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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秀书法:艺术家的精神内核

2018-06-11曾强

名家名作 2018年9期
关键词:书法精神

曾强

十多年来,常听书坛朋友提起先生大名,一直无缘相见。近期先生参谒大同华严寺,并举办笔会,终于如愿见到了先生“真人”:书案前,微胖、浑身散发着儒雅气息的邢秀先生在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地挥毫书写:或长枪大戟,或画沙漏痕,或顺势振飞,或逆笔勒行,或风行树摇,或石坠天惊……写草书类似于画家画写意画,需要书家笔墨淋漓地尽兴挥洒心情,挥洒意象。但其挥洒,绝不是行走江湖那些书法“术士”们只求表演轟动的胡乱涂抹,或装腔作势,而是书家一如三军统帅,胸有成竹、气宇轩昂地指挥万毫齐力,以“天机自发”,以“收放自如”,以“纵横有相”,而凸显“活泼泼的心灵飞跃”和“精神寂照的体验”(美学家宗白华语)。——这,无疑就是书法的美学,书法的哲学。但其中意味非关阴阳,非关学术,也非关玄奥,更是艺术家个人综合学识、阅历、审美、技法等素质和修养积淀下的不自觉的心像显现。

书法,其实也就是书家“活泼泼”的一幅幅心画。

一些言词隽永而蕴意豪放的诗词流淌在邢秀先生笔下,或疾或徐,或张或弛,或浓或淡。就像他在吟唱一首首草原情歌,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平静,时而激烈。书法者都知道,写草书最难。难就难在草书就像旷野奔驰的骏马,特别难驾驭。字法、笔法、章法各有其法,但都必须“如道”,即按文字内容这个中心来宏观地统筹,合理地布局谋篇,使它们既有个性,又能互补“匹配”;既显风格,又能统一协调。一点定一字之势,一字定全篇之规,从而各尽其能,结成一个有机的行云流水般的和谐整体。一旦彼此不“阖”,或有“抵牾”,诸如书写瞬间出现的犹疑、无奈、怯懦之类,行家便会一眼洞悉其中纰漏或硬伤之所由。所以歌德说,“艺术要通过一种完整向世界说话。但这种完整,不是他在自然中找到的,而是他自己内心心智的果实。或者说,是一种丰产的神圣的精神灌注生气的结果”。这段话用来阐释邢秀先生的草书,我感觉最恰当不过。

我一直以为,好的绘画首先一定要“活”,要“气韵生动”;好的书法,无论真草隶篆,也是一幅幅真正的文人心画,一定会写出勃勃的生机和超卓的灵魂。看邢秀先生的书法,犹如沙漠中忽然遇到一汩清泉,令人精神振奋!

近距离观赏邢秀先生书写的过程,感觉他笔随心运、抑扬顿挫的情感变化,更能真切体悟书法的精微、博大以及奥妙。眼前的邢秀先生,笔走龙蛇,“笔墨惊风雨”。恍恍惚惚中我感觉万相毕现,似乎王羲之、张旭、怀素、颜真卿、黄庭坚、王铎等都风神与之相遇,似乎《张迁碑》、《好大王碑》、泰山经石峪等都呼啸辗转前来;但刹那间,又仿佛万籁俱寂,满纸烟云,电消雷逝,诸相皆空。此时此刻,邢秀先生似乎不像是在书写,更似“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

这大概算是庄子所谓的“技近乎道”的境界吧。北大哲学教授郑义,一位出生于内蒙古的庄子研究专家这样解释“技近乎道”:道不远人,如“庖丁解牛”,如“卖油翁”之类,道就在我们日常生活和工作里,就在一切“从心所欲”的技艺中。祖籍山西定襄,出生在大青山下的邢秀先生应该就是这样:他在书学领域积淀半个多世纪,最倾心行草和隶书。于技法,中学时即酷爱书法,潜心“毛体”,“耳鬓厮磨”“衣袖皆皂”,似“魔”;后来长期在《圣教序》和“二王”着力,体味经典,翰游传统,努力夯实书法根基,悟“道”;陆续又研习米芾、王铎、傅山、董其昌等各家书帖,及真草隶篆诸体,如“仙”。以致他对诸体书法无不悉心把握,兼收并蓄,不断萃炼个性风格。即使今天年逾花甲,先生依然日日临池不止。邢秀认为,书,勤也。没有铁棒磨成针的勤奋和功夫,是行不了书法“万里之路”的。

从书法史上看,每一位卓有成就的书法家,一定是知识渊博或者专业精深的学问家。书家唯“腹有诗书”,才能支撑、灌注和充实书法的精神气象,使之“鼓之,荡之,丰之,润之”,真正与书家心性相融,物我两忘,达到“天人合一”,焕发出神采奕奕、器宇不凡的艺术质感。

邢秀先生平时并不以书家自居。事实上,先生首先是一位学者。他曾经长期就职于某大学,处学术渊薮,稍有闲暇就翰游于古典文化,沉潜于优秀传统,于国学、哲学、美学、美术史学、书论、书法史学等孜孜不倦,手不释卷。如此厚积薄发,不断洞悉中华文化精髓,时常能超拔出真知灼见。先生还是作家、诗人,其文其诗有悲悯,有欣喜,有良心,更有担当。思绪飞扬,妙手文章歌赋;情动神游,胸怀天下苍生。先生也是一位艺术评论家,他独具只眼,具有很高的审美鉴赏力。他的评论,引经据典,条分缕析,不妄赞,不夸饰,不贬斥,往往一语中的,深孚众望。先生其实还是一位“隐逸”的画家,虽然画作极少示人,但画面旷达苍茫,气象万千,绝非庸常。而且,先生还对音乐、戏曲等始终保持着特别浓郁的兴趣……

因而对于邢秀先生来说,书法不仅仅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更应该说是“无意于佳乃佳”的自然心迹的流露。

邢秀先生说过这样一段话:对于书法的追求,“我没有明确的目的,也没有确切的目的地,有庄稼、雀鸟、树木与河流的地方就是我的目的地。我只想在旷野里像一株庄稼一样舒展一下疲惫的腰身,像一只鸟或一条虫一样自由自在地大口呼吸”。这几乎就是天籁之音。由此我认定,先生是深得艺术三昧的。

艺术,从来不以功利为目的,不以商贾价位看重或轻藐自己。艺术即是艺术家观照自己、修行自己或格致自己而建造的一座座“灵台”,也是艺术家寻找自我、打开自我或张扬自我的一方隐秘的精神净土。无疑,邢秀这种思虑道断、超绝名相层次的书法精神境界,即是书法精神与自我精神的真实交流。而“精神与精神之间的交流比心智层面的名与名的交流更本质”(郑义《庄子哲学讲记》)。

也正因为这样,因此,我才敢断定,书界认为邢秀先生书法“峻奇秀逸,跌宕朴拙”,或者“飘逸潇散”“雄奇恣肆”“率意天真”“拙扑真淳”“端严宽厚”“激越豪放”等等,其实这些都无所谓,任何具体的评价,都只不过是某一时某一事“名相”性质的,表面的,或者说是片面的认识。观书味心,澄心如道,才应该是邢秀先生书法永远追求的文化精神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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