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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厌烦”还是“动心”?

2018-06-11周建文

周建文

摘 要:《唐宋八大家散文选读(选修)》选文《送李愿归盘谷序》中“入耳而不烦”一句,《教学参考书》把“烦”翻译成“厌烦”。邓英树主编(巴蜀书社出版)的《古文观止》、王峰主编(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古文观止》也都把“烦”翻译成“厌烦”。但在《古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出版)中,“烦”的最后一个义项是“动心”,而所举的例子就是这句话。纵观上下文,从说话者身份、听话者心理以及创作意图等角度考辨,把“烦”翻译成“动心”,更符合情理。

关键词:《送李愿归盘谷序》;文言文翻译;“烦”

苏教版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唐宋八大家散文选读(选修)》选文《送李愿归盘谷序》中“入耳而不烦”一句,《教学参考书》译为“这些话叫人听在耳中而不感到厌烦”,这里把“烦”翻译成“厌烦”。邓英树主编(巴蜀书社出版)的《古文观止》将这句话译为“听到耳朵里而不感到厌烦”,王峰主编(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古文观止》将这句话翻译成“听到耳中而不感到厌烦”。以上几处都把“烦”翻译成“厌烦”。但在《古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出版)中,“烦”的最后一个义项是“动心”,而所举的例子就是这句话。在教学中,笔者让学生讨论比较两个义项的优劣。一时众说纷纭,各抒己见。最终统一了认识:纵观上下文,从说话者身份、听话者心理以及创作意图等角度考辨,把“烦”翻译成“动心”,更符合情理。

首先,把“烦”翻译成“动心”,更符合前文提及的说话人的身份和应有的表现。这一段中作者首先重点刻画了那些对上阿谀奉承,对下专横跋扈、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人之称大丈夫者”的嘴脸。这些人“喜有赏,怒有刑。才畯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由此可见,说话者是达官贵人身边的“才畯”,所谓才能出众的人,其实是善于观言察色溜须拍马追名逐利之徒。这些人在权贵面前必然是花言巧语,极尽谄媚之能事,他们费尽心机地吹捧权贵的“种种美德”,以帮闲文人或利禄之徒特有的虚伪、狡黠、圆滑与苦心钻营,应该不至于讲让主人厌烦的话。否则的话,大概就充当不了这一高难度的角色了,所以把“烦”翻译成“厌烦”,不合情理。从“入耳而不烦”可知,这些经过精心包装的悦耳之语,在权贵者看来很“入耳”,“入耳”在文言文中是“悦耳动听”的意思,“而”在这里表示转折,如果把“不烦”翻译成“不动心”,则能构成句内对比:说者花言巧语,听者无动于衷,更能增强讽刺性,突出说话者的无耻无聊与无奈。

其次,把“烦”翻译成“动心”,更能突出听话者(“人之称大丈夫者”)的虚伪、无知、傲慢与狡诈。韩愈笔下的这些身居高位、不学无术的当权者,一方面玩弄权术,一手遮天,“坐于庙朝,进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一方面讲究排场,威压百姓,“其在外,则树旗旄,罗弓矢,武夫前呵,从者塞途,供给之人,各执其物,夹道而疾驰”。更可恶的是,他们粉饰门面,装腔作势,以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圣人贤者自居,“才畯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身边一大堆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才俊,只是“大丈夫”故作高雅、自我炫耀的摆饰。其实“大丈夫”们内心对才俊对仁德不屑一顾,从未动过心。把“烦”翻译成“动心”,更能生动形象地刻画“大丈夫”真实的内心状态,表面上谈古道今称贤颂德,实际上虚伪无知,甚至暗中嘲笑儒家思想的迂腐落伍,暗自窃笑,自鸣得意。也许那些孔孟之言曾是他们进入仕途的敲门砖,但此刻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在他们心中激起半点涟漪了,再也不能“动心”了。“不烦”如果翻译成“不厌烦”,似乎说“大丈夫”们对儒家盛德多少还有点好感,意思恰好说反了,大大削弱了讽刺意义。

再次,把“烦”翻譯成“动心”,能将当权者此处对待“盛德”的态度与紧接着下一段对待美女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增强文章戏剧性,使结构更加严谨,更能突出他们不学无术、沉溺酒色的丑恶面目。“才畯满前,道古今而誉盛德,入耳而不烦”后面一句,作者铺陈描写了当权者广蓄天下美女,“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飘轻裾,翳长袖……”在那个“奸贼摄高位,俊杰沉下僚”的黑暗社会,权和色往往是天生的一家,“大丈夫”们一旦得势了、掌权了,往往要穷奢极欲,大肆搜罗相貌出众、能歌善舞的妖媛美姬,“列屋而闲居”。作者意在强调,在那个黑白不分、贤愚错位、奸臣得势的社会,只有由权力带来的美女和财富,才能让“人之称大丈夫者”真正“动心”。把“不烦”翻译成“不动心”,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大丈夫”们真实的想法和人生追求:不是“盛德”而是肉欲。为了满足自己贪婪的淫欲,他们费尽心思,不知羞耻,而对那些“古今盛德”,充耳不闻,毫不动心。

综上所说,无论从说话者、听话者还是从文章表达效果的角度看,把“烦”翻译成“动心”都更符合作者的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