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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紫:为生命写作

2018-05-10栾小惠

走向世界 2018年5期
关键词:疼痛作家文学

文/栾小惠

○东紫的小说代入感很强,寥寥数笔,你就会被她笔下的人物吸引。图/刘富国Dong Zi’s fiction has a strong sense of empathy. After reading several lines, you will be attracted by the characters created by her.

东紫,本名戚慧贞。自从开始写作,就以东紫为自己的“替身”,躬耕于字里行间,徜徉于小说世界。

初识东紫,是在电话中邀约采访时间,素未谋面,从细细的电话线那头传来温和的声音,就如邻家姐妹般聊着家常,因为马上要赴北京进修,我们的见面推到了一个月之后,但因为这个好听的声音,让我非常期待与这位女作家见面。我想,人如其声,自然会是和善之人。

现实中的东紫比照片里更年轻、好看,头发很长,烫了小卷,蓬松而浪漫,一如东紫其人,随性而亲切。与其说是采访,不如说是一次朋友间的闲聊。闲聊就从她的多种身份以及与文学的渊源开始了。

“斜杠青年”东紫

电视剧《恋爱先生》为观众们贡献了一个新名词:斜杠青年,就是有着两种身份和职业的人。我将这个名词送给东紫,她拢了拢长卷发,微笑着说,原来还有这样贴切的定位。

东紫,本职是医院里的药剂师,闲暇时光进行文学创作,是中国作协会员和山东作协主席团成员,所出版的文字百万有余,创作的小说在文学圈里圈粉不少。

我不自觉地遐想东紫的生活:白天,她穿着白大褂,穿梭在医院里,与药品、病人打着交道;晚上,回到家的东紫是母亲的角色,辅导儿子功课;周末两天,一天陪儿子上辅导班,还有一天,她可以安静地坐在电脑前,在文学空间里恣意架构着生活的种种,书写文字世界的悲欢离合。

这样说来,东紫当作家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用她“自我宽解自我原谅的借口”来说,这也是为何多年来她所创作的作品多为中短篇小说,且数量不多的原因,“我首先是一位母亲,然后才是作家、药剂师,虽然作品产量不多,但每部作品我都特别用心对待,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因为它不是一篇锁在抽屉里的日记,它要面对读者,我必须尽自己所能对得起阅读它的人。如果为了量,粗制滥造,浪费读者的时间,就如同浪费别人的生命,这是愧对的。经常是,为了琢磨一部小说,我可能会沉寂几个月都不动笔,一方面是确实没有时间,另一方面是,我想把好故事焐热了。”

东紫认为,写小说不能着急,她喜欢把好的素材和故事焐在心里,焐人物的性格,焐写作的语言,等到一切都成熟了,提起笔来,早已被“焐热”的故事就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了。《北京来人了》《白猫》《春茶》《乐乐》等多部获奖作品都是这样被焐出来的,它们都在东紫的心里疼痛了很长时间,它们都让阅读者看到了惊心动魄的心灵风景。

在文学上的深耕细作让东紫收获了本职外的第二个身份:作家,而医院也成为她收获大量创作素材的地方,她称医院是自己的自留地,在那里她看着人的生老病死、人生百态,这种见闻和感受成为她的写作利器,也成为她笔下一个个灵动生命的诠释,诠释着医者、母亲,也是作家的“仁心”。

或许就是这种用“温暖”治愈“疼痛”的态度,让文学成为东紫手里的手术刀,“写作时的我,更多的像外科大夫,虽然刀刀见血,但它切割的是人体组织腐坏甚至癌变的部分,所谓的暴力残酷甚至邪恶,其实都因为怀着最真诚的爱和努力。我自觉我是这样的,我的职业我的良知共同塑造了这样的我,写作时的我。”

“写作是我生命中相对优质的部分”

东紫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优质的部分,文学就是她的优质部分。

所谓优质,就是特长和喜好吧。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还在读初中的东紫,受到诗歌的启蒙。“那时候是诗社在祖国大地上处处盛开的年代,我的语文老师王世联是农民诗社《山地》的主编,社长张荣山老兄去听他讲课时和我‘同桌’。”

