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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刘创诗剧《楚凤飞腾兮》的意象图式及审美空间

2018-05-14权晓燕任先大

名家名作 2018年8期
关键词:图式楚国意象

权晓燕 任先大

诗剧不仅具有诗歌的韵律和节奏,又具有戏剧的基本特征。“诗作为诗人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的审美融合体,一方面既是时代、历史的投影,另一方面又必然是诗人内心的写真”[1],内含文本内容的蕴藉性与情感表现的内在张力。而“诗剧即戏剧体诗[2],是叙事诗与抒情诗的结合,其本质特征是诗与戏剧的有机融合,它以戏剧性为本体,将叙事诗的客观性与抒情诗的主观性、主体性熔铸为崭新的独立的诗的第三种体裁。”[3]如此,诗歌所具有的诗性与戏剧所具有的戏剧特征都在“第三种”体裁中得以实现。意象在诗歌创作中能够表现作家情感,实现文本意义,是诗人表现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的载体。同样,意象是诗剧文本表现的核心,作家利用丰富的想象与巧妙的创作结构在独立的意象之间建立起某种联系,由此形成独特的意象图式。诗剧《楚凤飞腾兮》(2017年第11期《海外文摘》,刘创)以自身情感为主线,对各种不同意象进行组合,以此构建不同的画面场景,进而传达文本主旨。由此也可看出,文本主旨的传达依赖于意象图式的建立。

意象图式属于认知语言学的范畴,最初由Lakoff和Johnson提出,它依赖于我们对身体经验、外在世界的基本认知,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构型。这就意味着意象图式与我们的行为、身体、感觉、知觉活动紧密相连,如Johnson认为意象图式乃“孕于身体的图式”。他特别强调意象图式的动态特征,因为人们对事物的认知会时刻发生变化,故而将其严格地定义为“具有类似意象的抽象结构和功能的一种动态模式”。在分析具体诗作显现的意象图式时,要熟知文本主要意象及辅助意象,意象的运用与文本主旨的传达、意境的塑造紧密相连,甚至审美空间的构建都依赖于意象。文本对以主要意象为中心的多种意象的编码与组合正是意象图式的具体运用,它使文本的画面感更为强烈。诗剧《楚凤飞腾兮》主要涉及以下几种主要意象图式:始源—路径—目标图式,中心—边缘图式,容器意象图式,系联图式。这四种意象图式以“凤鸟”为中心意象,通过横向说明与纵向阐释生成以上四种基本意向图式。从审美角度而言,每种意象图式自成一体,又可相互印证。意象图式具有的体验性、动态性、抽象性、象征性等特征构成不同的审美画面,审美画面的融合与交错形成以“凤鸟”为中心的审美空间。

一、 始源—路径—目标意象图式与色彩构图之美

在客观现实中,人类活动大都有其始源、过程及结果,也就是最终的目的地或想要达到的目标,如从家中去学校,或者从一个目的地到另一个地方,那么两端正是一段旅程开始和结束的地方,正如人类的生命从降生时开始,到死亡结束,中间所经历的就是人生的旅程。这正是现实世界中始源—路径—目标图式的真实表达。在诗剧《楚凤飞腾兮》中,“百鸟朝凤”正是楚之精神与信仰的缘起,“凤鸟”的目标是等待新生,在崛起与新生之间是凤鸟的成长过程。由此,“百鸟朝凤—凤的成长与变化—涅槃重生”构成始源—路径—目标意象图式,这一图式本身说明凤鸟的成长变化之路,由此映射出楚之精神文化的缘起与成长。

楚之精神的建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不仅需要漫长的时间,更需要楚文化的渗透与楚人九死未悔的浪漫品格。在楚文化中,最值得继承和发扬的正是艰苦奋斗、九死未悔的精神,这是实现最终目标必要的经历。“凤凰涅槃”重生,象征楚之精神的绵长悠远,实现这一目标楚人要拥有艰苦奋斗、九死未悔的执着和勇气,这恰好与凤鸟的成长之路相对应。

