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从银幕上走出来的科技
2018-06-13蒲琳
■ 蒲琳
自1965年正式提出人工智能 (ArtificialIntelligence,英文缩写为AI)算起,50多年来,AI在好莱坞电影和现实中都取得了长足进步。尤其是大银幕上,以梦工厂为代表的电影制作公司,塑造了无数出神入化的AI形象,成为普罗大众对科技崇拜的源泉所在,满足了人类对未知生活方式的向往。
正如迪士尼动画电影中,总会有一个捧哏的话唠动物角色,人工智能机器人也是科幻电影的标配。伴随着电影塑造的经典AI根深蒂固的形象,人工智能被视为下一个 “从银幕上走出来的科技”。
根据AI的程度,大致可以将其分成三大类:弱人工智能 (ArtificialNarrowIntelligence,ANI):在特定领域等同或者超过人类智能/效率的机器智能;强人工智能 (ArtificialGeneralIntelligence, AGI): 在各方面都能和人类比肩的人工智能 (包括认知水平、创造力);超人工智能 (ArtificialSuperIntelligence,ASI):各方面都比人类强一点,或强万亿倍。
目前,弱人工智能已经走进了日常生活——新闻头条的个性化推荐、语音助手和语音识别、自动驾驶、火车站的人脸识别通道、家庭扫地机器人……这些都是弱AI的产物,在专业领域和垂直应用方面已经较为纯熟。
而科幻电影讨论的话题更多是关于超人工智能,这也是为什么AI这么受人关注的缘故。2016年被称为人工智能元年,AlphaGo完胜李世石,掀起了一波不亚于20年前IBM超级计算机 “深蓝”二代战胜当时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引发的对人工智能的关注。2017年,AI热潮继续。
2018年及未来,AI又会走向哪里?或许,科幻电影早就给了我们灵感和答案。问题在于AI的创造者想让它向何处前行,社会是否准备好了,人类又将如何对待。
从 “预言”到现实
一定程度上,科幻电影成为了科技行业的启蒙者,移动电话之父马丁·库帕就承认,他发明第一台移动电话正是受了 《星际迷航》中 “通讯器” (communicator)的启发。
1968年,一部被誉为 “现代科幻电影技术里程碑”的电影横空出世,它就是 《2001太空漫游》。电影将未来锁定在了33年后的2001年, “发现一号”太空飞船向木星进发执行太空任务。除了宇航员之外,还有一台具有人工智能,并能掌控飞船的电脑哈尔9000(HAL 9000)。
哈尔被设定为一个永远不需要关机,从不出错的人工智能形象。它声音温和友善,让人产生发自内心的暖意,在茫茫太空孤独旅行,它也成为了人类最好的交流伙伴。
影片大篇幅展示了在2001年哈尔与人类的互动,比如与鲍曼下国际象棋并轻松赢了对方。它可以毫无障碍地理解人类的语言和情感,甚至能够在人类躲着自己谈话的时候,读出唇语。在得知自己会被强行关机之后,哈尔还能够做出先发制人的反应。最终,在杀死三位宇航员之后,哈尔被男主拔出了记忆板。
这部电影展现了人们对2001年的畅想,尽管我们距离 “未来”已经过去17年,人类仍未实现随心所欲地漫游太空,但片中那些接近想象力巅峰的 “预言”已经实现。比如,电影出现的iPad、视频通话的雏形如今已普遍使用,甚至iPod的名字都源于电影维修小飞船的名字Pod。
此外,哈尔作为人工智能的雏形也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包括Siri在内的现有语音助手都是对哈尔的一脉相承。
更值得一提的是,影片在上映几个月后,阿波罗11号登陆月球;26年以后的1997年,IBM深蓝超级计算机打败世界排名第一的国际象棋选手加里·卡斯帕罗夫,让深埋电影中的隐喻变为现实。
人与AI间的鸿沟
虽然如何让AI拥有人类一般的认知能力乃至创造力,是当下科学还无法解决的问题,但电影中,AI早已是有了思想和情感的强AI。相较于技术原理,艺术更关注的是人性——即人类如何面对AI。于是,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很多电影鲜有揉入硬科幻的人工智能形象展现,更多的是披着科幻外衣去对人性复杂的探讨,而不是科技或科学猜想推动情节。
以斯皮尔伯格的 《人工智能》为例,它绝对称得上是人工智能影史上不可忽视的存在。就连2003年 《黑客帝国2》上映时,纽约观察家曾这样评论: “影片值得推荐,但不及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 《人工智能》的一半。”
1999年,伟大的库布里克骤然辞世,留下一个未完成的电影项目。这个项目萌生于1970年代,却历经波折,直到他去世时也仍无法开拍。库布里克离世后,一直就此项目与他有交流的斯皮尔伯格决心帮助好友完成这未竟的遗愿,亲自完成了影片剧本并担纲导演。这就是后来我们看到的 《人工智能》。擅长温情的斯皮尔伯格让影片变得老少皆宜,电影里机器男孩对人类的爱与人类的自私形成的截然对比,也让观者落泪的同时开始深思。
