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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晓苏:读懂“人”,教育“生”

2018-05-09刘茜余柯

湖南教育·A版 2018年4期
关键词:课程学校老师

刘茜 余柯

六年前,初任湘郡未来实验学校(以下简称湘郡未来)校长的她,常走在学校的银杏广场找灵感。她见到有个孩子在用心观察银杏叶飘落的样子,却没有去捡拾落地的树叶。

高晓苏问,你喜欢这些树叶吗?孩子回答,喜欢。“如果喜欢,那你可以把他捡起来带回家啊。”对方的回答让她终生难忘:学校是这些树叶的家,生于斯,长于斯,我不想把它从“家”里带走。

孩子说的是树叶,在此刻,高晓苏却因此更为笃定了对教育的理解:学会尊重、敬畏生命,从而做读懂“人”的教育……

一份因为“人”的生命牵引

对高晓苏来说,关于“人”的叩问与追寻,伴随着她的一生。

比如童年时的她,跟着身为南下干部的父母辗转了好几所学校。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社会地位不高。可是,在那几所学校里,大家对老师的尊重却让高晓苏感受到了知识的分量。于是,她在内心种下了求知的种子。

初中时,十二三岁的她,没有跟随父母下放,而是选择远离家庭、亲人的温暖,当起了“小大人”,独自留在长沙就读师范。不经意间,她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当初,我就想做一名纯粹的老师,教好自己的学生。”

之后的她,从周南中学,到电子电器工业学校,到长郡中学,再到湘郡未来,每一次,都保持着那份纯粹和定力———教育何为?在于“成人”与“立人”。

在周南中学,她教了多年的高中毕业班政治,担任班主任。在这里,她见证了学习能力差的学生能“差”到什么样子,调皮的学生能“闹腾”到什么样子。正因为这几年的经历,她对教育的目的也有了全新的思索———教育不是追求学生能考多少分,教育应该让学生呈现出更好的生命状态。

理念付诸于行动。于是,在年轻高老师的周南课堂上,孩子们可以帮助“不速之客”小麻雀寻找“回家的路”;于是,在电子电器工业学校的教室里,始终有块小黑板记录着孩子们的疑点难点,然后她会为之答疑解惑……

但,关于“人”的叩问与追寻能满足于此吗?

1999年,她因管理和教学水平非常出众,被调任到长郡中学担任党委书记。这一刻,她不断问自己:“我还能创造多少种可能?”

不断地自我拷问,让她认清了这样一种现实———当今的中学生,心理十分脆弱,经不住挫折。当她倡议在学校开辟“心灵小屋”,各年级党支部成立心理咨询室,每天有专门的老师接待,为学生提供一个倾吐的机会,为他们减缓心理压力时,却有一些老师和家长质疑:“让孩子考一个好的大学是最重要的,有点压力不很正常吗?”

面对质疑,她意识到———教育要发展,必须把“人”找回来。多年后,已在长郡中学开辟“心灵小屋”多年的高晓苏,收到了很多学生给她的来信。在信里,昔日的孩子诉说着各自的故事。

2009年,学校青年党校的几个学生从新闻中得知,有个山区学校的孩子不幸患上了肾衰竭,生命垂危。“如果不早一点救他,他就会死掉。”这几个学生找到高晓苏,希望她能支持他们排练节目,并在外面进行义演募捐。当然,此时的高晓苏,对于孩子们的诉求,做出了最好的安排。

……

“那一刻,我坚信,心在,人在,教育在。心不在,何以看见人?又何以看见真实的教育?”高晓苏捋了捋头发,说:“教育对于人的一生,向善是真的,滋养也是真的。”

让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重要

2012年,已过知天命年纪的高晓苏,从长郡中学来到湘郡未来,任这所九年一贯制民办学校的校长。之前,她在长郡中学担任党委书记时推出的“三生德育”以及“青年党校”,有力地促进了师生的幸福成长,使学校发展在业内已传为佳话。当得知与湘郡未来结缘时,不少老朋友掏心窝子地和她说:“您在原来学校的工作已经干得很好了,咱现接这样一所新校,把它办好,亦或更有价值。”

从公办来到民办,文化变了,学生变了,校园环境变了,教育资源变了……高晓苏明白,最大的挑战还是来自于人:民办学校的家长对优质教育的期望或许更强烈、更迫切,对校长自然也更挑剔。