那么,作家又是如何在构筑意象图式的同时体现文本的色彩构图呢?诗剧中作家对意象特征进行了分析,从而形成色彩之间的交错配合。在序幕“百鸟朝凤”中,作家注重对审美场景的建构,又时刻关注意象本身具有的特征,二者的结合共同完成对审美场景的建构。如:“有凤自远方来/楚国人不亦乐乎/他们让凤鸟、彩虹/以及缤纷的花朵在一起/凤在那个清晨飞临/让多少楚国人脸上泛起红晕。”其中,涉及的意象有凤鸟、彩虹、缤纷的花朵等等。这些意象本身就有美感,如彩虹具有七种色彩,缤纷的花朵也意味着多种色彩。同时“楚国人脸上泛起红晕”,也有色彩渲染的痕迹。不同色彩的交相辉映正是楚人内心幸福之感的真实写照。后来“一只在楚国土生土长的孤鸟留了下来/这只以楚国为家的凤鸟/以高翔之羽翼,亮出一面不褪色的/楚国旗帜”,这正是楚之精神的缘起,同样楚人以凤鸟作为“楚国旗帜”,“不褪色”意味着楚国精神不灭,象征楚国精神悠远绵长。

另外,作家在“风绝云霓”这一场中主要讲述楚国音乐,即楚调。在诗人眼中“楚调如绵绵细雨”,温和而充满力量。它与“凤鸟”“宋玉”和“采桑女”共同刻画出一幅唯美动人的凤鸟琴音图。同时,作家对自然环境的细致描写为其增添了独有的意境之美。在诗作中作家对自然环境的描写充满诗的韵味,如:“旭日东升,开始照亮屋脊/万道霞光涌动在她的身體里/轻轻的音乐,变得多么璀璨夺目/果园里长着零星的野草/燕雀纷纷飞离/只有她的影子还那么长。”这体现了自然环境与楚调之间的融合,实现了人、音乐、环境三者之间的互动与融合,又突出了审美画面所蕴含的色彩之美。

二、中心—边缘意象图式与结构的动态之美

从身体经验层面来讲,我们的身体被分为中心部分和边缘成分,中心部分指人体的躯干和内脏,而边缘则指人体其他部分,如手、脚、头发等等;从结构层面来讲,则分为中心及边缘,边缘依赖于中心存在,而并非相反。这些体验与感知投射到其他领域就形成了中心—边缘意象图式。

在诗剧《楚凤飞腾兮》中,凤凰意象是作家表现的意象中心,其他意象在此基础上产生。文本中,“凤鸟”作为意象图腾,代表楚,又隐喻楚之精神;“凤鸟”边缘存在的其他物象则以其为中心存在。

此图正是诗剧中心—边缘图式的体现和表征。在这一图式中,凤鸟及其隐喻意义作为图式中心,其他意象及隐喻意义由其生发,并围绕图式中心存在,正说明作家在写作过程中对意象的把控,又说明楚国的发展壮大需要更多具有价值和内涵的事物的补充和丰富,更需九死未悔的浪漫品格,如诗句中所说“多少人都已涉江而过/只有屈原,涉江一辈子”,这种不向命运妥协、不畏生死的决心与凤凰涅槃时的决心和勇气相一致。这正是“凤凰意象”作为符号中心传达的隐喻精神,为读者审美阅读营造了极大的空间。

从文本细节处着手,也可印证这一图式。在文本中并非只存在一种意象,“凤鸟”作为意象中心,是作家表现的核心,要体现结构上的变化与动态特征就必须与其他具体意象配合,如“青铜器”“雪花”“炉火”“粮仓”等等。同时,“凤鸟”作为意象中心其身份和视角在不断发生变化,时而作为楚本身,时而作为旁观者。如“凤鸟清清楚楚地看见”“凤鸟惊异地发现/范蠡和西施对视的顷刻/一粒水稻变成一千棵水稻/一万棵水稻”等等。“凤鸟”则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楚。由此“凤鸟”身份上的转变使读者在阅读时的角度时刻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我们可理解为文本意义上的动态之美。

