,是孙吉方言中为数不多的“形容词+补语”的结构。(2)(4)中的“得”字均不可省略。例如:今年天气旱死啦。|套果袋给人忙得要死哩!|兀这么就红得要死哩。他现在就红得要死呢。|今年活重么?——呀呀,重得要死哩!|这两天忙死活哩,不能停气。这两天忙死啦,不能停一下。|今个天气热得太,热死活哩!|兀屋人细发得要死活哩。那家人小气得要死呢。

从构成上看,“形容词+得+要死活+哩”应当是“形容词+得+要死+哩”与“形容词+死活+哩”叠加的结果,属于两种结构的融合形式,其目的是强化情感和情绪的表达。

3 形容词程度表达的其他结构

3.1 这么/兀么/奈么+形容词(+个得)

与普通话一样,在孙吉话中,形容词表程度深也可用“这么/那么”一类词修饰,具体形式为:这么/兀么/奈么+形容词(+个得),语气词“个得”有时可省略。需要说明的是,在这类结构中,“这么/兀么/奈么”中的词根“这/兀/奈”均可省略,只剩词缀“么”,构成“么+形容词+个得”句式,此时“个得”一般不能省略,且“么”语音一般会被拖长,以表程度的加深。

表1 四种表达形式与形容词结合情况表

“这么/兀么/奈么/么+形容词(+个得)”的结合面很广,句法分布相同,语义选择也基本相同,因此在同一语境中,这四种表达方式常常可以互换。例如:后头这一个房光线不好,就这么黑个得。|今个烧下奈的汤就这么/兀么/奈么/么稀个得。|兀人就么慢个得,咱头走吧。那个人就这么慢,咱们先走吧。

3.2 形容词+得+短语

在孙吉方言中,有的程度补语还可由短语充当,大大增强了其生动性,表达也十分地道。例如:好得不叫一些。(关系)好得不行。|好得不分你我。|红得太老啦!(苹果等熟透)红得太过了。|奈兀这几年就红到皮啦。他这几年就红得不行。|搁兀么多醋,菜都酸得不能吃啦!放那么多醋,菜都酸得没法吃了。|甜得没亩啦。(苹果等)甜得无法形容。|轻得连鸡毛唠。和鸡毛一样轻。|今个烧下奈汤稀得连眼药水呢。今天烧下的汤和眼药水一样稀。|兀人瘦得连棒棒儿高粱秆唠。那个人瘦得和高粱杆儿一样。

从以上例句中可以看出,由短语充当的程度补语抽象化程度低,多采用与所修饰的性质形容词有相似性的事物进行类比,将“程度”这一较为抽象的意义具象化,且均可回答“‘形容词’得怎么样”这一问题,在方言中使用十分普遍。

4 孙吉话形容词程度表达的特点及与关中方言的比较

通过以上较为细致的分类考察以及对每一类中同义或近义的表达形式的辨析,现将孙吉话中形容词程度表达的特点总结如下:(1)文中所举结构均不可单说,也不能单独用来回答问题,必须与所修饰形容词结合起来使用;(2)各个结构均无否定形式;(3)各表达形式均不可表示比较,即不可用于比较句中;(4)在孙吉方言中,含消极、贬义色彩的程度表达比含积极、褒义色彩的程度表达发达得多;(5)句末语气成分“个得”在程度表达结构中十分常用;(6)即使是对程度的表达,也不可太过极端。如:重叠后的“-太太”“-厉厉害”远没有“-太”“-厉害”的使用频率高。

关中方言与晋南方言自古关系密切,“秦晋交好”中“晋”也指今晋南一带。在关中方言中,“形容词+得+程度补语”的表达结构也有较广分布,尤其是“-太”类,除了上文所引(详见2.1.1)邢向东等[6]288所做分析之外,孙立新也有过相关论述:“程度补语‘很、太’在关中中东部许多方言点有‘AA’式重叠。”并列举了临潼、商州、丹凤、洛南、华县、潼关、大荔、渭南、合阳、黄龙、宜川、洛川、宜君、铜川、蒲城、白水、富平、高陵、三原、泾阳、旬邑等20多个方言点的例句进行说明。[7]64-65由此可见,“形容词+得+补语”这一在孙吉话中最常使用且最为地道的表达形式,在晋南、关中一带分布极为广泛。除“形容词+得+太(太)”这一结构外,“形容词+扎+啦”“形容词+得+不行”“形容词+死+啦”等结构在关中方言中均有分布,其中所搭配语气词可能在各个方言中略有差异,但整体结构十分相似。

附注:本文得到导师邢向东教授的悉心指导,谨此致谢。

[1]山西省万荣县志编纂委员会.万荣县志[M].北京:海潮出版社,1995.

[2]王临惠.临猗方言研究[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7.

[3]马庆株.汉语动词和动词性结构[M].北京: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

[4]赵日新.形容词带程度补语结构的分析[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1(6):45-51.

[5]钱曾怡.汉语方言研究的方法与实践[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6]邢向东,蔡文婷.合阳方言调查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10.

[7]孙立新.关中方言语法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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