人们都在拭目以待。那么,究竟如何呈现湘郡未来的气质?千头万绪中,高晓苏亦在不断寻觅。

深秋的一天上午,清华大学心理学系主任、积极心理学中国推广人彭凯平教授来到学校,在他们的交流中,“积极心理学”走进了高晓苏的视野。无疑,这次碰撞,是由经验向理性迈进的一大步。同时,这也让这位教育家型引领者明晰了她内心寻觅的方向。

于是乎,她将目光投向于此。美国著名积极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提到的“幸福其实是可以教授的。学校应该教授幸福。因为这将会是一种提高生活满意度的方法,更高的幸福感能提升学习能力,培养更具有创造性的思维方式”这个观点,不正是寻找、发现、建构教育理念的很好“支撑”吗?

基于此逻辑,她的信念是———

“知来处,明去处。办教育也是如此。我认为教育就是要让师生获得幸福:人为了获得幸福而孜孜不倦的努力,也只有在努力的过程中感受到幸福,师生才会乐意行动……我甚至觉得,每一位校长都应该回答好关于幸福的问题,不是用美妙的语言来回答,而是用一所美好的校园回答。”

有一天,几个老师来到她办公室,一本正经地說:“高校,我们很乐意呆在这样一所幸福的学校。我们觉得幸福是湘郡未来教育的本质,是我们追求的恒久性、终极性价值。”沉思片刻,高晓苏笑着说:“这是我们共同的追求。”

经过集体的重新解构、提炼,“一所教授学生持续幸福的学校”成为湘郡未来的校本表达。

而这一切,不过是令教育无限回归它的本质———发展每一个“人”,每一个学生,每一个教育者。

在高晓苏看来,要做到这一点,是有“基础”的———学校里物的积淀及文化的积淀。

学校有一些自然景观,比如前坪那十几棵并不名贵的银杏树。办校一两年后,就有人建议要把这里换成参天大树,以此来体现学校的气派。可高晓苏却不那么认为,她觉得,原本那片银杏树反倒是校园最美的景观:“因为它承载着记忆,述说着故事。”

有一天,她看到一个孩子站在前坪的银杏树下发呆,几个小时之后发现他还在那里,就问:孩子,你在看什么,看那么久?孩子说:我去年从这里毕业,这些树陪了我六年,我来看看树,越想越多,就舍不得走了。

然而,凡是校园设计的一些细节,高晓苏就从儿童视角出发,坚决不随意。

比如,学校体育馆内在安装达五十多平米的LED显示屏时,参与安装的老师和工人调了几次高度和宽度学校都不满意,最后他们问校长:究竟怎么装合适?高晓苏给出的回应是,你们每个年级找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只要他们大部分人看起屏幕来舒服,就对了。

还比如,学校办公楼大厅的“开放的校史馆”,如何呈现才能使人感觉自然融入校园,同时又安全美观?不少设计方的方案不断被否定,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最后学校决定以展示学生的作品来呈现。

“校园文化是给孩子做的,孩子说好才是好。”无疑,这一切,已不知不觉消融了孩子对校园的不适应感,让学生能感知到学校独特的“印记”。

但,高晓苏的内心依然焦灼———作为一所九年一贯制民办学校,如何优化学校管理,读懂每一个老师?于是,她开始更多地思考,什么是让每个“人”持之以恒的动力。

比如文化浸润的问题。年轻的办公室主任胡思老师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时学校集体研究“积极心理学”时的情景。每天早上,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书本,打开电脑,和同事们分享“积极心理学”方面的学习资料、短文、儿童成长故事,教师们在这样的话语体系中进行交流,形成了文化场。

“把兒童放在教育的正中央,‘微笑、问候、积极就应是幸福学生该有的样子。如此,师生也有了情感交流,我们的价值也得以体现。”胡思深有感触地说。

还比如机制建立的问题。在高晓苏眼里,每个教师和孩子一样,校长要让他们有成就感,就必须让每个人都有表现的舞台。

她不怕没权,并主动放权。“每个人都有领导力。”高晓苏对此深信不疑。

由此,学校优化了行政管理体系,建立层级、学部、线条、立体、条块结合的管理模式。学校管理权不断下放,各织各的网。小网织成大网,每个人都能牵动网。

于是,我们感受到了这种机制所绽放的魅力:几位普通老师,一年后居然连跃几级成为中层骨干;职员身份的小学生活主管宋爱清老师,处理的琐事非常多,但是她却在学校给的一个管理框架基础上,带着生活部的老师,悄悄地开发出了一门“幼小衔接课程”———把儿童歌曲《洗澡歌》改编成能提升孩子们日常生活技能的歌谣,孩子们跟着歌谣的旋律就可以很快掌握独立洗澡的要领……

