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伙伴
2018-05-08郑春华
郑春华
我是一个假小子
那两栋钢窗、地板、尖顶黑瓦的三层楼房子,永远留在我记忆的深处……尽管它们后来早就被拆除了,早就被一大片所谓的高楼大厦覆盖掉了,但它们仍然是那么清晰地矗立在我的眼前,特别是那些童年的伙伴们,他们如同一个个最快乐的音符跳跃在房子里和房子外,跳跃出一支童年的交响曲,总是在远去的岁月的尽头响起,朝我扑面而来……
我家住在三楼,也是顶楼,可我下楼从不走楼梯,而总是一脚跨上光滑的木头扶手从三楼直接滑到一楼,然后跳下地就出了后门。当然滑扶手的过程中间要转几个弯,可我利索得很,双腿一蹬就拐过去了。于是常常大人才从三楼刚刚走到二楼,我却已经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最大的一片空地就嵌在两栋楼的中间,是一大片水泥地。女孩们在上面跳橡皮筋、跳绳、跳房子……男孩们在上面打弹子、滚铁圈、斗鸡……可那天没女孩,我就一头冲进男孩群里要跟他们比赛翻筋斗,就是在院子里打着转连续翻的空心筋斗,因为之前没有一个男孩赢得了我。有个叫“国兴”的比我大一岁的男孩不服气,说比赛倒立我准输给他。
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在很多男孩的见证下我俩一起双手撑地,双脚从背后往墙上用力一翻,脚底贴住墙壁就开始一动不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但我始终觉得好像是刚刚才开始,因为我没有任何不适,只是过了一会儿脑袋有些沉沉的,因为血在往脑袋里冲嘛。我悄悄扭头看国兴,只见他的脸也红红的充满了血,他也扭头朝我看,还对我露出轻蔑的表情。
哼!别得意过早了!
时间在继续一分一秒地过去,围观的男孩们开始不出声了,他们时而弯腰看一下我们猪肝一样的脸,时而猜测谁赢?谁输?
我又扭头朝国兴看去——忽然看见有两柱黄黄的东西像毛毛虫一样正从他的两个鼻孔里爬出来……
看呀看呀,国兴的鼻涕!
我大喊大叫。
沒想到国兴的双脚一下从墙上落到地上站了起来。
你输了!你输了!
我也立马双脚落地站了起来。
只见国兴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用力将那两柱鼻涕又狠狠地吸回到鼻孔里,没有让其他男孩看到。
就这样他输了,我赢了。
后来我知道国兴有很严重的鼻炎。
夜里躲猫猫
在我们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堆着高高低低、偏长方形的铁筐,我们喜欢叫它们“铁篮头”,是上海方言,其实就是“铁篮子”。这些“铁篮头”是用于菜场装蔬菜的,常常用完后傍晚运回这里,第二天早上再送去菜场装菜。于是到了天黑以后,在若隐若现的昏暗的路灯下面,聚成一大片、叠得高高低低的“铁篮头”就成了我们最好的躲猫猫场地。
这天晚上我还在吃晚饭,就有小朋友在门外悄悄地招呼我了。于是我飞速吃完饭,丢下空碗就朝门外跑。不料妈妈大喝一声:“再吃一碗才能去!”因为我小时候太瘦,所以每顿饭都要被妈妈逼着吃下两碗。没办法,我只能乖乖地拿起空碗又盛了一碗饭,心里不爽自然吃得很慢很慢。门口的小朋友等不及了,就自己去玩了。
等我吃完饭来到院子里,躲猫猫的小朋友们已经散了。我就四处转着,想再找到其他玩伴。终于住在隔壁三楼的女孩翠翠来了,可两个人玩躲猫猫没劲,你找我,我找你,一点也不好玩。就在我们想要结束这个游戏时,外号叫“大块头”的男孩出现了,“大块头”也是上海方言,就是大胖子的意思。
于是我们三个人跑进“铁篮头”堆里重新开始玩躲猫猫,可玩着玩着又觉得没劲了,因为躲猫猫的游戏一定要人多才有气氛。后来轮到“大块头”找、我和翠翠躲的时候,我俩就一起开始恶作剧了。
当“大块头”老老实实地蒙住眼睛对着大树数数时,我和翠翠没有躲进“铁篮头”,而是分别往自己家里跑去。我飞速冲上三楼,就好像“大块头”在后面追赶我一样,结果门开得太重,又被妈妈骂了:“充军啊!”其实小时候也不懂“充军”的意思,只知道赶得太急就会被骂做“充军”。
我不管妈妈的骂声,继续“充军”到窗口,伸长脖子看“大块头”怎么找我和翠翠,边看边笑……路灯下的“大块头”东找西找,找得非常认真,就好像夜幕下的一只大肥猫在找躲藏的小老鼠……找呀找呀找不到,“大块头”终于放弃了寻找,开始大声喊叫我们的名字。我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大块头”一抬头看见我伸出窗口的脑袋,顿时一愣,紧接着就举起手冲我狠狠地挥一下,还好他是只大肥猫,手臂没那么长,不然我的脑袋一定会被他拧掉!
这天晚上我开心得睡不着觉,想着“大块头”傻傻地找我们,其实我们早就回家啦!
不知道“大块头”今在何方?
不知道“大块头”是否还记得我们的恶作剧?
不过那房子,那院子,那躲猫猫的“铁篮子”……一定是我们心中永不泯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