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软禁”的安倍昭惠

龚灿

自2017年2月森友学园丑闻曝光以来，这场将日本首相夫妇卷入其中的丑闻如今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去年成功实现连任的首相安倍晋三，政治前景堪忧；安倍昭惠本人则于今年3月被“软禁”在东京一家高级酒店，除每日三餐之外，靠红酒来浇愁。而安倍晋三也住进了首相官邸，首相夫妻进入实质性分居状态。

随着森友学园丑闻持续发酵，接下来等待安倍昭惠的命运将变得晦暗不明。有许多评论猜测，安倍晋三为了保住黨内地位和政治仕途，或可能会将拖后腿的安倍昭惠休弃。也有分析认为，安倍昭惠不可能会同意离婚，待危机过后，两人仍然会貌合神离地过下去。

嫁入政治世家的豪门贵女

安倍昭惠与以往日本那些传统、低调而沉默的政治家夫人截然不同。她会走上前台为丈夫拉拢选民、争取支持率，在社交平台和外交场合帮助丈夫塑造亲民形象，是“超合格的政治家夫人”。另一方面，她性情活跃奔放，再加上不能生育，与保守的安倍家族显得格格不入。

今年56岁的安倍昭惠，撇开安倍这个政治世家的光环，本身是日本最大的糖果制造商森永制果持有人松崎家族的女儿，她的曾祖父是森永制果的创始人，祖父、父亲都曾担任家族企业的社长。安倍昭惠从小就在东京私立女校接受教育，从圣心女子专门学校专科毕业后，进入日本最大的广告公司电通公司工作。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职场经历。

在前首相福田纠夫的介绍下，安倍昭惠认识了出身政治世家的安倍晋三，当时他在时任日本外相的父亲安倍晋太郎身边担任秘书。谈了两年恋爱后，两人于1987年6月结婚。福田纠夫是他们的婚礼证婚人。这场政治世家与财阀豪门的联姻在当时还曾引起轰动。1993年，安倍当选国会众议员之后，安倍昭惠辞去工作，成为全职太太。

在安倍家族中，安倍昭惠并不是一个很受欢迎的成员。她与婆婆安倍洋子的关系并不融洽。安倍洋子是二战甲级战犯、战后担任首相、人称“昭和妖怪”的岸信介的女儿，是日本历史上父亲和儿子都担任过首相的三位女性之一，且是唯一在世的一位，被称为日本的“政坛教母”，今年已经九十高龄。

安倍洋子以父亲岸信介为荣，年轻时就开始支援父亲的选举活动，待丈夫安倍晋太郎进入政界后，她也站在选举最前线帮助丈夫。她曾在《我的安倍晋太郎》一书中回忆称，“看到我鞠躬，后援会的人说，‘您那样头抬得还是很高。因为我是岸信介的女儿，所以容易被人认为是觉得自己了不起，所以我提醒自己将头低得更下去一点。”山口县安倍后援会干部如此形容安倍洋子：“她那肉肉的双颊，咕噜咕噜转的眼睛，简直就跟生前的岸信介一模一样，像是岸信介在人世的分身。”

安倍洋子对安倍晋三有极高的期望，她曾在采访中称呼自己的儿子为“宿命之子”，一个要排除一切困难坚守首相宝座并最终改变整个国家的“天降大任者”。安倍晋三也以自己是岸信介的外孙为荣，他说自己在政治上继承的是岸信介的DNA，首相官邸里唯一装饰的大照片也是岸信介的。

由于安倍洋子太过强势，安倍晋三在某种程度上俨然一个“妈宝男”。他们夫妻与安倍洋子一起住在东京涉谷区一栋三层楼房里，安倍晋三每天去首相官邸前都会去三楼房间陪母亲一起吃早饭。而安倍昭惠很少参与他们母子的聚餐，“虽然婆媳同住一楼，但是自己和婆婆平均每个月能坐在一起吃饭的，只有那么一两次。”安倍后援会人士透露，在2014年1月的安倍晋三新春集会上，安倍婆媳被安排在同一间休息室，但安倍昭惠几乎就没进去过，像故意避开婆婆似的。

