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羊快跑（连载）

许诺晨

孩子们被楼下的大嗓门吵醒，一个个睡眼惺忪，直伸懒腰。董咚咚倒是清醒得很，最先蹦跶到楼下，只见老板娘打着哈欠开了门。门口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穿了件脏兮兮看不清顏色的藏袍，一头复杂的小辫子编在脑后，眉目深邃，长了张表情严肃的脸，却始终带着笑，他应该就是扎西顿珠。

扎西顿珠一看见董咚咚，乐得眉开眼笑：“你是南京小孩儿，咚咚咚？”

董咚咚忍住纠正他发音的冲动，用力点了点头，有一种终于找到组织的愉快感觉。

扎西顿珠立刻扑过来把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道：“你们几个小孩子，居然跑到了木西镇，真是胡作非为！”

董咚咚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胡作非为”应该不是通常大家理解的那种意思，却也惊讶于扎西顿珠居然会说成语。这时，木制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陌生的瘦削少年背了个比他身体还要大的背包，看似漫不经心地走了下来，晃到柜台前，把钥匙往桌上一拍，道：“退房！”

老板娘一脸不满，嘟嘟囔囔：“见了什么鬼，大半夜三点多有人叫门，有人退房，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瘦削少年不耐烦道：“快点快点，把老子押金退了，老子还要赶路呢！”

董咚咚一愣，已经听出来这是隔壁两个声音中年轻的那个，正准备拦住他，楼上四个小家伙已经满血复活，蹦蹦跳跳下了楼，闹哄哄把扎西顿珠围在了中间。

欧阳圆圆最没见过世面，左三圈右三圈，绕着扎西顿珠转了好几圈，感叹道：“和书上画的藏族人一样哎！大哥哥，你每天扎这么多小辫子，会不会很麻烦？”

扎西顿珠毫不脸红地隐瞒了自己已经三个月没洗头的事实，并且一一记住了大家的名字和特征——欧阳圆圆是个小胖子；丁泠泠最漂亮；蒋美丽话最多；左拉拉嘛，应该属于大家的精神领袖。

扎西和孩子们说着话，眼睛却盯在了退房的少年身上。常年在保护区工作的经验，让他的嗅觉格外灵敏，一股极淡、极熟悉的味道从少年身后的背包里飘散开来，让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老板娘已经点清了押金，递给了瘦削的少年。那少年耸了耸鼻子，吊儿郎当地晃向门口。就在他左脚踏出大门的瞬间，扎西顿珠和董咚咚同时喊道：“站住！”

话音未落，那少年仿佛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居然头也不回，飞也似的迈开长腿笔直向前跑去。扎西顿珠和董咚咚二话不说拔腿就追。孩子们大眼瞪小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左拉拉急得一跺脚，吩咐道：“欧阳圆圆，你带蒋美丽、丁泠泠在这儿等着，哪儿也别去，我跟去看看！”

逃跑的少年本就瘦弱，又背着东西，哪里是扎西顿珠的对手。不出三百米，扎西就脸不红心不跳地把少年按在了地上，董咚咚和左拉拉喘着粗气，随后赶到，只见那少年把背包死死抱在怀里，大声说：“你们是哪条道上的，竟敢挡老子的路，老子……”

那少年正准备撂两句狠话，却看见了扎西顿珠腰间的枪匣子，立刻老老实实闭了嘴，只是仍倔强地抱着包不放。

从他的服装造型、说话语气、行为动作来看，董咚咚再次确定这人一定是看多了警匪片，无奈地冲左拉拉耸了耸肩。左拉拉见少年拼命护住包，不禁好奇地问：“你这包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少年悻悻地说：“死丫头片子，要你管！”

左拉拉长这么大第一回被人冠以这样的称呼，气得头发几乎要竖起来，冷冷地说：“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可别怪我不客气！”

五分钟后，“明珠”旅馆的房间里，少年被牢牢固定在木板床上，左拉拉亲自坐镇，指挥欧阳圆圆脱了少年的鞋袜，又从老板娘那里借来个鸡毛掸子，在手上拍了拍，气势汹汹道：“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那破包里装的是什么？”

丁泠泠扯了扯左拉拉的裙子，小声道：“背包已经给扎西顿珠哥哥拿去检查了，咱们还需要严刑逼供吗？”

左拉拉低声道：“你不懂，这是女人的气节！”

谁知道这少年比左拉拉更有气节，大声喊道：“要包没有，要命一条！老子天不怕地不怕，会怕你这个死丫头片子？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左拉拉不怒反笑：“哟嗬，还挺有骨气，是吗？体育委员欧阳圆圆何在？”

欧阳圆圆正叼着小面包打瞌睡，被左拉拉一声喊，吓得立刻站起来，嗓音洪亮地喊道：“到！”

左拉拉把鸡毛掸子交到他手上，笑眯眯地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欧阳圆圆立正道：“是！”

片刻后，房间里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少年光着的脚心被鸡毛掸子挠得奇痒难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红脖子粗，就连董咚咚都看不下去，心中暗自决定再也不敢得罪女王左拉拉。

左拉拉开始从容地数数：“五……四……三……二……”

话音未落，少年已经告饶道：“停停停停停，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左拉拉使个眼色让欧阳圆圆停了手，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少年委屈道：“老……我……我只是想弄张好点儿的皮子，换点儿钱，给奶奶买药吃……那包里的皮子也不是我自己打的，是……是捡来的……我这是第一次，初犯，初犯！”

几个孩子对视一眼，心想那包里的东西果然有问题。

天边泛起鱼肚白，西部的小镇渐渐苏醒，街上传来早点摊的叫卖声。扎西顿珠推门而入，手里拎着背包，严肃地向少年说：“你，涉嫌非法携带和交易珍稀野生动物毛皮！走，跟我去保护站，交代清楚！”

（下期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