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关汉卿套曲《南吕·一枝花·不伏老》中的坚毅人格

杜伊

【摘要】关汉卿生活在战争频仍、时局动荡的年代，当时知识分子的地位落到“八娼九儒十丐”的地步，因而不得不在“求仕”“归隐”两条道路中进行抉择。关汉卿突破了这两种传统模式，在动乱时代中活出了自己的独特态度：面子疑于放倒，骨子弥复认真。

【关键词】关汉卿；浪子形象；坚毅人格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A

关汉卿，著名戏剧大师和散曲作家。《南吕·一枝花·不伏老》是关汉卿的一首带有自述心志性质的套曲作品，自创作以来便争议不断，一方面为封建士大夫所不齿，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也颇受争议；另一方面，很多文人认为正是这部作品，表现出了关汉卿桀骜不屈、敢于同黑暗势力相抗争的坚毅人格。

晚清刘熙载评散曲创作时尝云：“《魏书·胡叟传》云：‘既善为典雅之词，又工为鄙俗之句。余变换其义，以为是妙在借俗写雅，面子疑于放倒，骨子弥复认真。”（《艺概·词曲概》）在后代学者中，多以此看法看作对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伏老》的评。然而，《南吕·一枝花·不伏老》也是时代的产物，庸俗之风的背后是否为人不齿，又是否反是关汉卿坚毅人格的体现，这还需从时代背景、人物经历以及作品原文方面进行考证。

一、仕进无路、退而难隐的两难抉择

据元人钟嗣成《录鬼簿》等文献的记载，关汉卿生于金朝末年，成长生活于元朝初年至中期。这首套曲作于他中年以后，当时，知识分子地位低下，不少士人流落他乡，生活没有保障。此外，元蒙贵族歧视汉族人士，导致大部分知识分子满怀雄心壮志却得不到施展，当时更有“八娼九儒十丐”的说法，文人充满了怀才不遇的愤懑，纷纷寻找出路。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关汉卿没有选择“求士”“归隐”这两种传统文人生活模式的樊篱，而是创作作品。在作品中，他尽情写自己在妓院中浪漫放纵的生活情趣，选择了一个与封建规范不群的角色。他在作品中呈现出的对生活的玩世不恭和惊世骇俗的怪癖行动看似“疑于放倒”，实际却是“弥复认真”态度的体现，是他勇于与整个封建规范相颉颃的凛然正气和对封建规范的蔑视。

二、不羁浪子形象的自我宣告

当大部分作家在进退两难中放弃尊严沦为犬马，抑或为保全人格的独立选择灵魂的纯粹归隐时，关汉卿选择了一种最为激烈和极端的方式宣告着自我的存在：“半生来折柳攀花，一世里眠花卧柳。我是个普天下郎君领袖，盖世界浪子班头。”从字词表层看，这里塑造了一个盘桓于都市，混迹于勾栏瓦舍，沦落风尘与倡优为伍的浪子形象。然而，细细琢磨，似乎并非如此。臧晋叔《元曲选序》中记载：“关汉卿辈，争挟长技自现，至躬践排场，面傅粉墨，以为我家生活，偶倡优而不辞者。”在当时“八娼九儒十丐”的时代下，诗人明目张胆的以“浪子”自喻，这能仅仅以“为人不齿”而直接评价吗？在我看来，这种一开头就与世俗不类的形象反而是诗人与众不同、我行我素的写照，是他不愿意被世俗规范所捆绑、想要追求自然生活的一种态度。

在序曲中，关老循环往复地写他的日常娱乐，最后用“占排场风月功名首，更玲珑又剔透”做结，在那个视“花花公子”为耻的时代伪道德下，关老越是要背其道而行之，偏做“郎君领袖”“浪子班头”，势必要在风月排场中占得首位。凡此种种反映出了他决定与当前社会规范抗争的决心和毅力。

三、“铜豌豆”的无奈与不屈

关汉卿不甘屈辱、我行我素的浪子形象中透露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傲气，这看似无限惬意的背后其实暗含着作者怀才不遇的无奈之情。在“隔尾”中，我们感受到了另一个复杂的关汉卿。他一开头便提到“出生的兔羔儿”和“苍翎毛老野鸡”，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阶段。表面上看，这里是说他与新来的生疏小伙相比，经验老成，他在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嘲笑后生。实际上，却透露着满纸心酸，“你道我老也，暂休”的雄心壮志没有了，更多的是现实与理想不符的无力感。尽管他不愿老，可是事实证明他已经不再是年轻小伙了，看似自豪的背后充满了感伤，越是这种强忍着、隐藏在背后的东西越是关汉卿最真实的一面。然而，他的傲气不允许自己将这样脆弱展示在我们面前，于是马上笔锋一转，说自己“不曾落人后”，这种豪情万丈、不甘人后的形象跃然纸上，他还是那个万人之上的“郎君领袖”。

在最后的“尾”曲中，关老一开头便把自己比拟成“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关汉卿以铜豌豆自喻，一方面是告诉大家他与普通的市井中人不同，另一方面也表现自己坚韧不屈、与封建规范勇于抗争、绝不低头的性格，一种盛气凌人的内在力量溢于纸上。“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又写出对风流弟子的一种同情，而这种同情实则是对自己的一种同情，在这样一个无可奈何的世道，想要兼济天下或独善其身难上加难。这些看似风花雪月场合里的诙谐打趣，实则将关汉卿骨子里的硬气一览无余。最后一句“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是对前面态度的一个总结，这里表现出了他对永恒价值的一个追求，也是对当前社会状态的一个回击。

整篇套曲看似没有一处写自己的理想追求，全写自己在风月场上的潇洒快活以及打趣儿的老狎客自夸，而实际上字里行间都表现出自己的铮铮铁骨，敢于与封建世俗观念背道而驰，追求自己理想生活的傲气。在整篇文章中越是当时的伪道德所不齿的，关汉卿越是用激昂的笔调赤裸裸、淋漓尽致地去表现。在那个时代，他迎面而上，做了与大众思想观念不群的一个人。从文章表达的背后我们可以看到关老并没有沉沦在风月中，而是活出了独一无二的自己，并没有让我们失望的自己。他用不屈、敢于抗争的精神，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当时那些进退失措的人在黑暗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參考文献

[1]关汉卿.关汉卿杂剧集[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

[2]魏佳.悖论人生的自我放逐——关汉卿《南吕·一枝花·不服老》中浪子形象阐微[J].名作欣赏，2015（7）.

（编辑：马梦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