“最多一年,不少毕业后加盟湘郡未来的新老师,整个人的气质、谈吐、着装,乃至心态,就会自然而然地契合这所学校的气场,符合湘郡未来的标准。”

无疑,当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很重要,他们自然而然会成为学校的主人。而这,是作为校长,最让高晓苏自豪的地方。

管他什么课,我们教的是“人”

有一次,高晓苏受邀在一个活动上进行讲座。她从碰到的第一个老师开始问:“老师你是教什么的?”“我是教数学的。”“老师你教什么?”“我是教语文的,我是教历史的。”……后来,她和大家说,我想大家有点误会了。我们到学校来,不是为了教数学、语文、地理、历史的,我们是来教“人”的。

我们是来教“人”的!这本不该是新鲜话题,却一再被她郑重提及。她说:“任何教学形式都是工具,使用工具、解决问题的都是人。教育是人教育人的志业。”

曾经,尽管孩子是主体,我们教的依然是课。而现在,管他什么课,我们说我们教的是“人”。而这,亦是高晓苏作为一名教育家型引领者的思考站位。

于是,我们看见,湘郡未来的老师、孩子,包括家长,都能在学校里找到自己站立的位置和呼吸的空间。所以,学校的“幸福壹+课程体系”是这样的形态———纵向通透、横向通达的T型,学科与学科之间不是一口口深井相互孤立的,而是相互连通的。

这是一个生长的过程,这儿长一棵草,那儿开一朵花,然后慢慢地把学校课程这片花地毯给开满了。

有一天,副校长张维斌忽然找到高晓苏说:“我上一门社团活动领域课,可不可以啊?”“具体教什么课?”“东亚三国风云录。”“可你是教生物的啊!”

张维斌告诉高晓苏,他很早就对国家大势和时局感兴趣,并有一个自己的小圈子,现在就有一些学生经常和他交流。高晓苏一点头,“东亚三国风云录”的课就开始了,呼啦啦五十多个孩子来报名,每个学期八节。

“我想让体育老师在课堂上融入更多的学科元素。”常务副校长辜美华是长沙市辜美华体育工作室的首席名师,有一次,她和高晓苏闲聊:“这个我很喜欢,我们老师不仅仅是只教一门学科,也要往全科老师的方向发展。”于是,在学校的体育健康课程开发中,不少老师有着特别的教授方式。比如,上课的时候,有的老师常常给学生把体育设施设备的一些图形、构建运用到数学里面去;有的老师在对抗性游戏中给孩子们树立自信心……

其实,“社团活动领域课程”只是湘郡未来课程改革的一部分,高晓苏的目的是要把校园课程化、课程生活化。于是,学校的“跨界性校本课程”闪亮登场了———

学校学期中成建制的行走课程,让孩子们在实践体验中学习,成为湖南省第一所实行研学旅行的学校;幼小衔接课程从游戏活动过渡到学习活动,实现自然过渡,无缝对接,而这也通过《一年级》节目向全国得以展现;小初衔接课程通过思维训练、活动体验让孩子从心理上、学习上及早适应;阅读领域课程,让孩子近距离接触经典、接触名家……

不仅仅是这些好玩的课程,学校几乎将过去所有碎片化呈现的育人资源都系统梳理、重新开发,进行充分课程化———校风是课程;爬树是课程;内务整理是课程;看电影是课程,甚至连“开学”“毕业”也被设计成了一门重要的德育课程……

一年级是学校学习的起点,针对一年级新生入学不适应校园环境、不熟悉老师的问题,学校开学第一天,孩子们不上语文课,不上数学课,而是开心地在玩“寻宝闯关变形记”,书写名字、跨越障碍、系鞋带、甚至还要“哈哈大笑”……

课程变了,孩子们也有了变化:丰富的校本课程让他们如痴如醉,那些原本不想上学的孩子,现在哪怕星期天也想到学校转转。

采访结束,高晓苏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一直在想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作为校长,我随时都有可能离开,那我能给学校留下什么?”

无疑,她已用行动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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