安倍洋子在接受采访时说家里养的一只狗，原本是安倍昭惠领回来的，但是昭惠“喜欢在外面活跃，经常不在家”，连狗都不太亲近她。据与安倍家族相交多年的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安倍洋子曾在多个问题上苦口婆心地劝安倍昭惠，“不要同来历不明的人往来”，“作为首相夫人，不能说大麻解禁之类的事”，“你现在做的事情给大家添麻烦了”，但最后都不起作用。如今安倍洋子对她已失去耐心。

当然，安倍昭惠令安倍洋子最大的不满应该是她没有为安倍晋三生下一个继承者。2006年，安倍昭惠向媒体透露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虽然曾考虑过领养孩子，“但我在精神上无法接受这一做法，也没有信心养孩子，所以它没有成为现实。”安倍昭惠的母亲也曾对外尴尬地解释：“有没有孩子可不靠人力，全凭命运啊。昭惠作为首相的妻子有很多工作要做，相信她的婆婆对此也是给予理解的。”

但是在保守的日本社会，没有孩子让安倍昭惠经常遭受指责。有选民支持者在酒桌上指责她“作为妻子是不合格的”，甚至还有人说“这要是在过去，你早被休掉了”。安倍昭惠表示，作为政治家的妻子，周围的压力是巨大的，他们说的话甚至超越了歧视女性、性骚扰的范畴，可以说是对女性人格的否定。她还提到，这种私事自己的父母和婆婆并没有说什么，但支持者中却有人一年到头在讲这件事。

“合格的政治家夫人”

30多年前与安倍晋三交往时，安倍昭惠并没有意识到成为政治家夫人会面临什么问题。但她凭借靓丽的外表和活泼亲切的气质，走出了一条属于她自己的第一夫人之路。一位日本著名评论家说：“安倍夫人属于日本的年轻一代，老一代的日本主妇只是丈夫的附庸，而安倍夫人则是走出家门的新一代日本女性。”

2006年安倍晋三第一次当选首相，安倍昭惠的得体表现使其得到日本民众的普遍称赞。在这一年，安倍昭惠在首次海外访问时与丈夫携手走下飞机，震惊不少民众；为了给丈夫的访华“破冰之旅”开路，她独自前往北京，穿着旗袍会见了中国领导人；在安倍晋三访问韩国时，她当场用韩文朗读了一首韩国诗歌，赢得韩国媒体的赞许。2007年日韩关系交恶，安倍晋三受到韩国领导人冷遇，安倍昭惠立刻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自己搅拌石锅拌饭的照片，得到韩国外交部发言人的赞扬。2016年7月，安倍政府强行镇压反对在冲绳建立美军基地的当地民众，一个月后，安倍昭惠私下来到冲绳，与持反对立场的民众进行对话。

安倍昭惠也早早熟知社交网络的影响力。在安倍晋三第一个首相任期支持率一路下滑的紧急关头，她开设了个人博客“smile talk”（意为“安倍昭惠微笑谈心”），这是日本历史上首相夫人第一次开通社交媒体。她的博客内容展示陪同首相出访、朋友聚会、旅游、日本料理以及家乡风景等照片，其中最着力推介的是她陪同安倍出访东南亚和欧洲，在当地参加交流活动的所见所闻。

尽管安倍晋三的第一个首相任期只持续了一年，但安倍昭惠的亮相弥补了小泉纯一郎长期执政期间日本无第一夫人的遗憾。日本媒体评价安倍昭惠“让日本人惊喜”，称她和安倍晋三是“天作之合”。

在2007年安倍晋三辞职前一个月，安倍夫妇历访印度、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在出访前，陷入执政困境的安倍晋三因压力过大，溃疡性大肠炎复发。在外访问期间，他每天得去几十次厕所便血，后来不得不兜着尿布坚持。因当时安倍晋三没有公开自己的病情，他使用过的尿布也不敢在外国随便处置，全是由安倍昭惠装进自己的手提包里为他打掩护。

