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论语?先进》首章诠释异议
2018-05-16章启辉
章启辉
摘要:《论语.先进》首章是孔子总体分别弟子和评价弟子。“先进后进”分别弟子及门先后,“野人君子”评价弟子受业成才特点,“从先进”论选才,有针砭时弊文过其质的用意。对于古今学者以仕进身份论“先进后进”,以文质相宜论“野人”、文过其质论“君子”,以礼治或突破传统身份观念论“从先进”,提出异议。
关键词:《论语》;先进;注释;源流
《论语·先进》开篇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关于此章,古今注本有较多差异。本文综合先贤,认为理解本章的基础是理解本章的语境和概念,关键是解决“从先进”给出的问题:为什么孔子从先进不从后进,从野人不从君子,并尝试给出自己的意见。
—、关于语境
古今学者一般都认为,《论语·先进》全篇都是关于孔门弟子,本章亦不例外。如:
前篇论夫子在乡党,圣人之行也。此篇论弟子,贤人之行。圣贤相次,亦其宜也。……此章孔子评其弟子之中仕进先后之辈也。(《论语注疏》)
此篇多评弟子贤否。(《论语集注》)
愚谓此篇皆说弟子言行,先进后进,即指弟子。(《论语正义》)
本篇多评门弟子贤否。编者首以此章,为其分别门弟子先后学风最扼要。(《论语新解》)《先进》全篇二十五章,第一章以及门先后分别弟子受业成才特点,其余各章具体言论弟子,论及弟子十六人。因此,本文不取与本语境无关的理解。至于孔子论弟子是否关及不贤,总括全篇,客观陈述,无是非褒贬,约十七章;有是非褒贬,约八章。其中有非贬之意约四章:一章恼冉求为季氏斂财,三章愠子路问鬼神生死之道及其行事鲁莽。而此篇亦载孔子赞冉求、子路善政事;乐冉求侃侃如也,子路行行如也,自然率性;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也就是说,孔子所论弟子个性鲜明,甚至缺点突出,但瑕不掩瑜,都可谓贤人,不至于不贤。因此,本文取《注疏》“此篇论弟子,贤人之行”,《正义》“此篇皆说弟子言行”,不取《集注》“此篇多评弟子贤否”,《新解》“本篇多评门弟子贤否”。
二、关于概念:先进后进,野人君子
关于本章概念先进后进,野人君子,古今注疏多有不同。如:
此章孔子评其弟子之中仕进先后之辈也。“先进于礼乐,野人也”者,先进,谓先辈仕进之人。准于礼乐,不能因世损益而有古风,故曰朴野之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者,后进,谓后辈仕进之人也。准于礼乐,能因时损益,与礼乐俱得时之中,故曰君子之人也。……盖先进者,当襄、昭之世;后进者,当定、哀之世。(《论语注疏》)
先进:先辈仕进弟子,当襄、昭之世;后进:后辈仕进弟子,当定、哀之世;野人:准于礼乐而不能因时损益者;君子:准于礼乐而能因时损益者。何晏、邢焉此界定以孔子周游归鲁分界“先进后进”,可取,因为孔门授受有了重大转变,由治世为主转向治学为主。但是,有两点难以理解,或者说难以为据:其一,以仕进先后论先进后进;其二,先辈仕进弟子礼乐泥古,后辈仕进弟子礼乐时中。因为根据本篇其余各章内容,本章作为“扼要”首章,宜理解为区別弟子受业先后,不宜理解为区别弟子仕进先后,否则后面各章就应当是论孔门仕进弟子了;实际上不但孔门弟子有终生未仕者,本篇所论弟子也有终生未仕者,如颜回、闵损、冉耕、曾参。时中与否,也不符合孔门仕进弟子先辈后辈的实际情况,比如先辈弟子子贡不泥古,有通权达变之名;后辈弟子子张不时中,有性情偏激之名。
先进后进,犹言前辈后辈。野人,谓郊外之民。君子,谓贤士大夫也。程子曰:“先进于礼乐,文廣得宜,今反谓之质朴,而以为野人。后进于礼乐,文过其质,今反谓之彬彬,而以为君子。盖周末文胜,故时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过于文也。”(《论语集注》)
朱子认为,先进:先辈弟子;后进:后辈弟子;野人:未仕平民;君子:已仕士大夫。因此,先进野人即先辈未仕弟子,后进君子即后辈已仕弟子。也因此,《集注》和《注疏》一样以身份论弟子的先进后进,只不过《注疏》是论弟子的仕进先后,《集注》是论弟子的仕进与否。《集注》以仕进与否论弟子的先进后进,也有不合孔门弟子先辈后辈的实际情形,比如先辈弟子子路有仕进,后辈弟子曾参终身未仕。