作为主编的得意弟子和“社长的同桌”,东紫荣幸地成为他们诗社的帮工——帮着刻板、油印、装订,目睹了诗歌带给他们的快乐、分享、友谊、爱情……那一切,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来说,既新奇又魔力无穷。

东紫刻着那些似懂非懂的文字,闻着文字散发出的神秘气息,就这样爱上了文学。偶尔,也学着老师的样子写点什么。文学的大门因为爱好向她打开了一角。而真正认识到自己可以执着地去发挥所长,让自己的爱好成为自己最优质的部分,还是源自于生活的磨砺。

十多年前,家中接连遭遇变故,东紫坠入人生谷底。即便现在回忆起当年的那些苦痛,东紫仍会眼眶湿润。在绝望中,东紫收到了《人民文学》,那一期的杂志上,有她的一部中篇小说,“一瞬间,我就觉得自己的脊柱仿佛被打上了钢筋,我觉得我的人生不是垃圾筐式的人生,你遭遇的一切挫折和屈辱,都是你独特的生命体验,只要你真诚地对待文学,文学最终都会回报你,文学可以支撑生命,可以兜住你人生的底,文学不会让你的生命脆弱地倒下。所以如今有人问为什么写作,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为你的生命写作。”

一个优秀的作家必定是敏感而悲悯的,东紫亦如此。她敏感地观察着她眼前的世界,观察着人们的悲喜哀愁,悲悯着他们的苦痛,总希望这个世界能更好。东紫说,她的这种愿望在她写作初期是用“爱之愈深,挖之愈深”的方法,她那时期的作品,大都带了先锋的意味,“将一些不能温暖人生的东西挖得很深”。此后,随着生活环境的改变,更重要的是她成为了母亲,这让她的创作有了变化,虽然还坚持严峻的现实审视,但却加入了“温暖和光亮”。可以说,生活造就了东紫作品精神层面的多样化,也形成了她颇具特色的创作个性。

“文学是最公正的,只要我们真诚地去对待它,它就会真诚回报我们。这种回报,不仅仅是作品得到了发表、赞扬,它最大的回报是成为我们生命的支撑——因为它,我们生命中所遭遇所承受的一切不公、不幸、屈辱、挫折等等,都能成为可利用的材料,成为写作时深入描写人物生命体验的一种直接经验。由此,写作成为我们日常的保健理疗师,把那些容易导致人气滞血瘀的东西,进行了排解转化。”东紫淡淡地说。

“写让你疼痛的东西”

○东紫的中篇小说《春茶》获第七届茅台杯人民文学奖。Dong Zi’s novelette Spring Tea won the 7th Maotai Cup People's Literature Award.

○东紫在绍兴参加青年作家论坛活动。Dong Zi attended the activity of young writers forum.

在东紫看来,写小说绝不能跟风,而是要写“和你生命相契合的东西”,写“让你疼痛的东西”。那些让人疼痛的东西,包括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也包括发生在别人身上的。

李掖平老师曾这样描述对东紫小说的印象:小切口,大疼痛。

东紫说,掖平老师的评论让她体会到一个作家被理解的幸福,她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自己。

有人说,东紫的小说很有点雷蒙德·卡佛的味道,它们都善于拣选一些淹没于日常中的小人物、小场景来铺展故事,进而探寻隐匿于人性内里的暗门,而恰恰就是这样一些俗常中的细小微尘,最终撕裂成个体生命穿心而过的尖锐疼痛。

但与卡佛精简冷硬的“极简主义”略有不同的是,东紫选择了故事呈示方式上“极端化”的繁复表意策略,在迂回曲折远兜远转的行文走笔中,力求穿透极为遥远极为漫长的心灵隧道,洞见岁月的遍地烽烟,触摸人性的尖锐划痕,感受生存的诡异梦魇。这种匠心独运的“加法”原则让平和的叙述质地多了几分摇摆中的平仄。