山口县是安倍晋三的老家，是支持安倍选举的重要选区。安倍昭惠对山口县的选民事必躬亲。从1998年开始，她在山口县一家电台做了4年半的DJ，自称“Akki”，经常邀请选民上节目，为安倍晋三造势打气。安倍的支持者当时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因安倍晋三不能喝酒，安倍昭惠就常在演播室里和嘉宾一边喝酒，一边交谈，同事评价说：“安倍昭惠是个只要有酒，话就不断的人，我们的节目就是边喝边谈。”不过她的这段DJ经历也受到部分安倍后援者的批评，连安倍洋子也皱眉头。

在2012年安倍晋三准备再度冲击首相宝座前夕，安倍昭惠在东京开设了一家只有21平方米大的居酒屋“UZU”（漩涡）。开业初期，安倍昭惠亲自跑堂、端盘子、去便利店买用品、打扫卫生。为什么要开一间这样的居酒屋？因为这里的招牌菜原料都来自山口：菖鲉鱼、青花鱼、乌贼、河豚、猪肉、鸡肉、洋葱片……这里供应的大米也来自首相自家农场种植的“昭惠米”。因此这间居酒屋也成为安倍晋三向山口县做宣传的窗口。

《山口新闻》特别编辑委员佐佐木正一，跟踪报道安倍家族已经30多年了，他评价安倍昭惠是“超合格的政治家夫人”。“她和安倍的母亲安倍洋子是两种类型。安倍洋子不怒自威，让选民们有敬畏感，但安倍昭惠很亲切，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她和什么样的人都能够打交道，什么样的地方和场合她都能去。而且她的知识面广，能够独当一面。她自己有两名秘书，能代表总理大臣出席活动、做访问。昭惠常常是白天演讲，晚上喝酒。”

在博客受到质疑关闭后，安倍昭惠将网络宣传转移至脸书和Instagram等社交平台。她经常在上面发布安倍晋三的一些日常生活照片，努力为丈夫打造亲民形象。而且安倍昭惠也曾努力维持他们婚姻的美满，不让外界诟病。安倍晋三迷恋电影，安倍昭惠常四处打听有什么好电影。在一次自民党议员夫人们的聚会上，当主持人问到有谁愿意来世还与现在的丈夫结为夫妻时，安倍昭惠第一个举手。

在森友学园丑闻曝光以前，安倍昭惠在日本国内至少担任了55个名誉职务。有保守派人士曾批评安倍昭惠像个政治明星，但也有人表示，安倍昭惠在政治上不像高调张扬的美国前第一夫人希拉里，反而更像小布什总统的夫人劳拉，既有难得的亲和力，又能够对丈夫自始至终地支持。

在安倍执政的早期，媒体对安倍昭惠的评价普遍偏向善意。有日本媒体说她是安倍的包袱，有些则说她是推高安倍支持率的秘密武器。日本官邸人士分析：“这样一位接地气的第一夫人，正好中和了安倍浓厚的鹰派色彩。”政治学家五井几雄认为，“安倍昭惠发挥着减震器的作用”。五井指出，安倍晋三面临着保守派寻求强硬外交政策的压力，同时还有自由派人士批评他太过强硬，“安倍昭惠的评论可以避免安倍晋三的形象过于极端”。

“非典型的第一夫人”

作为政治家夫人，安倍昭惠确实展现出了她“贤内助”的风采，她的与众不同令她一度备受日本民众喜爱。但她又完全不同于日本传统上那些低调沉默、在丈夫背后默默支持的政治家夫人，和安倍晋三相对沉闷保守的形象相比，人人都知道首相夫人酒量好，爱看韩剧，粉韩流明星，喜欢跳弗拉明戈舞，擅长打高尔夫球。她还不顾形象，卷起裤腿下田插秧，穿着宽松的蓝白条纹罩衫走上T台推广农业。

安倍昭惠其实并不是那种异常强硬的女人，对政治的欲望也没有那么强烈。她曾多次以身体健康为由，想劝服丈夫从政坛引退，都遭到安倍晋三拒绝。在2012年9月的日本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安倍昭惠不同意丈夫再次出面竞选，“别让我回那个地狱了”。作为交换条件，两人达成协议，若安倍晋三坚持重返政界，就不能再以第一夫人的框架去要求她。在那之后，安倍昭惠颇有些我行我素，放飞自我了。

