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语寒暄语看日本人的待人处事之道

李嘉豪

【摘要】寒暄语是日本人社会交往中必不可少的工具，也是了解日本人待人处事之道的一把重要锁钥。日语寒暄语的种类众多，使用范围广泛，具有广阔的研究空间。本文选取了见面、道歉、致谢三方面的典例，通过分析其使用对象和范围的差异，探究日语寒暄语反映出的日本人待人处事之道。

【关键词】日语；寒暄语；集团性；心理距离；待人处事

【中图分类号】H6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一）寒暄语的定义

受日本传统文化的影响，寒暄（「挨拶」）意识已深深植入日本人的民族性格之中。日本的权威辞典《广辞苑》（広辞苑）对“寒暄”（「挨拶」）一词的解释如下：「儀式·会合などで、祝意や謝意、親愛の気持（ち）、あるいは告示などを述べること。」（指通过仪式、聚会等，表达祝福、感谢、亲近及告知事项等）。据此，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问候语、应酬话等，均属于寒暄语。

（二）研究目的和意义

丰富的寒暄语是日本人表达礼节的一种方式，日本人往往一边说着寒暄语，一边做出点头或鞠躬等动作，让人觉得日本人特别有礼貌。本篇论文选取日本人日常生活中常用的见面、道歉、致谢三个方面的典型例子进行分析，从这些例子来看日本人的待人处事之道。

（三）研究现状和研究方法

日本著名的语言学家金田一春彦在其著作中指出，日本人使用道歉、致谢等寒暄语的频率非常高，并将其与美国、蒙古的寒暄语的使用频次、词汇体系等方面做了比较。中国对日本寒暄语的先行研究也很丰富。大连理工大学于亮老师的论文中指出，关于日本寒暄语的论文大致可分为：地域差异的考察；词源地域差异的考察；词源·历史的考察；两国或几国寒暄语的对照考察；语言行为学的考察；语言学的考察；礼仪·礼节的考察六大方面。本篇论文采用观察法和文献研究法，从语用学的角度考察日本人对寒暄语的选择和使用，并进一步分析日本的礼仪、礼节和待人处事之道。

一、例证分析

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频繁使用寒暄语，使用范围涉及见面、拜访、礼让、分别、应酬、道歉、致谢等众多场合。本文选取其中三种较为典型的寒暄语：见面、道歉、致谢，从寒暄语的使用对象和使用范围的不同来分析日本人的待人处事之道。

（一）见面

「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早上好）是基本的寒暄语，在日常生活中频繁使用。例如：学生早上遇到老师或其他同学的家长时都会主动说「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ございます」用汉字写为「御座います」，从“御”“座”这两个汉字可见，其尊敬程度很高，往往对长辈、陌生人、邻居使用。敬語「ございます」，将自己的地位放低，把对方的地位抬高，表达自己的敬重之情。日本人认为，用爽朗的声音向对方打招呼时，不但自己会感到充满了活力，也会给对方带来好心情。因此，他们将「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作为一天能量的源泉。打招呼时的语调和口气能够直接看出一个人的精神状态，进而间接折射出他的性格和内在品格。

与「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相比，「おはよう」（早啊）的使用范围往往局限于亲戚、朋友以及平辈的熟人之间。使用「おはよう」打招呼，使用者的心理距离较小，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相对于陌生人或普通人而言更加亲近熟悉。

日本的日常生活中还存在着一种有趣的寒暄语——「押忍/おす」（好啊），这种表达方式最初出现于空手道、柔道等体育运动中，具有鼓劲、加油的意思，后来演变为打招呼的方式。关系亲近的朋友、同事、熟人之间常常使用这一寒暄语，使用起来非常随意，摆脱了固有的问候寒暄语的限制，既体现了彼此关系的亲近，又不失礼节。

以上三种见面时的寒暄语都有“早上好”的意思，根据使用的对象和场合区别使用，从而体现了日本人的人际关系和彼此的心理距离。见面时的寒暄语还能够体现出日本人的集团性。例如：在一个集体中，若有一个人见面没有打招呼，周围的人会认为他是不是不舒服，或者心情不好，总之与这个集体是脱离的状态，显得格格不入。不凸显自己，并努力融入到集体里是日本人生存的法宝。

（二）致歉

日本人对歉意的表达方式非常丰富，金田一春彦在其著作中也提到「日本人はお詫びをするのが大変好きだというんです」（日本人极其热衷于道歉）。

「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这种表达方式常用于陌生人之间。例如：一方给另一方让道的时候，被让的一方会说「すみません」，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在公共场合不小心发生肢体触碰时，双方都会说「すみません」来表达对对方的歉意，能够起到避免尴尬和误会的作用。日本人把它当作常用语，在生活中频繁使用，有时甚至在不需要道歉的场景中也会脱口而出。因此，「すみません」在日常生活中也起到了明哲保身的作用，能让日本人更加圆滑地处理人际关系中出现的问题。

