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疏花,枝头雀儿舞
2018-06-11董慧慧
董慧慧
东晋大画家顾恺之先生曾經说:“手挥五弦易,目送归鸿难。”这是说,画“手挥五弦”,有具体动作,主要是对形的描摹,比较容易,而画“目送归鸿”,画的是人的眼睛,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神透露的是人由内而外的感受,这属于神的方面,比形难得多。花鸟亦同理,形似容易,神似难。
王振武先生的花鸟与别家不同。他画的鸟是活灵活现的,仿佛一抬眼,扑棱棱就从画纸上飞走了。
春天到来的时候,园子里牡丹盛开,鹅黄的花蕊颤颤巍巍,墨绿的叶子层层叠叠,粉白的花瓣娇艳欲滴……花朵耀眼夺目,花香四溢,逗引得蜂来蝶往,占尽春色。连空中飞翔的雀子也被大好春光吸引,它们一唱三和,呼朋引伴,在花间穿行,为春光增添几声鸣叫。你看,《墨香》中,有两只鸟依偎在牡丹枝上,前面一只引吭高歌,好似在招呼好友;后面一只,翅膀紧贴着同伴的后背,紧贴着春天的花香,眼神里都是安然。因为在你身边,全世界的美好都和我有关。
《春浓》中那三只雀儿正从远处飞来,是被娇艳的牡丹吸住了眼睛。三朵全开,花朵又大又艳丽,散开的花瓣是怒放的生命之呼喊,蕊心半开,内中露珠欲滴,好像香气要满溢出来。两朵含苞,欲开未开,犹抱琵琶半遮面,是欲拒还羞,是芳香阵阵。风过处,环佩叮当,怪不得连雀儿都飞不动了。它们伸长脖子,仿佛被定在了空中,前面两只翅膀后展,迎风飞翔,后面一只却是翅膀前倾,好像眼见着就要俯冲下来,一定是被花香熏醉了,等不及要栖于枝头,也沾上点富贵之气。一幅《春浓》图,鲜活灵动。
书画与摄影相近的地方在于将瞬间定格成永恒,摄影家用善于捕捉美的眼睛,用快门将转瞬即逝的画面留存下来;画家用善感的心灵,用手中的妙笔将眼中所见、心中所悟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一一描绘出来。而中国写意画的妙处就在于得万事万物之神,只寥寥数笔,鸟雀的羽翼俱现,再添几笔风声,那鸟雀就将乘风而振翅高飞。当然,画花鸟并非只为了描绘花鸟,不是照搬自然,而是紧紧抓住动植物与人们生活遭际、思想情感的某种联系而给予强化、表现。既重视真,要具有“识夫鸟兽木之名”的认识作用,又非常注意美与善的观念的表达,强调其“夺造化而移精神遐想”的怡情作用,画家通过花鸟画的创作与欣赏影响人们的志趣、情操等精神生活,表达作者的内在思想与追求。
比如,振武先生的《俏江南》,两蓬新竹,书写心中意趣;两只鸟雀,吟唱胸内抱负。在构图上,突出主体,善于剪裁,寥寥几笔,把江南新竹的灵秀之气铺满纸上。两只鸟雀,好像是刚刚发现新出土的竹子,高兴得上下翻飞。一只在空中跳起狐步舞,一边扭头跟后面那只说话:“看看看,多新鲜的竹子啊,春天果然是来了!”后面那只被同伴的热情感染,翘首以待,小眼睛聚起灼人的光芒,仿佛下一刻就要跟竹子“亲密接触”。画面布局虚实对比,顾盼呼应,江南之俏,呼之欲出。
一幅幅欣赏,一幅幅流连,穿花拂柳,好像游走在历史幽深的隧道中,眼前却分明是鲜花遍地、鸟鸣婉转,水深云际处,有一支旧歌被风吹散。在翰墨飘香中,振武先生娓娓诉说自己的书画人生。
他自幼酷爱书画艺术,家里的墙上、报纸上、地上……到处都是涂鸦的痕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喜欢,就是一个劲地画啊画,一直画成学校的艺术骨干,画成部队的艺术骨干。在部队的经历对他的一生都产生了影响,不仅仅是锻炼了体魄,精湛了笔墨技艺,更主要的是培养了他坚韧不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品格。他孜孜以求,学习不倦,遇到好老师,就虚心求教,不会的变会了,原来会的变精了。每一次学习的过程,都是一次充实人生的经历。花鸟讲究不仅要形似,更要神似;山水是借名山大川松风云露,描绘胸中丘壑;人物呢,描摹万千世态,芸芸众生相;兰竹,要画出隐逸高标的君子之风……看着笔下缓缓盛开的梅兰竹菊,轻轻走来的仕女,急急飞过的鸟雀,好像是自己的心也随着笔墨的洇染慢慢沉下来、静下来,整个人生就在这一笔一画中鲜活、充盈、丰富起来……
目之所及,扎实、沧桑、有质感的老藤编篮子,咧口笑哈哈的石榴,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雀儿们……心中忽有所悟。振武先生以写生为基础,以寓兴、写意为归依,变化无穷地传达花鸟的生命力与各不相同的特性,通过花鸟草木的描写,托物言志,寄寓其独特感触,淋漓尽致地抒写心中情意。可谓,竹外疏花,枝头雀儿舞;细细描绘,笔下真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