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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拉·凯瑟作品中隐藏的帝国意识形态

2018-06-02

文化学刊 2018年5期
关键词:凯瑟维拉印第安人

杨 敏

(湖北中医药大学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

近30年来,评论界对凯瑟的研究有了一个近180度的逆转。过去,评论家大多认为凯瑟的边疆小说具有怀旧、向后看的心理,而如今,对凯瑟作品的研究多集中在小说主题和新颖的写作技巧等方面,从后殖民角度解读的甚少。凯瑟长期被视为乡土文学代表,然而细读凯瑟文本会发现其小说是有关帝国的,它们演绎了欧洲帝国向美国的转移,以及美帝国逐渐发展、壮大的历程。

一、“美化的”的帝国历史

凯瑟生活的时期,白人文本中的印第安人多被视为尚未开化的野蛮人,凯瑟小说中也鲜少正面提及印第安人。《我的安东尼亚》讲述了白人的故事、历史、思想斗争,却忽略了内布拉斯加平原历史上最重要的“他者”:作为白人成功殖民的必要条件——印第安人和印第安文化的消亡。

吉姆最初对大草原的观察展现了他对大平原历史的一无所知。凯瑟的这一安排使文本中印第安人的缺席合理化。在从黑鹰镇火车站去往祖父母家的路上,吉姆从马车望去“似乎什么也看不到,看不见篱笆,看不见小河或树木,看不见丘陵或田野……什么也没有,只有土地”[1]。

吉姆对这片土地的描述显而易见抹杀了欧洲殖民者到达美洲以前的土著居民的存在。事实上,凯瑟故事中的土地并非什么也没有。这里的一片漆黑和“什么也没有”正如地缘政治学中白板的作用,人意识形态中旧的记忆被抹杀,等待着重新书写,也反映了美国文学作品普遍的态度和政治意识形态,即边疆是一片等待开发的荒野。任何一个内布拉斯加或是美洲白人殖民史都毫不例外地将印第安人的“离开”设置在白人殖民之前。吉姆对大平原的认知一方面反映了一个10岁少年初次去大草原的无知和懵懂。然而,这种孩童般的无知却反映了作家的有意安排。凯瑟善于为了达到其叙述目的而挑选“构成乡村的原料”,即“用自己虚构的手段来处理一些无法调和的社会矛盾”[2],而将不符合其叙事策略的人或物边缘化,以便与自己的叙事目的不冲突。这里,凯瑟删除了文本中的暴力因素,重新改写征服中西部大平原的举动,形成了一个温良版本。对野牛的猎杀、对印第安土地的不断蚕食、扩张,以及由此引发的冲突、战争等大批移民来此定居的前奏在凯瑟笔下荡然无存。“凯瑟通过运用儿童叙述者来讲述边疆的空旷,浩淼以及荒凉,不仅自动抹去了北美印第安人的存在,使帝国扩张合理化,进而宣扬并助长了美国人不断扩张的白日梦。”[3]凯瑟笔下的大草原,不是风景如画的乌托邦,而是伴有帝国主义倾向、殖民化后的土地的缩影,充斥着美国殖民统治的野心、罪行及种族歧视。

二、文化与帝国

文学作品与意识形态密不可分。萨义德在《文化与帝国主义》中厘清了19世纪英国小说与帝国霸权之间的共谋关系,提出文学以某种方式参与大英帝国的海外殖民,认为“叙事文学是一个连接文化和帝国的重要环节”[4]。殖民者通过文化渗透为帝国事业摇旗呐喊,巩固殖民统治。美国政府利用意识形态,在文学作品中宣扬“边疆神话”和“天定命运”,使得征服和好战内化为美国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一部分,而凯瑟的种族殖民话语实则是欧洲中心主义的影射,并服务于帝国,帝国扩张时代的众多作家都将欧洲写成了非欧各国的典范。

三、妖魔化的“他者”

凯瑟的小说是关于帝国的,它们再现了欧洲帝国向美国的转移,以及美帝国逐渐发展、壮大的过程。如《岩石上的阴影》是对法国的描述,《大主教之死》是对西班牙的描述,《莎菲拉与女奴》是对种植园的描述。