揭示生活中的“疼痛”是东紫创作的一个显著中心。她在《伪绿色时代的挣扎》里展示了普通百姓生存的艰难;《幸福的生活》写了不合理的医疗制度给贫苦百姓带来的生活重压;《在楼群中歌唱》则描述了“蜗居”在城市角落的外来务工人员的生活困境;《同床共枕》将女性的生育痛苦呈现在读者的面前,并且还通过丈夫对妻子的冷漠态度,隐喻了女性在男性社会中的艰难生存处境。

其中,对女性心灵“疼痛”的把握与表现是东紫最成功的地方。例如,在《被复习的爱情》中,东紫重点考察了现代女性悲剧的外部原因;在《春茶》中,她表达了对女性性别的无奈,并寄予女性深厚的同情与怜悯;而在《乐乐》中,她无疑是将批判的眼光对准了女性自身的人格缺陷,揭示了女性悲剧的内在根源。

除了对“疼痛”的揭示,“温暖”又是东紫创作中最显著的底色,其丰富的内涵能让人心变得湿润而又柔软。

东紫在一个访谈里曾说,“自从生了儿子以后,我总希望自己的作品里有一些温暖的爱的东西,能暖别人的心,并帮助他抵御生活里一切冷的、暗的、腐烂的、变质的。”

有着医师般犀利独具的眼光,也着意于人性异化背后精神黑子的呈示与剖露,这样的东紫,所创作出的作品,自然多了许多韵味。她将理性审视和情感投入杂糅一体,以内隐的暖色温情和人文关怀,抓住大时代中的小细节,选择在一个细微切口上深入探查,精致地缝合,以此来疗救病变肌体挣扎异化后的苦涩。

东紫这种“忧伤而不绝望”的书写姿态,生动诠释了“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张爱玲语)的宽厚与包容。让我们在目睹现实困顿,洞悉人性晦暗的时候,因为有了一份暖色温情的承担,而有了抵御生命荒寒的勇气。

或许,相较于同辈其他作家,东紫小说的创作量并不是很大,创作近十年来,五十余中短篇、三个小长篇的速度,很容易让一个作家在这样一个文字编码堆砌的时代迅速沙化,但是东紫依然选择用如歌行板的姿态来坚守其对于文字的虔诚与敬畏。

这样的东紫,的确是在为生命写作的。

(本文图片除署名外由受访者提供)

编辑/王天宇

人物档案:

东紫,本名叫戚慧贞,自2004年开始,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十月》《山花》等刊物发表小说,主要作品有《珍珠树上》《天涯近》《被复习的爱情》《饥荒年间的肉》《显微镜》《春茶》《乐乐》《穿堂风》《白猫》《北京来人》《红领巾》《芝麻花开》等。中篇《春茶》获第七届茅台杯人民文学奖,中篇《乐乐》获第三届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杯文学新人奖,中篇《穿堂风》获山东文学2005年—2010年优秀作品奖,中篇《北京来人》获第五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奖,中篇《白猫》获山东省第二届泰山文艺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提名等。

Dong Zi’s real name is Qi Weizhen. Since she started writing, she has used Dong Zi as her “substitute” to engage in writing and stroll in the fiction world.

Since 2014, Dong Zi has published nearly twenty novels in such periodicals as People’s Literature,Chinese Writers, October and Mountain Flowers, and her major works include In the Pearl Tree, Tianyajin (Ends of the Earth Nearby), Left and Right, I Was Kidnapped by a Big Bird, Microscope,Spring Tea, Lele, Cross Ventilation,White Cat, and so on. In 2009, Spring Tea won the Excellent Novella Prize of the 7thPeople’s Literature Award; Lele won the Literary Newcomer Prize of the 3rd Chinese Writers Erdos Literature Award. In 2010, Cross Ventilation, etc.were selectively published by Fiction Monthly and Selected Stories; White Cat was selectively published by Xinhua Digest.

Dong Zi’s fiction has a strong sense of empathy. After reading several lines,you will be attracted by the characters created by her. The dark secrets of human nature and the pain of life may increasingly knock at your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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