程子认为,野人:文质得宜者,文质彬彬者;君子:文过其质者,文胜质者。所谓今:今人,时人,以文胜为时尚者;反谓:反孔子之道,以文质彬彬为野人,文过其质为君子。因此,程子言下之意:前两句不是孔子本意,而是孔子述时人反谓,朱子称为“述时人之言”。这样,程子以“先进于礼乐”被时人名为野人,实为文质得宜,“后进于礼乐”被时人名为君子,实为文过其质,“从先进”即从文质彬彬,从君子,因而了然解决了原文字面从野人不从君子,与孔子尚文质彬彬、尚君子的矛盾。但是,前两句不是出自孔子,是述时人之言吗?难说,难以为证,让人感觉有程子为解“从先进”费解而主观附加之嫌。
古用人之法,皆令先习礼乐而后出仕,子产所云“学而后入政”者也。其国之俊选,不嫌有卑贱,故王大子等入学皆以齿,所谓“天子元子视士”者也。夫子以先进于礼乐为野人,野人者,凡民未有爵禄之称也。春秋时,选举之法废,卿大夫皆世爵禄,皆未尝学问。及服官之后,其贤者则思为礼乐之事,故其时后进于礼乐为君子。君子者,卿大夫之称也。(《论语正义》)
先进:先受业后仕进,先学后仕;后进:先仕进后受业,先仕后学;野人:平民,无世袭爵禄者;君子:卿大夫,世卿世禄者。这是根据《礼记·王制》和《尚书·大传》所载古代官制先学后仕,而春秋时选举法废,世卿世禄独存,所以先进于礼乐的人是无世袭爵禄平民,后进于礼乐的人是世卿世禄者。刘宝楠此界定不是依据仕进先后,也不是依据受业先后,而是依据受业仕进先后,同时论及身份的仕进、世袭与否,使得“从先进”兼具孔子“有教无类”“学而优则仕”思想,因而赋予《注疏》《集注》的身份论以新的意义,也从新的角度破解了原文字面的费解。
先进后进:一说:先进指五帝,后进指三王,如《礼运》言大同,《表记》言四代优劣。然此义后起墨家道家始有,孔子时无有。一说:先进指殷以前,后进指周初。然孔子明言“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则此说亦未当。一说:先进指文王武王时,后进指春秋之世。孔子殆不以春秋僭乱与周初文武相似,亦未是。另一说:先进后进,犹言前辈后辈,皆指孔子弟子。先进如颜、闵、仲弓、子路,下章前三科诸人。后进如下章后一科,子游、子夏。本章乃孔子分别其门弟子先后不同。说最近是,今从之。
野人君子:野人,朴野之人。先进之于礼乐,文质得宜,犹存淳素之风。较之后辈,转若朴野。君子多文,后进讲明礼乐愈细密,文胜质,然非孔子心中所谓文质彬彬之君子。(《论语新解》)
先进:先辈弟子,先受业弟子;后进:后辈弟子,后受业弟子;野人:较之后辈质朴,实为文质得宜;君子:较之前辈文密,实为文过其质,非孔子心中文质彬彬君子。钱穆此界定与程子同,但依据的不是“时人反谓”,而是“孔子分别其门弟子先后不同”。但是,和程子一样,不但与《注疏》注释迥异,较之孔门弟子先辈后辈的总体情形,也难以为据。不论先辈后辈,孔门弟子多有个性,文质各异,比如本篇第三章评价弟子:“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第十八章评价弟子:“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唼。”都不能说明先辈弟子文质得宜,比如子路;也不能说明后辈弟子文过其质,比如曾参。
孔子说:“先学习礼乐而后做官的是未曾有过爵禄的一般人,先有了官位而后学习礼乐的是卿大夫的子弟。”(《论语译注·譯文》)
先进后进一这两个术语的解释很多,都不恰当。译文本刘宝楠《论语正义》之说而略有取舍。孔子是主张“学而优则仕”的人,对于当时的卿大夫子弟,承袭父兄的庇荫,在做官中去学习的情况可能不满意。《孟子·告子下》引葵丘之会盟约说“士无世官”,又说“取士必得”,那么孔子所谓“先进”一般指“士”。(《论语译注·注释》)
先进:先学后仕弟子;后进:先仕后学弟子;野人:无世袭爵禄之士;君子:世卿世禄卿大夫子弟。杨伯峻此界定基本与《正义》同,旨在铺垫“从先进”的“有教无类”、“学而优则仕”意义。
总之,上述关于“先进后进”,约有四种理解:一是孔门弟子仕进先后,如《注疏》;二是孔门弟子仕进与否,如《集注》;H是孔门弟子受业仕进先后,如《正义》《译注》;四是孔门弟子受业先后,如《新解》。关于“野人君子”,约有三种理解:一是兼身份文质区别,如《注疏》;二是身份区别,如《集注》《正义》《译注》;三是文质区别,如程子、《新解》。
本文兼取先贤。关于“先进后进”,取《新解》的受业先后说,且以《注疏》提出、《新解》承袭的孔子归鲁为分界;不取身份论,认为不论《注疏》解为仕进先后,《集注》解为仕进与否,还是《正义》《译注》解为受业仕进先后,身份论都不宜作为本篇讨论孔门弟子的依据。关于“野人君子”,不取刘宝楠、杨伯峻的平民卿大夫说,取诸家文质说,且以《注疏》的分界和《新解》的“孔子分别其门弟子先后不同”为依据,即先辈弟子跟随孔子周游列国,受业相对少及于文,后辈弟子因为孔子归国定居,受业相对多及于文,因此先辈弟子相对质胜文,后辈弟子相对文质彬彬。换言之,不以程朱的“时人反谓”为依据,认为此说难以实证,有主观附加之嫌;也不取钱穆的“野人”文质相宜,“君子”文胜质,认为此说不符合孔子“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相关界定。