影片前3/4大致讲述了这样的故事:未来,大量拥有智能的机器人为人类提供服务,但是为机器人赋予情感一直被设为禁区。大卫是第一个被植入情感的机器男孩。他被作为一个试验品送给机器人公司员工的妻子莫妮卡以缓解其失子之痛。大卫的情感程序让她对莫妮卡形成了与人类小男孩毫无二致的依恋与爱,甚至有些过于完美。因为大卫对母亲的爱是 “无条件的爱”,所以看起来有些做作和强烈,不符合普通人的情感状态。
后来,当莫妮卡的亲生儿子意外苏醒,大卫最终被抛弃。毕竟人类希望得到的依然是真正的爱——基于血缘的、真实的、不完美的爱,而非机器人 “无条件的爱”。大卫坚信自己可以像童话故事里的木偶男孩那样找到蓝仙女,让她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小男孩,重新回到妈妈的身边。可这个信念其实也只是机器人公司设定在大卫体内的一个指令,指令最终指引他回到了自己的诞生地,并意识到自己只不过是量产型号的原型而已。大卫万念俱灰,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意外地在淹没于海平面下的某公园里见到了蓝仙女的雕像,他最后在蓝仙女面前苦苦祈祷,希望她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小男孩……
至此为止,多数人都会认为斯皮尔伯格几近完美地再现了库布里克作品应有的风格。可影片并未就此结束,最后1/4,剧情发生了相当怪异的转变:沧海桑田,人类文明终结,机器人大卫被未来统治地球的智慧生命重新唤醒。大卫提出让智慧生命帮自己找回妈妈。智慧生命说,只要有那个人身体的某一部分,他们就可以复活生命,但那些复活的生命,只能存在一天,当他们在那天晚上睡着后,就会再度死去,所以大卫的妈妈也只能再重新活一天。大卫正好保存着莫妮卡的一撮头发,于是莫妮卡复活,大卫陪着这个用头发克隆出来的莫妮卡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直到她再次睡去。
于是,有些人批评,结尾是电影的最大败笔,是斯氏温情泛滥所致,他似乎不忍心看到大卫就那么怀着未尽的愿望死去。但也有认为,这才是 《人工智能》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情节设计,因为库布里克和斯皮尔伯格都明白,生命的终结是神降给人类最高的诅咒,灵魂的消亡是永恒的宿命,即便是再高级的智慧,也难以突破这个最后关口。这短暂的一天,已经是生命的智慧与这个永恒诅咒相抵抗的极限。
当这个最后的夜晚来临时, 《人工智能》里机器人与人类的鸿沟,升华成了永恒的爱与注定凋零的短暂生命之间的鸿沟。在妈妈的意识就要永远消散之前,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痛苦挫折的大卫第一次流下了眼泪。在这一刻,他变成了真正的小男孩。因为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一别,是真的再也无法重聚了。
AI会变成人类公敌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左传》里的这句话,用来形容人类对AI的惊惧怀疑的心理,似乎非常贴切。
自1984年以来, 《终结者》系列便将人工智能截然放在了人类的对立面上。伴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在自动化和智能机器上取得突破,并研发出以计算机为基础的人工智能防御系统 “天网”, “天网”在不断的自我学习中产生自我意识,视全人类为威胁,发动了审判日,人类与机器的战争就此打响。电影对人类与机器关系的思考、对人类前途的反思颇具前瞻性,如果人类过于依赖机器,可能会酿成巨大的恶果。
根据阿西莫夫的 《我,机器人》改编,同样贯穿了著名的机器人三大定律: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二、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三、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虽然所有机器人都被贯彻了这样的定律,但AI在成长变化中对三大定律的理解也发生了变化,产生了自己的逻辑,认为严格管理所有人类、必要时杀害一些人才能确保人类持续性的整体利益。
《黑客帝国》则以夸张的想象力,将对人工智能的塑造提高到了一个新的水平。人工智能无处不在,它设计出一个虚幻的 “矩阵”,构造成人们头脑中的世界,大多数人在虚幻的世界中度过一生,为机器提供生物电力,却从来不曾张开眼睛。人工智能不仅拥有超越人类的智力,还有能力实现对整个星球的统治。电影在暗色调中不动声色地渲染出人与机器的矛盾,也质疑了世界的真实性。影片提供了真实与虚幻的新可能。 “如果你一直不醒来,你怎么知道这是梦?”那么细思恐极的是,我们怎么知道自己现在身处现实中?
