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处杭州味道

在杭州，生活里怎么能少的了茶。无论是大雪纷飞的寒冬，还是酷热难耐的夏季，无论是三五好友还是独自一人，茶馆都是一个绝好的去处。泡茶馆，泡的是一份心情。杭州人偏爱茶馆，偏爱精致和谐，所以过于浓情和热情的咖啡馆、酒吧在杭州是敌不过若即若离、闲情满溢的茶馆的。据统计杭州目前坊巷间在工商登记的茶馆茶楼有2000家左右，放眼全国，这样的密集度是数一数二的。

杭州那些沉淀了时光的茶馆，它们隐匿在风景秀丽的角落，却被街坊老客熟知。

一

小河直街1号，一幢白墙黑瓦、木门木窗的两层小楼就在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桥头，位置很好找。开在这儿的茶馆大多做的是街坊生意，偶尔会有游客走累了进去歇脚，因此茶馆的陈设透着一股老底子杭州味道。屋外阳光明媚，屋内幽静雅致，木质的古式书架将一个个包厢巧妙隔开，书架上的旧书错落有致摆放着，偶尔会来一只橘猫，也不管你们在桌前如何热闹闲聊，它就那么幽幽地跳上书架，枕书而眠。

茶馆分两层，楼下可以喝茶会友，楼上是“麻友之家”。来这里的大多是老杭州人，一坐就是一天，虽然人来人往却也保持着茶馆一贯的幽静。不过，这份幽静也让我无心“偷听”到了不少别人家的隐私。隔壁那桌是两个年龄约摸五十上下的老友，趁着假期出来一聚，没有过多的客套话，只是你一句话我一口茶地闲聊。他们从年轻时候走南闯北的经历聊到如今房地产摇号新政带来的影响，再到特朗普贸易战的利弊，偶尔观点不同争执几句，却会点到为止，总有一方懂得戛然而止，抿一口茶，然后换下一个话题继续。两个浑厚的男声透着岁月的磨砺，在这家茶馆寻求一种属于他们独有的频率和味道。斜对角的那桌，是两个年轻人，穿着打扮都很时尚，其中一个人先来，静静地吃着桌前的茶点等待，大约10分钟后另一个人姗姗而来。这像是一场商务会谈，两人对话显得拘谨而客套，先来的那位一直掌握说话权，把自己所做业务如数家珍报了个遍，大有恨不得在这短短几十分钟内把自己所知道的专业知识都讲述一遍，方能得到对方信任之势。说话间，楼上下来五六个中年男女，“不吃了晚饭再走？”老板娘热情地迎了过去。“不吃了，回家烧饭去！下次再来！”其中一个用杭州话答道。

① 茶馆内古色古香

② 茶馆内精致的果盘

“这里还有晚饭可以点？”我伸出头问老板娘。“是啊，没有菜单，按照人数来配菜，菜都是今天新鲜买的。”这倒是很符合现在流行的佛系概念。值得一说的还有这家茶馆的茶，100元套餐，包含龙井、铁观音、正山小种、普洱、花茶等七种茶品、四种茶具、四碟茶点和一盘水果拼盘，自己动手烧水泡茶，惬意十足。

茶馆的老板也是随性之人。他说当初开茶馆，因为生活所迫，没有多想就开了。我想也许是因为杭州的茶馆文化太过浓郁吧。就这样淡泊如水日复一日，小河直街1号店开了五年。半年前老板又在街道的另一头开了分店小河直街2号店，因为1号店火爆得每天都要回绝好多熟客，老板觉得于心不忍。两家店的风格也如出一辙，没有太过精装，一切都是随心随性，唯一不同于别家茶馆的，大概就是这里简直是一个百宝箱，大到提供一日三餐、茶具代购、开会投影仪等，小到针线包、指甲钳，应有尽有。老板说，2号店这个位置在民国时期，也是一家茶馆，那个时候运河沿岸的茶馆生意都相当火爆。现在1号茶馆来的客人有一大半是三四十岁的人，这让他很是欣慰，说明茶馆是可持续发展的。老板又补充道，当然这并不能说明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来茶馆，而是他这样的市井茶馆也能吸引一批属于这家茶馆的年轻人来此休憩、商务、会友。我倒觉得颇有“筑巢引凤”之意。

二

“吃”茶，普通杭州人也许并不讲究茶品如何，更在意的是这个“吃”，三五好友聚会、商务会谈或者独自一人，都能在茶馆“吃”出不同的味道来，淡而悠远的滋味，犹如一场人生旅程。杭州人是适合慢生活节奏的，在这春日闲暇之余，大有不负春光不负卿之意，而茶馆之于杭州人，则是一份独特的杭州味道。

在杭州，“吃”茶也能“吃”成产业。你要想开一家茶馆，茶艺培训方面有茶博提供教学；你要购置茶馆里的一切用具只需跑到凤凰山脚下的陶瓷品市场，不到半天即可全部配齐。杭州茶人们积极汲取双峰脚下中国茶叶博物馆的灵气，在做深龙井茶的学问时，努力向市民普及中国茶和茶文化。1994年，六公园附近的教场路上出现了杭州第一个展示茶艺的茶馆——太极茶馆，之后的每一年，杭州都会出现代表性的茶馆，这些茶馆一时成为杭州茶馆业进入新时代的先行者。它们孵化培育出一个讲究的环境和概念，追求品位和消费的“吃”茶市场。每年在杭州，还会召开各类茶叶博览交易会，汇聚而来的各地茶人对杭州的茶馆都有很高的评价。

杭州茶文化除了产业化，还有文人化的提升。作家王旭烽十年心血一杯茶，精心谱写的小说《茶人三部曲》，一举夺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为杭州的茶文化勾勒上了精彩的一笔。王旭峰眼里的杭州茶，已经从一种日常的习惯转变成一种永恒的文化张力，杭州茶文化的坚实程度甚至可以用花岗岩来形容。

③ 小河直街夜色阑珊 方建新/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