安倍昭惠长得有点像日本上世纪80年代实力派女歌手杏里，因此她常在卡拉OK时唱杏里的招牌曲，模仿得十分逼真。她还是个狂热的韩剧爱好者，据说最爱《冬日恋歌》，迷上了两位男主角裴勇俊和朴龙河。据说她曾告诉丈夫，当她前往韩国时，一定要去住那家因裴勇俊下榻而出名的饭店。在一次陪同丈夫访问首尔期间，安倍昭惠见到了朴龙河，并邀请他一起打高尔夫球且合影留念。然而，这张三人合照被挂在安倍家的壁炉上方时，安倍晋三的脸被剪掉了，照片里只剩安倍昭惠与朴龙河。

去年美国总统特朗普访问日本，安倍昭惠接待了总统夫人梅拉尼娅。安倍昭惠在梅拉尼娅面前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喜欢的K-POP（韩国流行音乐）歌手，遭到梅拉尼娅反问：“你作为一个日本人，为什么总是说韩国的事情呢？”

尽管安倍昭惠在很多场合会维护丈夫的形象，但她的性格和思想观念更倾向于自由派，媒体和保守派人士就指责她过于高调张扬。安倍昭惠公开承认自己的想法与丈夫不同，称自己是“家庭内的在野党”。她反安保、反核电、反对增加消费税、反少子化政策、支持解禁大麻，几乎与安倍的政治决策完全对立。安倍晋三有一次在电视节目中被问及如何看待妻子在各项政策上和他唱对台戏，他如此调侃：“家庭幸福（的秘诀）在于向妻子投降。”

安倍昭惠爱喝酒，经常出入酒吧，参加午夜派对，其豪饮醉酒的丑态常常惹恼安倍晋三。政治圈内人一度将她看成“舞会动物”。接近安倍家族的友人透露，“每当安倍昭惠喝得烂醉被酒家送回来，安倍晋山的确非常恼怒，因为昭惠在回卧室的路上一件件地脱掉衣服，丢得满房间都是，安倍晋三只好耐着性子捡起来自己丢进洗衣机。有时候安倍晋三会说她几句，但躺在床上的昭慧只会冷淡地翻个身，嘴里说着他没有权力管她。”

2016年，因施政问题重重而压力倍增的安倍晋三旧疾复发，安倍昭惠没有在家照顾丈夫，反而深夜在酒吧畅饮，而且与男性艺人举止亲密的照片曝光，引来外界许多批评。首相官邸对此深表担忧，“不管生活怎样自由，也实在不应该在首相举步维艰的困难时期做出如此有伤大雅的举动。”

2017年2月森友学园购地丑闻爆发后，安倍昭惠一味推脱责任，坦然表示称自己全然不知情，辩称自己才是受害者，而且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参加各种活动，全然不顾丈夫安倍晋三已被丑闻闹得焦头烂额。去年12月她在社交网络上发布了一张拍摄于2017年1月的照片，引来铺天盖地的批评声。在这张充满话题性的照片中，一位半裸男性胸部写有“昭惠”的罗马拼音“Akie”等字样。今年3月，财务省一名涉嫌篡改文件的职员自杀后，安倍昭惠依然发布自己参加活动的微笑照片，被网友讥讽为“没心没肺”，“是个杀手”。

日本明治大学心理学讲师关修认为安倍昭惠“简直患有一种心理上演技派人格的病症”，“正因为她做事不顾前因后果的性格，所以说财务省职员自杀一事对她来说并不能产生任何觸动，根本联想不到此事件的发生她也应承担相当部分责任，而不是坦然觉得‘他的死又不是我导致的。其他从各种事态上更暴露出她是喜欢被人拍马屁的类型，不在乎丈夫的颜面而总是任意而为。但奇怪的是不论参加什么活动，还是想着努力维持自我形象呢！”

或许就是出于安倍昭惠种种拖后腿的行为，分身乏术的安倍晋三不得不将其软禁在酒店内。《日刊现代》调侃称，种种迹象表明鉴于安倍昭惠的如此性格，真的担心她有可能会“越狱”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