不仅如此,文本结构也能体现这种动态之美。作家在创作过程中以戏剧的方式展开,具有独特性,以符号化、宏大叙事的方式展开对楚之精神的叙述。在这一过程中,“凤鸟”作为意象中心,其隐喻的意义是不断变化的。由此文本结构也呈现出动态变化的特征。作家在表现这种宏大叙事时并非直接从大处着手,而是通过以小见大的方式来表现“楚之精神”这一主题。“小”即凤凰图腾,“大”即楚之精神。作家通过这种以小见大的方式使文本的情感表现得更为细腻。

三、容器意象图式与意境的祥和之美

在人们的认知领域中容器代表中空,它可以容纳其他东西,即“容器—内容”,表示“在……里”。它通过人对自身的认识得以建立,人体本身就是一个容器,在人体之内有各种脏器。生活中许多事物的出现正是根据这一原理生产出来的。如房子、车子等,我们可以将其视为具象的容器,人们可以根据自身需求对其进行填充,即“内容”。在此处“容器—内容”图式是建立于现实意义之上。而在诗剧《楚凤飞腾兮》则是对这一图式的抽象反映。

凤鸟意象形成的意义领域自成容器,它可以承载诗剧中“凤鸟”意象的象征意义。那么,楚凤的象征意义则为内容,形成抽象意义上的“容器—内容”。作家在文本中以凤鸟为原型,将其与楚国相联系,凤鸟的成长变化对应楚国的成长与发展。凤凰象征吉祥和谐,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因素。楚之精神、文化中不仅有九死未悔的浪漫品格,同时其又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部分。这正是文本意象的投射,形成容器意象图式。

从这一图式出发,以凤鸟为中心并与其他意象相结合塑造出祥和的审美意境。在现代诗剧中,诗性体现依赖于意象的选择和运用以及对意境的塑造。从诗性角度来看,意境的塑造离不开意象,不同意象的组合可以营造不同的意境画面。从戏剧性的角度来看,意境与情境密切相关。诗剧中每一独立剧场塑造的内容有所区别,并且每一剧场的画面会时刻发生变化,这正是其动态性的体现。因此,意境的构造与结构的动态变化是相辅相成的。

诗剧第一场“凤凰于飞”,作家塑造的是农耕生活场景,文中这样写道:“春天来临/楚国人开始筑坝/他们引水灌溉良田/楚国的湖泊蛙声辽阔/每个人的心思都是透明的/好几条鱼到达岸边/鼓动潺潺的水声/看着姑娘们白皙的胸脯,圆润的臀/楚国的禾株就开始受孕。”在这一段文字中,有对时令、楚人、环境的勾勒,抽象意义上的凤鸟已化为现实中的楚国。楚人在此安居乐业,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和希望。“湖泊”“蛙声”“鱼儿”“禾株”等具体意象构成一幅祥和的画面,“禾株受孕”则塑造出动态的生活场景,可见作者用词之巧妙。在诗剧创作中,修辞手法的运用可以丰富文本意义,诗体语言要凝练、生动而又富有生命力,必须善用修辞手法。“修辞使语言展现出一种内敛、含蓄、曲折的艺术效果,同时又使语言的结构布局更为复杂化,这就避免了语言表述和情绪表现的直线倾泻,为理性思维的渗透奠定了基础。”[4]在文本中,作家正是利用拟人的修辞手法表现“禾株受孕”的动态画面,也蕴藏着凤凰意象的象征之美。

另外,在“凤引九雏”这一节中,作家写道:“在楚国出生的小凤鸟/远离尘嚣,细细的羽毛/可以温暖我们的视线和脸颊/看起来多么自由/它们让我想起做仁爱的时光/以及从先祖那里遗传获得的灵感。”此处不同意象之间的相互交错构成的意义场景更具有祥和之美。作家在创作过程中语言细腻、情感丰富,所用的修饰语大都以体现希望、美好为主。“凤临方城”中,“凤临方城/仿如一只迷途羔羊/一转眼便失去了踪迹”。凤鸟的迷失象征楚人在战争中的迷失与迷茫。“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又暗含作家对凤鸟甚至对楚国的期望。信仰不灭,楚国的旗帜将不会褪色。

