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封被尘封的苏霍姆林斯基“给儿子的信”
——译著背后的故事
2018-05-16
这部分苏霍姆林斯基“给儿子的信”,共有10封,它们没有被收入《苏霍姆林斯基选集》,自然鲜为人知。它们,并不仅仅是抵万金的家书,而且是苏霍姆林斯基教育思想的有机组成部分。阅读它们,有利于我们进一步全面、深刻地理解其教育思想。
那么,这些信件从哪里来的呢?
是苏霍姆林斯基的儿子谢尔盖亲手交给我的。
认识苏霍姆林斯基的儿子谢尔盖(全名为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苏霍姆林斯基,通常以其名“谢尔盖”称呼),是1994年7月20日的事。初次见面,谢尔盖就送了我见面礼——一本他父亲的著作《父母之爱的智慧》,俄文版,1988年莫斯科《青年近卫军》出版社出版。谢尔盖还在扉页上签名题词:“衷心祝愿乌克兰人民与伟大勤劳的中国人民之间的友谊与合作日渐发展!赠予吴盘生同志。谢尔盖·苏霍姆林斯基,1994.07.20.于基辅”。
在我看来,这是再不能丰厚的见面礼了!当时,我是首次出国,也是首次看到苏霍姆林斯基的原版著作。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书啊,我如获至宝,喜出望外!谢尔盖还告诉我:“在这本书里,有《给儿子的信》,其中,包含了我父亲给刚刚跨入高等学校的我所写的全部信件。需要说明的是,其中有四分之一是第一次公布。您,吴先生,如果想翻译和介绍给中国读者,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我在此就算授权了。”深受感动的我翻着这本书的目录,连声点头道谢。
这次见面,我们俩真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自此,随着不断交往,我们便慢慢地成了好朋友。
不久,我有机会再次去基辅,以外交官身份在那里工作数年。很快,在谢尔盖的帮助下,我终于得到了《苏霍姆林斯基选集》俄文版的五卷本。此后,我马上仔细做了对照,发现在《父母之爱的智慧》之中,“给儿子的信”共有32封,其中确有10封信没有被收入五卷本选集。
在之后的交往中,我向谢尔盖询问此事时,他答道:“是的,我进大学后,我父亲给我写的家信总共有32封信,都在我送您的那本书里了。20世纪60-80年代,由于苏联时期特殊的政治局势等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父亲几乎成了有争议的教育家,他的很多教育思想,尤其是后期的教育主张,与苏联当局的主流意见有比较大的分歧,但他在苏联教育界威信非常高。在父亲逝世后,当局只是允许出版他的‘选集’,而且,收入《苏霍姆林斯基选集》五卷本的所有著述,都需经过严格的筛选,甚至是修改,为此花费了很多时间,拖延了出版。那时,我母亲是出版选集的编委会成员,她是不得不同意——出版总比不出版好啊!这样,‘给儿子的信’就被剔除了10封,留下的22封才有幸收入俄文版选集第3卷第843-952页。到后来,政治形势有所宽松,我们——我和母亲、妹妹,就设法另外单独出版父亲的一些著作,目的就是为了弥补以前的不足。”至此,我才明白,为什么我国教育工作者没能读到苏霍姆林斯基的全部著述,包括给儿子写的全部信件。
吴盘生(左)与谢尔盖合影
谢尔盖在书的扉页上题词赠予吴盘生
苏霍姆林斯基的儿子谢尔盖生于1945年,1948年夏,他随父母到巴甫雷什中学(十年制学校),由于父亲以校为家,他就一直住在学校里。他7岁入学,始终在巴甫雷什中学读书,17岁以优异成绩从中学毕业,像所有的中学毕业生一样,经过一年的高校预备班学习,他顺利考上了全苏名校基辅工学院——这是1963年的事。
从此,18岁的谢尔盖离开了父母。这时,他才需要与父亲写信,父亲才会给他写信。就是说,苏霍姆林斯基给儿子写的这些信件,都是在谢尔盖进了大学后写的,那是20世纪60年代中期的事。
需要说明的是,苏霍姆林斯基开展教育改革实践和教育科学研究的黄金年华,正处于赫鲁晓夫执政时期(1954-1964),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卡雅”(乌克兰教育科学院院士)把这一时期称之为“思想解冻时期”。1964年,赫鲁晓夫被勃列日涅夫赶下台,从此苏联开始了“停滞时期”,那时,教育界与其他战线一样,开始盛行教条主义、形式主义,官僚、谄媚之风大涨。但苏霍姆林斯基坚持良知,继续他的社会主义人道主义教育实验,履行他的“我把心献给孩子们”的庄严承诺,他绝不趋炎附势,拒绝做违反教育规律的事,因而,教育界的行政领导和学术权威们十分恼火,于是,他便受到了批评,甚至是“围剿”,现在解密的资料表明,苏共中央甚至把他内定为“危险人物”。为此,那段时间苏霍姆林斯基一直处于身心疲惫状态,因而,人们在他身后,这样概括他的壮年夭折:“与其说他是病死,不如说是被迫害致死”(《谁是害死苏霍姆林斯基的凶手》,《外国中小学教育》,2011.05,63-65)。
我想,这就是苏霍姆林斯基给儿子写这些信的时代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