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种贫困线测算方法的比较分析与选择

王翠翠 夏春萍 蔡 轶 雷欣悦

（1华中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0 2湖北农村发展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0）

一、引言

就城镇人口而言，发展中国家的增长率比发达国家至少快两倍，城市容量与之规模严重不符，面临着农村人口大量涌入而基本公共服务严重不足，从而导致贫民窟大量增加的问题。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居民同时面临着收入低以及就业机会少的现实。如果城市存在较为严重的贫困状况，其结果存在以下两方面：城乡二元结构依旧未化解；可能城市内部会出现贫困户和高收入居民之间的“新二元结构”。这种由大量人口涌入形成的城镇化既不利于缩小城乡差距，又对城镇各阶层间断裂状态的弥合无益，并不是真正的城镇化。由国家推行的新型城镇化发展战略带来的农民大量进城以及因此产生的贫困问题将越来越突出，城镇必须面对转移人口带来的贫困问题。除了加大推进农户向城镇转移的力度，“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还需调整城镇的反贫困策略，使其致力于解决因农民进城所产生的贫困新问题。而贫困与否是由贫困线界定的，只有依据国情科学测量的贫困线，政府才能区分居民是否是贫困人口，衡量其规模，分析造成居民贫困的原因并寻求最佳解决办法，实现“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因此，科学地制定一条可操作的城镇贫困线对新型城镇化进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二、贫困的具体测量方法

基于对贫困这个词的不同理解，学者们提出的测算方法中常见的主要有：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收入比例法、恩格尔系数法等。对于恩格尔系数法，朱海玲［1］和骆祥炎［2］意见相反，前者认为其测算的贫困线较为合理，后者则认为测算结果过高。而一些学者认为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更能够反映我国贫困情况［3－10］。同时，在对我国贫困进行衡量的实践中，Rongve［9］、刘建平［10］、张全红［11］和高云红［12］则采用了马丁法。在肯定了我国贫困线理念在发展的同时，段美枝［13］提出了把我国农村人均纯收入的30%作为贫困线的建议。王兢［14］提出贫困线的测量可以用拟合个人收入的分布函数进行。张晓妮等［15］基于食物营养测算了中国农村贫困线。Abdullah［16］、张志国［17］从数学角度出发，应用模糊集理论以及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数据库测算了中国贫困线。学者们虽各自采用了不同的方法对贫困线进行了测定，但并未对哪种方法最合适形成统一意见。本文在剖析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收入比例法、恩格尔系数法测量原理的基础上，利用这几种方法以湖北省数据为例对城镇贫困线进行了测算，旨在为新型城镇化的实现及该过程中出现的新贫困问题的解决提供一定的依据。

（一）扩展性线性支出模型（ELES）法

扩展性线性支出是由经济学家Liuch（1973）提出。该方法以消费者的各类消费支出来反映需求量并用收入和价格的函数来表示，它将人的需求分为基本需求和根据个人偏好选择的超额需求两类。虽然每个人的需求是不同的，包括对同一商品的需求，但为了生存其基本需求是相同的，由此，可通过该方法计算得到贫困线。

扩展线性支出模型的函数形式：

其中，I表示可支配收入，pi、qi、ri、piqi、ripi和 bi分别代表第i种商品的价格、需求量、基本需求量、总消费量、基本消费量和其在预算约束中所占份额，表示将收入全部消费、不储蓄。用PL表示贫困线，则 ，将式（1）化简为：

根据最小二乘法，由（4）式可估算出各种商品支出的线性回归方程。然后加总得到其消费总支出，如式（5）。

由上式整理得

则贫困线可表示为：

其中，各种商品的基本需求为：

马斯洛［18］在他的需求层次理论中对贫困线进行了处理，得到了包含最基础的需求（生存权、发展权、健康权）的贫困线，称为PL低，和未经过需求层次调整贫困线PL高。显然由式7得出的贫困线为PL高。首先，根据需求意愿的先后将各种居民需求排序：i1＞i1…ik＞ik＋1＞．．in＞in＋1，设 i1到 ik为居民最基础的需求，而居民所有的消费需求由i1到in来表示，in＋1则表示储蓄意愿。由此可得出居民的高、低两种贫困线：

（二）收入比例法

在生产力维持在某一位置的情况下，社会的平均收入水平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满足该地区居民维持基本生活需要所需达到的平均消费价格。欧洲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CED）认可了这一理论并基于相对贫困提出了收入比例法的原理是以一个国家或地区中位收入或平均收入的50%～60%作为比例衡量其贫困线。

