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中国画的现象
2018-05-08刘二刚
刘二刚
今人多言大画,此由全国大展开头,为的是抢眼,小画吃亏。某些画院引进人才亦必以能画大画为门坎,可谓一反画品之神、逸、妙、能。次第以能品为第一乎?而市场也以尺寸为贵,其浮华风气与艺术已相去日远。
当今的画坛是表面的花样噱头多,而有内涵的作品极少,包装越来越漂亮,华而不实。有点像剥玉米,左一层,右一层,至于剥到最后是为什么,却忘记了。
孔子曾感叹:“古人之学为己,今人之学为人。”这里说的为人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为人”,而是一种讨巧卖乖、浮华献媚的东西。二千多年后的今天,此风更甚。
一些吹捧文章敢把画得粗糙的,说成画得豪放,画得死板的,说成画得扎实;画得莫明其妙的,说成现代,有点不可思议。以假乱真,“真”字随之贬值。
“时代”二字真难说啊,这个时代认为是主流的东西,到了那个时代就未必是,或者说未必是好的东西。清代“四王”的东西有八大、石涛、青藤好吗?“笔墨当随时代”,这就看我们怎么理解了。我们不必在“时代”上争,还是让笔墨随心吧。
充满真情的笔墨当下是很少的。因为我们都是在闪动的灯光下看东西,眼睛有错觉,光怪陆离的画让你应接不暇,真的假的看不准。
那种工程式雕琢出来的“主题画”,只是纪录一个事件,谈不上什么艺术创造。画家在这里表现的是技能。亦如过去寺庙里的道释故事画,多是工匠应命所为。
今之画家下了几等功夫,自己有数,但较劲时往往在画外,就像比穿的、用的名牌,其实都不是你的。
口拙的画家致力于笔头,是一种心理的平衡。能说会道的画家一般都是半吊子,因为他不全靠笔,还有嘴来为他作心理的平衡。太史公日:“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说得很明白。
应抱着只问耕耘不计收获的创作态度,把当下的活——做好。反过来,先问收获再去耕耘(这幅画能不能获奖?能卖多少钱?),希望愈大,负担愈重,欲速而不达。
我们说一张画画得好还不够,还要有品位。品位不是自己认为的,“品”者是三个口,“位”者一个人立在那儿,即众口来评价你。
什么是好画?现在标准很模糊,是以入选全国美展?重大题材?还是以拍卖会拍价?还是以作者的地位头衔?还是以画面上制作的功夫?……所以我认为现在还是一个过渡时期。过渡时期最能锻炼我们的意志和眼力。
所谓“代表作”,只是宣传的多少而已。文人画是无所谓“代表作”的,每幅画都是画家要说的“话”,都是人的体现。
每个时代,都有“志大才疏”的人。《淮南子》讲:“心欲小而志欲大。”人一生要把一样事干好很不容易。聪明常被聪明误,前人有称迂、呆、痴、癫者,并非都是贬意。
古人雅集,曲水流觞,如诗不成,罚酒三杯,也是测试各人的才智和修养。现在的笔会,按名头入场,画得越大越多越好,利而已。
画的功能是不同的,比如一张挂在人民大会堂的布置画和挂在家里玩赏的画是不一样的,能脚踏两条船的画家现在也不少,可到头来一样都画不好。
“大师“听多了也就不稀奇了,今天“大师“有几个是有自己的一套体系的?一会儿这样说,一会儿那样说,不能自圆其说还要乱说是站不住的。
有些画家末雨而绸缪,学大师买地建馆,以为自己的画也可以流芳百世,劳命伤财,也是太平盛世下的现象。
现在大量出版物及媒体的宣传多是为利而来,如推销保健品,可东西一烂,相信的人就少了,许多书今天上市明天就到了废品收购站。古人说“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今之印刷奢侈,都妄想一夜成名。过去所说的册页多是方便携带,随时把玩的小品,更有很小很小的袖珍册页,现在人心大气粗,册页动辄三开,打开来就是六尺,坐下来就没法看。
中国画再过十年二十年,玩画的人或许会越来越清醒,有些收藏觉得很发的人到那时或许会觉得买亏了。石涛不是说过“画事有彼时轰雷震耳,而后世绝不闻问者”的吗?当然也有当时不觉察而后世价值百倍的。中国画的现状是繁荣加混乱,看似“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而画真画的少,说真话的更少。
艺术上的事与社会经济和科学发展不是都成正比的。战国时出了那么多人才,魏晋南北朝社会动荡,然而,《文心雕龙》《诗品》《古画品录》等重要著作都是那时奠定的,社会稳定后,文艺上最要注意的是創作激情的缺失,更要防的是“马屁文风”和献媚、讨好、做秀。
《易经》讲阴阳,归为“元、亨、利、贞”四字,“元”者,即开始就要固本,打好基础,“亨”者,亨通所作所为,持之以恒;“利”者,当其利益来时,要正确对待,不要得意忘形;“贞”者,洁身自好,“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否则便会转为不利的一面。
《兰亭序》:“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前辈一个个离我们而去,现在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都没有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时代精神”不是哪个协会或媒体号召所左右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