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依旧

沈安澜

對我很亲的姑婆以前的家不在城里。来到这里，空气中有着泥土的气息。我又依稀看见了曾经站在土坡上的那棵苍苍的银杏树，熠熠生辉，挥动着那片片精巧的折扇，守望着家乡的那片肆意绽放的阳光。

这里的阳光氤氲开来，柔和地与淡蓝色的天穹融为一体，锁住了阳光下春天的气息。植物都争先恐后地生长着，试图抢那团金光，那棵扎根土坡的银杏也如此。银杏树很老了，比姑婆还老，它始终伫立在离姑婆家不远处，挺着笔直的树干;散发的香气，犹如古代藏书，沉着典雅，丝毫不显苍老。它面朝阳光，从容地生长着，不急不慢地追随着。它的长势是惊人的，距上一次我见到它，又向着阳光生长了几米，我不禁默默对这棵暮年银杏的执着而感到惊诧了。

小时候造访这里，这棵银杏便成了我童年的一部分了，春光旖旎时，我们挑几块尖利的石片，在树上没心没肺地刻画自己的图腾，路过的姑婆看见了，心疼地看着银杏，喊道：“这棵银杏是你们的长辈，可别折腾了！”秋意渐浓时，我们头也不抬地在树下捡拾银杏果，破的、软的一律捡回家，像战利品似的交给姑婆。她一脸“惊喜”，然后拣一些好的，剥了软皮，洗得雪白，晒干然后炒了吃。我是不吃白果的，但也总是捡银杏果捡得热火朝天，有时，无意间地抬头看向银杏，它高傲地随着徐徐的风摇起枝叶，接受阳光的洗礼，阳光之下一抹浓绿便因为光线的变化而变为亮白的绿，那些单薄的叶片被镀上金色的边，散发金色的光芒，拥有一颗金色的心了。姑婆家乡的阳光，于苍苍的银杏，是富有神力的。

到了上学的年纪，我离开了这片土地，姑婆亲切地问：“什么时候再来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归来的日期早已不是定数。坐在车上，眼前那熟悉的景象一幅一幅向后倒退，渐行渐远，童年的记忆也一点一点地退去。

这次再来，是帮姑婆搬家的。来到姑婆家门口，我将目光聚焦到银杏的位置，树没有了，土坡没有了，只有一个空旷的大坑，一些枯黄细小的枝丫零落在坑里。我先是震惊，然后是恼怒，最后只有遗憾了。姑婆走过来说，“这里要重新铺路啦，树就呆不下去了，就得走了！唉......”

姑婆的叹息，是我对银杏最后的回忆。我再也见不到老银杏了，它还能守望那没有桎梏的阳光吗？在它的树荫下发出的笑声，是否已经飘散在它离开故乡的路上？

（指导教师  曹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