（三）恩格尔系数法

恩格尔系数（η）法计算贫困线的步骤如下：首先，根据生活必需的各食品项目及其最低需求量或根据ELES法来测定基本食品支出，然后依据计算便可得到该贫困线。一个地区的η越大，说明该地区用于食品等方面的基本生活支出占总支出的比重越高，相反，在其他提升型消费及投资上的占比就越低，从而居民生活水平就越低，反之则越高。

（四）三种方法的比较

测算贫困线时，方法只有合适与否，并无优劣之说，一般来说，根据贫困线测算所要达到的目标来选择方法。因此，选择测算贫困线的方法时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见表1）。

1．数据的可获得性。数据获得的难易程度和数据量的多少均与其可行性呈正相关关系。数据容易获得也意味着数据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浪费财力、人力去多次重新调查获得。因此，需重新做调查而得到的数据，其可行性相对于可直接利用的政府公布的数据可信度差。三种方法均可利用现有的数据，但恩格尔系数法和收入比例法存在一定的计算误差，ELES法相对比较准确。

2．数据处理的难度。随着贫困线测定方法在探索过程中接连不断地出现，学者们对方法的可操作性越来越注重。比例法比较简单，目前为止其唯一的难点是合适比例的确定；恩格尔系数法在处理数据上的难度属于中间程度；计量方法处理难度较大，但目前有软件可以直接操作，且测算结果较为准确。

3．贫困的多维性。依据联合国（2010）及Sen［19］提出的贫困的衡量维度即：食品、教育和医疗，我国出台了以消除多维贫困为指导思想的扶贫政策，因此，测算的贫困线应体现贫困的多维性。收入比例法和两种方法相反，它体现的是单维贫困。

三、基于不同方法的贫困线测算

本文基于湖北省近七年（2009－2015年）的相关数据（来源于历年《湖北省统计年鉴》）利用上述三种方法对该省的贫困线进行了实证测算，以便对各种方法的效果进行评价。

（一）基于收入比例法的贫困线测算

本文采用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50%来作为收入比例法的比例来测算贫困线。根据表2所收集数据，计算得到表3中历年的贫困线。

（二）基于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的贫困线测量

从《湖北省统计年鉴》得到城镇从低到高几个不同收入组居民的年均收入与各类商品的年均支出，然后利用最小二乘法分别测算2009－2015年的贫困线。其中，本文用人均可支配收入代表了人均收入，用人均消费性支出来代替人均支出，2009年的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表1 三种方法的相关比较

表2 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 单位：元/年

表3 收入比例法测算的贫困线 单位：元／年

从表4可以看出最低的拟合优度都在0．84（＞0．7）以上，75%的商品拟合优度在 0．96 以上，因此，各回归方程模型的拟合程度都较好，模型结果可接受。T检验结果显示，在显著性水平为1%的条件下，本文所得bi的估计值均表现为显著，说明各大类商品的消费支出与可支配收入显著相关。但从ai估计系数看，a1、a6的估计值显著，而 a2、a3、a4、a5、a7、a8不显著，可以认为这几种消费是有条件的。方程通过F检验，即总体回归显著。利用公式（9）（10）可得2009－2015年的贫困线，具体结果见表5。

（三）基于恩格尔系数法的贫困线测定

由式（8）测算出各年的基本食品支出，依据计算的结果即为贫困线［2］，测算结果见表6。其中，由于受数据的限制，2009－2012年的贫困线是按照最低收入组的食品支出占比所计算得来的，而2013－2015年是按照低收入组计算的。

表4 2009年回归结果表

表5 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测算的贫困线

表6 恩格尔系数法测算的贫困线 单位：元／年

四、三种方法测量结果的评价及比较

首先，作为衡量贫困的指标，贫困线应是相对贫困和绝对贫困的综合反映体。随着经济的发展，贫困不仅应简单的体现为个人或家庭在其身处的环境中所得经济收入无法满足最低的基本需求，还应包括那些相对其他成员自己无法得到的基本社会服务。其次，为了更好地促进新型城镇化的发展，贫困线应可以随着居民收入、城镇化率、人均GDP的增加而增长。除此之外，还应兼顾国内与国际的双重标准。因此，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各方法的测算结果进行评价。

（一）测算结果与平均工资、城镇化率及人均GDP增长率的比较

表7所表示的是三种方法所测贫困线历年的增长率以及平均工资、城镇化率、人均GDP的增长率。通过对比分析可知，三种方法均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与平均工资、城镇化率、人均GDP的变化方向相同的规律，即同增长。但比例法较另外两种方法体现的更明显一些。