「ごめんなさい」（对不起）相比于「すみません」要正式一些。这种表达方式从日本人上幼儿园时就开始使用，在需要道歉时，老师会教导小朋友们使用「ごめんなさい」，而不用「すみません」。较为正式的道歉让孩子学会正视自己错误，学会承担责任，这也是日本人国民性的一个重要方面。当集体利益受损时，即便不是个人性错误，日本人也会使用「ごめんなさい」道歉，从而维护集体的利益。

「恐れ入りますが」（非常抱歉）则更加正式，具有“诚惶诚恐”之意，多使用于商务场合。例如：服务员不得已向顾客提出要求时，会先说「恐れ入りますが」，委婉地表达。比如：顾客违反规定，在禁烟区吸烟的时候，服务员会说「恐れ入りますが、ここは禁煙です」（非常抱歉，这里不能吸烟）。这样既让顾客感受到尊重，又委婉地让顾客把烟熄灭。如果这时不使用「恐れ入りますが」（非常抱歉），而直接说「ここは禁煙です」（这里不能吸烟）来制止顾客的话，一定会引起顾客的不悦。因此，日本人在提出要求时，既要将意思传达清楚，更要给对方足够的尊重，以免发生不快，这也是日本人的待人处事之道。

「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万分抱歉）是最正式的道歉用语。比起前三种，最能表达内心诚恳的歉意，能让对方感受到充分的尊重，最符合正式场合的氛围。例如像列车晚点、会议推迟等重要事项被延迟或耽搁时，以及在发生重大事故出现人身伤亡官员谢罪时等，通常会使用「申し訳ございません」来郑重道歉。

以上四种寒暄语都有“对不起”的意思，因时制宜选择不同的道歉用语，也是日语的一大特点。如果使用不恰当，如向同学道歉的时候使用「すみません」，或者服务员因服务不周向顾客说「ごめんなさい」，就会因不够敬重而引起对方的不满。在表示歉意的时候，即便意思相同，使用者也会根据身份、地位、场合等选取不同的表达，这也体现了日本人潜在的等级观念。

（三）致谢

「ありがとう」（谢谢啦）通常对关系亲近的家人、朋友、熟人使用。「ありがとう」不包含任何敬语成分，拉近了彼此的心理距离，在表达感谢的同时又不至于生分。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谢谢您）是在表达自己的感恩、感激之情时使用，比「ありがとう」显得更加郑重、正式。这里使用了敬语「ございます」，将对方地位抬高，以示尊重，诚恳地向对方表达自己内心的感谢之情。

「誠に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非常感谢），常用于酒席、婚宴及论坛上，东道主对来客的感谢，以及店员对顾客来店的感谢等。商店的店员及店内广播使用「ご来店、誠に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非常感谢您的光临）来表达对顾客到来的感谢。在「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的基础上添加了「誠に」，与「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相比更加发自内心、带有敬意，在表示对来宾、顾客热烈欢迎的同时，又诚挚地表达了感激之情。

以上三种表达感谢的寒暄语体现出日本人在向对方表达感谢的时候不仅要将自己的感激之情表达清楚，而且要考虑对象和场合。寒暄语的多样性显示出日本人在与对方交往过程中，根据彼此所处的地位不同，保持了一定的心理距离。

二、结语

日本属于岛国，资源匮乏，地震、海啸、火山、台风等自然灾害不计其数。它固有的地理环境限制了外来人口的大量迁入。特殊的地理环境和社会条件，使日本人形成了高度统一的集团意识，在集团中否定个性和自我，时刻保持团队精神，所以日本人对集团有一种很强烈的归属感。同时，日本也是一个非常重视和谐的社会，日本人通过寒暄语和他人建立、维持或加强彼此亲和的社会关系。久而久之，这样的习惯发展为日本人的集体性和谦让性。其中，集体性要求每一个日本人待人处事都要循规蹈矩。日本从公元4世纪开始“万世一系”的天皇统治，使日本社会形成了森严的等级制度。二战后日本结束了封建专制，成为了民主国家，剔除糟粕，礼仪作为良好的传统被保留了下来。在寒暄的时候，日本人往往用心考虑寒暄语使用的对象和场合，尽力避免使用不恰当的寒暄语，以免对方产生误会甚至更加严重的后果。寒暄语在表示礼仪的同时，也能起到显示双方心理距离的作用。关系的亲疏远近，都能通过寒暄语的选择和使用体现出来。

集体性、谦让性及其体现出的心理距离，体现在日语寒暄语的方方面面，扎根在日本人的民族性格中。众所周知，日本人有“以和为贵”、彬彬有禮的特点，而寒暄语正是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与人交际的润滑剂。即使和对方没有话题时，日本人也可以巧妙地使用问候的寒暄语来拉近彼此的距离，又或是不便回答对方问题时日本人也会使用寒暄语含糊其辞。

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寒暄语作为日本人在日常生活中常用的社交工具，其背后隐藏的日本文化及日本人的待人处事之道也是非常丰富的，值得我们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1]新村出（日）.広辞苑 第五版[M].岩波书店，1998.

[2]金田一春彦（日）.金田一春彦著作集[M].玉川大学出版部，2004.

[3]于亮.日语寒暄语的特征——以电视剧为例[J].日语学习与研究，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