四、系联图式与“凤凰”意象的象征之美

Lakoff 和 Johnson对意象图式解读的基础上进一步论述了三种基本意象图式,并且从身体经验、结构成分、基本逻辑、隐喻等方面对其进行界定。从隐喻角度来讲,他认为社会与人际之间往往具有某种关系,我们可以“建立关系”,也会有“家族关系”,如此关系双方是两个基本实体,二者可以独立存在,但又具有某种联系。比如,母亲和婴孩,人们将二者之间定义为血缘关系。

首先从文本整体出发,《楚凤飞腾兮》中的“凤鸟”是中心意象,也是作家论述的中心,凤鸟所归之处就是楚之精神到达之处。

凤凰意象与楚之精神、信仰、楚人之间看似并无直接关联,但“凤凰”作为诗剧的意象核心,被作家赋予了基本的内涵,这一内涵与“楚国”这一实体相联系,那么在“凤凰”与“楚国”之间被诗人建立了某种联系,建立了以“凤鸟”为中心,以楚为本体的系联图式。诗人相信“凤凰涅槃”意味新生命的开始,代表对未来的期望。作家在文中这样写道:“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心底有翅膀慢慢长出来/升腾的力量不可遏制。”这样的力量究竟是何种力量,而这种力量即将喷薄而出的动力又是什么?正是“心藏翅膀”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憧憬。

在文中,我们多次提到中心意象“凤鸟”,中心意象及其象征意义的生成不仅依赖于作家的自身情感,又注重对理性的把握,反之文本将成为情感的宣泄。也就是说“创作富有艺术感染力的现代诗剧不仅要重视感性,还需重拾理性,跳出情绪倾泻的漩涡”[5]。在诗剧《楚凤飞腾兮》中,作家表现对楚国精神文化传承的愿望时,并未采用一般的情感宣泄方式,而是将自身期盼诉诸于“凤鸟”意象之上,通过寻找“客观对应物”传递情感,而客观对应物又与表达主旨之间具有内在联系。由此意象组合、结构安排、情感表达之间形成一个有机整体。

从文本部分出发,包含序幕、尾声以及主要剧场。在文本主要剧场中,每一场内容诗剧都与楚有关,并有其特定的意义范畴,如“鳳凰于飞”象征楚国农耕之景,“风绝云霓”映射“楚之音乐”,“凤鸟之文”指称楚之文道,“凤凰在笯”象征楚之困境,“凤临方城”映射楚之迷途,“凤鸣楚歌”映射楚歌悲壮之美,“凤凰涅槃”意味楚之重生。在七个主要剧场中,作家把“凤鸟”与“楚”作为中心,不仅是对我们上一图式的再次印证,同时又在意象与象征义、隐喻义之间建立了联系,直接体现诗剧具有的象征之美。

《楚凤飞腾兮》作为现代诗剧创作,不仅体现出现代诗剧具有的诗性、戏剧性,又具有抒情性与叙事性。作家以“凤鸟”为中心,以诗化语言、戏剧性的结构对“楚文化”这一符号展开叙述。作家通过对“凤鸟”这一中心意象及与其他意象的分析与重组,形成四个主要意象图式。通过对意象图式的分析进一步认识诗剧《楚凤飞腾兮》具有的四种审美画面。由此可见,诗剧中意象并非单纯的意象,它与作家的审美情感紧密联系,对表现文本主旨具有促进作用。

参考文献:

[1]吴晓. 槐华诗歌的艺术精神与审美空间[J].诗探索,1994(4):90-91.

[2]19世纪以前西方戏剧史中,戏剧大都以诗的样式进行书写,并被亚里士多德、黑格尔、别林斯基、维科等人称为“戏剧诗歌”“戏剧体诗”。

[3]陈达红. 中国现代诗剧审美艺术研究[D].福建师范大学,2006(1).

[4]董卉川.论中国现代诗剧的修辞艺术[J].齐鲁学刊,2016(6):148.

[5]董卉川.论中国现代诗剧的意象艺术[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61(6):60.

作者简介:权晓燕(1994—),女,陕西渭南人,湖南理工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学。

任先大(1966—),男,湖南理工学院教授。

作者单位:湖南理工学院 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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