表7 贫困线增长率及平均工资、城镇化、人均GDP增长率 单位：%

（二）与国际制定的贫困标准比较

2005年，世界银行发布了一天1．25美元的国际贫困标准，由于近些年汇率呈现下降趋势，为了更准确地对几种方法测算的贫困线进行比较，本文按照2005年的汇率测算了2005年的贫困线，利用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数据截取自历年《湖北省统计年鉴》）对2009－2015年的贫困线进行了折算。同理，测算了按照“一天2美元”的贫困标准，结果如表8所示。

表8 依据国际贫困标准测算的贫困线 单位：元／年

如图1所示，三种方法所得贫困线均超过2005年发布的“1天1．25美元”的国际贫困标准。由比例法测算得到的贫困线一直处于高于国际高贫困标准——“1天2美元”的位置，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测算的高、低两个贫困标准均处于1天1．25美元和1天2美元之间，并与这两个国际高低标准较为贴近，测算的较为合理，恩格尔系数法测算的贫困线超过1天1．25美元的标准，并从2012年开始超过了1天2美元，由此可见，收入比例法和恩格尔系数法，相对1天1．25美元、1天2美元及ELES法来说，测算结果偏高。

图1 贫困线与各贫困标准的比较分析

（三）与政府官方的贫困标准比较

我国官方公布的贫困标准的制定过程如下：1995年政府使用马丁法（由食物贫困线和非食物贫困线组成，有高、低贫困线之分）计算农村贫困线。1998年开始依据国际“1天1美元”的标准计算我国农村贫困线。2008年，取消温饱线，一致实行低收入线作为贫困标准。2011年，将农村低于人均纯收入2300元的居民划定为贫困户。

在我国政府官方公布的标准（即现行的贫困标准）中，2009年是1196元，2010年为1274元，2011－2014年为2300元，2015年为2800元。与历年官方贫困标准相比，虽然三种方法测算结果都超过了该标准，但ELES法相比另外两种方法较为接近。

五、结论与对策建议

（一）结论

1．三种方法均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与平均工资、城镇化率、人均GDP的变化方向正相关的规律，即同增长。但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将消费性支出分为衣、食、住、行、医、教育、家庭用品和其他八大类，测算了高、低两种贫困线，不仅是绝对和相对贫困的统一体现，同时又符合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发展理念；ELES法测算结果与1天1．25美元和1天2美元的国际标准较为贴近，测算的较为合理；收入比例法体现了贫困的相对性，而恩格尔系数法测算结果趋向于绝对贫困，且其测算结果较高；收入比例法和恩格尔系数法相对一天1．25美元和一天2美元的国际标准和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来说，测算结果偏高。

2．在恩格尔系数测算中，常会出现将低收入组中的一些确实身处贫困困境的居民排除在外，或者把低收入组中的非贫困成员包括在内，具有一定主观性；借助计量工具测算贫困线的ELES法，与价格关联较小，克服了价格混乱带来的弊端，相对来说较客观。

3．三种方法各有优劣，都存在一些不足。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因使用计量方法进行测算而存在一些不足，不仅要求数据的高质量，对数据的轻微变化都较为敏感，最具证明性质的表现就是用该方法测量的城镇贫困线波动较大。收入比例法偏向于绝对贫困，其可利用之处较少，且调查资料不够详细，不符合我国国情；恩格尔系数法把基本生活支出定为食物方面的支出，忽略了医、住、衣、行等方面，测算结果存在较大偏差。

（二）对策建议

以“人的城镇化”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发展已经成为中国城镇化发展新趋势，新型城镇化发展应调整并升级城镇反贫困策略，着力解决因农村人口进城而带来的贫困新问题。我国反贫困政策是依据联合国（2010）提出的多维贫困理念而制定的，同时，新型城镇化发展强调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因此，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提出对策建议：

1．本文所用的三方法各有优缺之处。但在新型城镇化背景下，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要比其他两种方法更适合测算贫困线。因此，在对某一地区的贫困线进行测量时，主要使用可扩展线性支出模型法的情况下，佐以其他两种方法，同时，相关政府部门应对居民基本需求进行抽样调查并对测算结果加以验证修改。

2．农村人口进城不仅缺乏足够的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且因入城多以打工为主，缺乏资本，资产贫困的存在比收入贫困要高。因此，在制定贫困线时，应重视资产贫困的测度，收入与资产相结合进行贫困线的测算和扶贫政策的实施。

3．结合新型城镇化的发展理念可知，城镇相对贫困情况可能随着新型城镇化的发展倾向于向较严重的方向发展。因此，在测算和制定贫困线时，应加强对相对贫困的重视，因地制宜，考虑各地相对贫困的具体情况，发展新型城镇化的同时着力解决贫困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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