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哒”的语用功能及其原因分析

何文绚　李治平

摘要：本文以网络流行语“XX哒”作为主要研究对象，对其语音、语义、来源、演变、结构形成，以及其语法功能、语用功能，流行原因等进行探究。

关键词：XX哒 模因 语用 流行语

当今社会处在网络大众化时代，随着网络的普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地依靠着QQ、微信、微博等社交媒体。同时，越来越多的人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观点，网络上发言逐渐大众化、普遍化。网络化交流很容易创造一些流行的网络语言。在众多网络语言中，“XX哒”被反复使用，形成一种网络模因现象流传开来。本文将对这一流行语进行研究。

一、“哒”的语音、语义及其方言来源

（一）“哒”的语音

“哒”汉语拼音写作“da”，国际音标为[t？]，轻声。这类结构中的“哒”是表肯定语气词的“的”和语气词“啊”的合音，其中“的”表示确实如此，“啊”表示感叹语气，因此，这类结构中的“哒”一般表示感叹，表达确实如此。在“XX哒”结构中，处在叠词“XX”后，“哒”往往是轻声且弱读。同时，说话者在表达“XX哒”的时候，一般持续音长为2～3秒。例如“萌萌哒”，说话人在言语活动中往往会加长音长，语调往往是轻快和缓的，轻盈而又显出可爱，极具萌化色彩，有点模仿嗲嗲的音，一般多为女性使用，听话人往往能够直接从语音上识别出说话人友好的交往意愿。

（二）“哒”的两种词义

1.“哒”在《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中的释义为：“同‘嗒形容马蹄或机枪的声音。”通常被当作拟声词来用。2.“哒”作为网络语言的后缀字，《现代汉语词典》没有收录，用法类似于语气词“的”。一般用于句尾，无实际意义。

（三）方言来源

《汉语方言大词典》（许宝华，[日]宫田一郎，1999）中解释，“哒”（噠）在方言中多为助动词，有以下几种用法：

1.“哒”相当于“啦”“啊”等语气助词。

“哒”在湖南长沙方言中读作[ta°]。

（1）如今的彭德怀不是过去的真伢子～。（《剧本》1980年第2期）

2.“哒”相当于“着”“了”等时态助词。

1）在湖北西部的西南官话中“哒”相等于“看”“了”。

（2）“你的破墙垮～，把我的一只羊子塌死～，你要賠病的羊。”（王作栋《刘镰培讲述的故事》）

2）在湖南长沙的湘语中，“哒”读作[ta°]。如：买～两支笔|你先去，我下～班再去。

（3）“咯是你男人买把你吃的补品，我看你还是留～自己吃。”（《曲艺》1983年第9期）

3）在湖南衡阳方言中，“哒”读作[ta²²]。如：来～来了/去～去了。

3.“哒”为拟声词，即驱赶牲口前进的吆喝声。

1）北京方言中的“哒”读作[ta³⁵]。

2）中原官话中的“哒”读作[ta]。

（4）“石头说着径自赶着牲口‘～！～！”（李准《冰化雪消》）

二、“XX哒”的来源、演变及其结构的形成

（一）“XX哒”的来源

在《咬文嚼字》发布的2014年十大流行语中，“萌萌哒”位居其中。网络上流传最早、使用最广的是“么么哒”和“萌萌哒”。“么么哒”兴起于“李毅吧”，表达对一个人的钟情与喜爱，一般出自女性之口，属于新兴的网络词语。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卖萌的语气，经常使用于QQ、短信、微信等聊天工具中。

（二）“XX哒”的演变

“萌萌哒”来源于网络流行语“么么哒”，受日本萌系文化影响演变而来，起始于豆瓣小组，是“该吃药了”的含义，即医治“中二病”之义，后由新堂爱的GIF图片而流行起来。受“么么哒”“萌萌哒”的影响，网络上很快出现了大量的类似结构，如：胖胖哒、帅帅哒、妥妥哒、软软哒、美美哒等。这些词不仅出现在网络论坛、贴吧、QQ、微博、微信上，在报纸、杂志、电视台等媒体上也有它们的身影。通过网络等媒介的迅速传播，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使用这些词语。因此，逐渐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表达萌化色彩的结构——“XX哒”。