自新大陆发现后,欧洲殖民者便将异族视为“他者”,殖民话语创造出黑与白之分。凯瑟的作品中充满异域风情、多元的移民文化世界,这是白人和北欧移民的世界。尽管凯瑟在小说中以同情的笔触塑造了正面、积极的瑞典、挪威波西米亚和捷克等国的移民,但她的本质仍是反叛的、种族主义的,她小说中的东欧、亚洲移民,墨西哥裔、非裔、犹太裔美国人一直是殖民话语受害者。

在《教授的房子》(1925)(The Professor’s House)中,路易·马塞卢斯最能体现凯瑟对犹太人的态度。犹太人都是令人“不屑”的:他们身体丑陋、热衷于经济剥削,不仅世俗,而且还是传统价值观念的破坏者。[5]对犹太移民的这种根深蒂固的歧视不只是个人观念,更是社会上的主流意识形态。长期以来,犹太人被视为美国文化的外来者、破坏者,是美国社会中沉默的、被遗忘、被驯化的“他者”。

在《车站疑案》(The Affair at Grover Station)和《舞会风波》(The Dance at Chevalier’s)中,不仅墨西哥人被说成是“表面谄媚,实则卑鄙,会在暗中捅你一刀”[6],他们肮脏、懒惰、偷窃、阴险、天生是个骗子,中国人更是被贬低成“既没良心又没有感情的、有双重性格的民族”。鼻梁上架着两幅眼镜的黑人牧师,操着一口近似扭曲方言的“黑鬼孩子”与他“智力低下”的伙伴,目光闪烁、飘忽不定的中国洗衣工,这些人除了先天不足,显然,后天他们也未能接受现代文明的教化。在凯瑟眼中,现代文明就是欧洲文明,这些人常被凯瑟视为“活死人”,甚至1894-1895年的第一次中日战争(甲午战争)也被凯瑟称为“终结野蛮人的互惠战争”[7]。

凯瑟的这种“他者化”刻画满足了19世纪白人读者群的“期待视野”。于是,白人被中心化,成为“我”;有色人种被边缘化,成为“他者”。进而,白人成为播撒文明的教师,有色人种则成了心智有待开发的学生,或是需要被驯化的“野蛮人”。凯瑟作品中流露的“欧洲中心主义”使殖民运动合理化,符合帝国发展的需要。凯瑟正是利用这种主导话语,将有色人种他者化、妖魔化,有色人种的“野蛮、落后、愚昧”被挪用为印证殖民正当性的依据,从而使殖民活动合法化,隐藏了帝国意识,遮蔽了帝国扩张的野心及殖民罪行。

四、结语

凯瑟在小说中言说有色人种和少数族裔时,首先体现出的是美国这个自我。在西方作家眼中,有色人种和少数族裔往往是“异己”的他者,是西方文明陪衬下的“文化构想物”。凯瑟小说表面颂扬了个人的乐观、坚毅,家庭的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邻里之间的项背相望、雪中送炭,实质上却通过印第安人的缺席、“修正美化”历史、妖魔化他者、隐藏帝国意识掩盖了帝国野心,遮蔽了殖民罪行。

汉 万岁未央

[1]维拉·凯瑟.我的安东尼亚[M].周微林,编译.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171.

[2]詹姆士·弗莱德里克.政治无意识:作为社会象征行为的叙事[M].伊萨卡:康奈尔大学出版社,1981.79.

[3]开恩·黛博拉.“纯真旅程:凯瑟,史蒂文森,赫斯顿小说中的美国扩张”[M].康涅狄格州:耶鲁大学出版社,1997.30.

[4]赛义德·爱德华.文化和帝国主义[M].李琨,译.北京:三联书店,2003.13.

[5]施勒特·詹姆斯.维拉·凯瑟评论集[M].伊萨卡:康奈尔大学出版社,1967.376-377.

[6]维拉·凯瑟.维拉·凯瑟精选集[M].朱炯强,编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10.710.

[7]斯鲁特·柏妮丝.艺术王国:维拉·凯瑟创作原则及评论1893-1896[M].林肯:内布拉斯加大学出版社,1966.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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