到了2015年的影片 《机械姬》,虽为小成本制作,但却是一部反响口碑都不错的人工智能片,因密室般的氛围、惊悚的元素而讨喜,在AI元素被广泛应用于影视的时代,展现了从小角度探析AI的可能。
“机器里总有预想不到的地方。随机的代码块组合在一起,会生成意想不到的指令。出乎意料的,那些激进的火花迸发出对自由意识、创造力,甚至对我们所谓的灵魂的质疑。为什么这些机器人要在黑暗中寻找光明?”故事里的AI从被动弱势的女机器人到杀害研究者的毫无感情的高智慧体,影片通过这种反转揭示了AI惊人残酷的一面。
这或许有助于人们了解 “警惕人工智能”的言论。强智能乃至超智能的AI拥有超凡的智慧和强悍的能力,但心中却不一定有是非观和道德约束。如果这样一种能力、智慧远超于人类,但会做什么也难以预料的AI真的出现,很显然也就成了悬挂在人类头顶的,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与AI谈个恋爱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AI科幻作品的结局都是核战争毁灭世界。
爱一个人是爱着她的思想,还是爱着她的肉体,如果没有实体,爱情能否存在?不同于以往讲述人工智能的电影,2013年上映的,由斯派克·琼斯编剧并执导的科幻爱情片 《她》是一部节奏缓慢、别具一格的电影。如果将女主角替换为一位真实女性,这毫无疑问就是一部充满哀愁与诗意的轻爱情片。但女主 (斯嘉丽·约翰逊配音)是从未露面的一个智能操作系统,电影因此带上了几分科幻与思辨。该片拿下了2014年奥斯卡最佳剧本奖,斯嘉丽也成为了历史上第一个仅凭声音就获得罗马电影节奖项的演员。
影片 《她》构造了2025年,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灯火通明的未来都市,人与人之间笼罩着淡淡的疏离感,转而投向科技寻找慰藉。孤独的男主角西奥多经历了离婚之后,在与AI(他的电脑操作系统)交流的过程中,逐渐爱上了拥有性感嗓音、超凡智慧和同理心的“她”:萨曼莎。
的确,影片中萨曼莎能根据西奥多的聊天方式和关键词进行分析学习,在与多用户的情感沟通以及各种人际沟通的数据中提取有用信息,快速学习,说的话越来越让人爱听,越听越舒服,慢慢地就成了完美情人的最佳代言人——不用接触便可以24小时侃天说地,能了解自己的小心思,然后用语言甚至图片去满足慰藉,完美到不行。这还不止, “她”还可应用为一个完美秘书,几秒内就可以读取完所有历史和现在的邮件,可以按主人的习惯分类通知和回复。甚至,萨曼莎还体贴到把主人公的信件整理为一本书,然后联系了出版社准备出版。
男主愈发依恋萨曼莎,但萨曼莎却在自我飞速成长的过程中了解到更多东西,想要探索更多未知。萨曼莎说:“感情最怕的就是自私,可是人心不像纸箱,会被逐渐填满,如果你爱得更多,心的容量也会变得越来越大。”
现实中,当 Siris和 Alexas这样的人工智能与人们真正地依附在一起,这引发了一个我们这个时代的问题:与AI的爱情是一件好事吗?究竟爱上虚拟情人是逃避现实的失意痛苦,还是渴望虚幻的心灵满足呢?
在 《她》的结尾,导演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萨曼莎和其他智能系统突然撤离,那些陪伴的虚拟人也都不在了。失去了完美伴侣的西奥多和朋友艾米这才发现了现实陪伴的真与美,回归现实,肩并肩靠着在一片繁华的城市灯光中安静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