三、关于结论:如用之,从先进
关于孔子结论的用意,古今学者的理解大约有两类。
其一,论选才。
“如用之,则吾从先进”者,言如其用之以为治,则吾从先辈朴野之人。夫子之意,将移风易俗,归之淳素。先进犹近古风,故从之也。(《论语注疏》)
用之:选用弟子为治国治世人才;从先进:宁愿选用先辈朴野弟子;移风易俗,归之淳素:变世风文胜为质胜。何晏、邢昺这一注疏,以孔子欲以质胜矫正文胜,有针砭世风文过其质之意解“从先进”,不但结论有历史依据,也使得原文的概念与结论逻辑一致;虽然结论与孔子在一般情况下强调为学为人文质彬彬不直接符合,但与孔子一贯的因时制宜的思想,重本质内容的思想是一致的,因而不失为一种在“礼崩乐坏”的当时孔子选才为什么从野人不从君子的较好解释。
从渊源说,上述朱子所引程言从两方面接受了《注疏》:一是“夫子之意”说,只不过程子变为“时人之言”,二者在方法上都有揣测意;一是“归之淳素”说,只不过程子直言“周末文胜”,二者在思想上都认为孔子“从先进”有针砭其时文胜质意。大体说来,后来学者多承《注疏》以直接揣测“夫子之意”解“从先进”,程子“时人之言”及其“反谓”说属于间接推论,是个例外。
观子路问成人,夫子答以臧武仲、孟公绰、卞庄子、冉求诸人,又云:“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此四人先已出仕,若文之以礼乐,则亦后进于礼乐之君子也。……夫子以礼乐为重,故欲从先进,变当时世爵禄之法,从古选举正制也。用之,谓用其人也。后进于礼乐,虽亦贤者,然朝廷用人,当依正制,且虑有不肖人滥入仕途也。(《论语正义》)
如果要我选用人才,我主张选用先学习礼乐的人。(《论语译注·译文》)
用之:选用人才。二者都是阐微孔子对世卿世禄制度的不满,及其“有教无类”、“学而优则仕”内涵对古代教育、选官制度的身份观念的突破。但是,刘宝楠的依据是《礼·王制》《尚书·大传》所载古代学优选举制,因而认为孔子“从先进”有复“古选举正制”之意。这层意思杨伯峻没有,大概就是杨伯峻所说的“译文本刘宝楠《论语正义》之说而略有取舍”。
上述都认为“从先进”表达孔子的人才观,但对于孔子人才观的意义,即“夫子之意”,有不同理解。《注疏》以为是要变世风文胜为质胜,《正义》《译注》以为是要变世卿世禄为有教无类、学而优则仕。
其二,论礼治。
用之,谓用礼乐。孔子既述时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盖欲损过以就中也。(《论语集注》)用之:用礼乐治世。朱子注释综合了《注疏》和程子意见。一则吸收了《注疏》的“移风易俗”,矫正世风文胜质的思想;一则吸收了程子理解的本章前两句不是孔子之言,而是述时人反谓之言,野人实则文质相宜,君子实则文过其质,因而孔子“从先进”不是《注疏》“归之淳素”,变世风文胜为质胜,而是“损过以就中”,损文胜之“过”,就文质彬彬之“中”。
夫子曰:夫人之有礼乐,岂但以其名哉!于以服躬而酬酢于天下,盖将以用之也。而世之大患,莫甚于循一时之名,而不顾其心之所安与身之所宜行,则将随流俗以迁,而莫知所止。(《论语训义》)
用之:用礼乐治人治世,即躬行践履,酬酢于天下;一时:时尚,流行;名:概念,认识;心之所安与身之所宜行:心身于礼乐的慎独躬行。王夫之此论说明,治礼乐不但在于名,更在于实;不但在于知,更在于行;如此才能心安行宜,心身知止,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显然,其思想旨趣是强调礼乐的践履性和经世性。这既符合孔子携早年弟子周游列国、重在经世的历史情形,也符合《史记·太史公自述》所论“《礼》经纪人伦,故长于行”的经学特征。
孔子五十以前,有用世之志,当时诸弟子相从,所讲多重实用。自周游返鲁,已值晚年,用世之心稍淡,后进弟子于礼乐文章研讨益精,然渐有文胜之风。故孔子谓礼乐如复见用于世,吾当从先进诸弟子后。用之之字即指礼乐。(《论语新解》)
用之:用礼乐治世。钱穆兼治《注疏》《集注》和《训义》。一则吸收了《注疏》以孔子周游返鲁分界“先进后进”,以文质论“野人君子”,以文胜质论世风,吸收了《訓义》强调礼乐的践履性和经世性。一则异于《注疏》以仕进先后、朱子以仕进与否解“先进后进”,而是以受业先后解“先进后进”;异于《注疏》以因时损益与否论“野人君子”,程子以文质相宜论“野人”、文过其质论“君子”,而是以“多重实用”解“野人”,以“研讨益精,然渐有文胜之风”解“君子”。因此,钱穆从概念直接过渡到结论,解释了孔子为什么从先进野人,不从后进君子,所谓“孔子谓礼乐如复见用于世”。
本文兼取《注疏》和《新解》,认为本章所论名在礼乐,实在为学为人为治,终在选才。
其一,以受业论“先进后进”,以文质论“野人君子”。这不但符合孔门先辈弟子少及于文,后辈弟子多及于文,因而先辈相对质胜文、后辈相对文质彬彬的受业成才特点,也符合孔子“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相关界定。
其二,以选才论“如用之”,“之”为弟子。这保持了本篇本章论孔门弟子的逻辑一致。如果以礼治论“如用之”,“之”为礼乐,则不但不符合本篇本章论孔门弟子的主题,也使得“如用之”与“从先进”的宾语不一致,因为“先进”不是指礼乐,而是“先进于礼乐”的省称,指弟子。
其三,以世风文胜,针砭时弊,论“从先进”。世风文胜,是孔子对春秋社会礼崩乐坏、文过其质的基本认识,《论语》有较多记载。比如《八佾》:“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都是愤慨诸侯僭越天子礼乐,文过其质。关于为学为人为治,孔子一方面要求德才兼备,文质彬彬,一方面侧重道德、本质、内容。比如《八佾》:“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同时,孔子深受《周易》因时变易思想的影响,一贯主张因时制宜。比如《公冶长》:“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泰伯》:“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人,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又或者,因为世风太过文胜质,孔子运用了《周易·大过》卦的阴阳互补、刚柔互济的矫枉之道,因而不以文质彬彬者治文胜,而以质胜者治文胜。于是,孔子从先进不从后进,从野人不从君子,不但不与孔子崇君子崇文质彬彬的一般而论相矛盾,又避免了程子“时人反谓”的主观附加,《新解》关于野人“文质相宜”、君子“文胜质”与孔子文质论的不相符合。当然,其借题发挥,针砭时弊的用意,自在不言中。
其四,本章体现的孔子人才观,旨在人才标准,不在人才来源。因为本章“礼乐”明显是教学内容,甚至可以说指代孔门教学;“先进后进”、“野人君子”是孔子对归鲁前后学生为学为人为治的总体评价。因而孔子“从先进”尚在德与才、质与文范围内。一如《学而》“弟子人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里仁》“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卫灵公》“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都是要求德才兼备,文质彬彬,同时寓意更为重视内在道德品质。当然,本文不反对孔子人才观有对传统身份观念的突破,但认为思想依据不在本章,在其他章,比如“有教无类”章、“学而优则仕”章等等。
总之,《先进》首章是孔子总体分别弟子和评价弟子。“先进后进”分别弟子及门先后,“野人君子”评价弟子受业成才特点,“从先进”论选才,有针砭世风文过其质的用意。对于古今学者以仕进先后、仕进与否、先仕后学、先学后仕等身份论论“先进后进”,以文质相宜论“野人”、文过其质论“君子”,以礼治或突破传统身份观念论“从先进”,本文有不同意见。因此,本文译本章为:孔子说:“早年跟随我学习礼乐的弟子,为学为人为治比较质朴淳厚;后来跟随我学习礼乐的弟子,为学为人为治比较文质彬彬。如要选用他们治国治世,我倾向于早年弟子。”
【参考文献】
[1]何晏,邢罵.论语注疏,十三经注疏:10.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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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钱穆.论语新解.北京:三联书店,2002.
[6]杨伯峻.论语译注.北京:中华书局,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