（三）“XX哒”的结构

“XX哒”中的“XX”一般多由形容词充当。

1.“形容词+哒”，如：萌萌哒、美美哒、棒棒哒、帅帅哒、酷酷哒、香香哒、甜甜哒、暖暖哒、坏坏哒、呆呆哒、胖胖哒、笨笨哒。在这类词中，“形容词（AA）+哒”结构和形容词“AAB”结构有相似之处，但更多的是其区别之处。形容词“AAB”结构是形容词的生动形式，使修饰的名词更加生动形象。而“XX哒”结构，往往侧重于表达对说话者和听者两人都会显得更加亲切可爱的语气。本文主要以这类“形容词+哒”为研究对象。例如：

（5）《政府工作报告》首推图解本，书中总理卡通形象“萌萌哒”。（《新京报》2015-03-20）

（6）头发越来越长了，答应自己要留一年的长发，希望可以美美哒（来自新浪微博）

（7）两轮环境整治，南京换“新衣”，到处看都美美哒！（《金陵晚报》2015-01-12）

（8）北京大夫在美国救人走红被誉为“中国好游客”棒棒哒！（《辽沈晚报》2015-03-26）

（9）除夕前郑州都暖暖哒，趁着天儿好置办年货去吧！（网易新闻）。

2.其他特殊的“XX哒”

如“摸摸哒”，又作“么么哒”；又如“呵呵哒”。这类结构中的“哒”一般表示带有一定感情色彩地发出拟声词所代表的相应动作。在“么么哒”中，“哒”是语气词；“么么”是拟声词，拟亲吻之声。“么么哒”中的“么么”与“哒”组合，修辞效果强于“么么”，表亲密之意，言语中透露出说话者的开心愉悦。而“呵呵哒”则体现出作者的一种不屑，不开心的语气。

再如“谢谢哒”“学学哒”这类词中的“哒”也是作为语气词，和“了”“啦”等句末语气词用法类似，往往使之具有一种可爱亲切的语气。如：

（10）我们要控制标准，不能内部腐化。不过还是谢谢哒。（来自新浪微博）

（11）这个可以学学哒，饺子偶包得还不是很好。（来自新浪微博）

（12）主任辛苦啦，么么哒.（来自新浪微博）

（13）我要和大姐好好出去吃东西，忌口真的很恼火蹄髈，还配辣的，呵呵哒。（来自新浪微博）

（14）表姐夫表姐有你们真好，么么哒！晚安。（来自新浪微博）

三、“XX哒”的语法功能分析

“xx哒”主要由形容词叠音加类词缀“哒”组成，能够受程度副词的修饰，在句中可以作主语、谓语、宾语、定语和补语，是具有形容词功能的词语。“XX哒”在句中主要充当定语和谓语，少数也可作补语、主语、宾语。语义类似“XX的”，但表达效果比“XX的”更丰富。如：

（15）撑起一把小花伞感觉自己萌萌哒/我有种魔力能让心情总是萌萌哒。（来自歌手童可可的专辑《萌萌哒》）

（16）温玉支书过生日啦！拯救世界的技术女，爱死鸡腿饭和烤冷面的吃货，萌萌哒村支书，生日快乐！（来自新浪微博）

（17）记者深入紫禁城，探访故宫文创团队，揭秘紫禁城是如何一改往日的“高冷”印象，变得“萌萌哒”。（来自网易新闻）

（18）网络时代，一大波萌萌哒来袭。（《法制晚报》2014-08-11）

（19）何鑫把父亲拍的照片发到网上后，网友直呼“萌萌哒”。（搜狐资讯2015-04-07）

“萌萌哒”在以上例句中分别作谓语、定语、补语、主语和宾语。在例（15）中，“萌萌哒”主要用来描述下雨天“我”心情的一个变化特征。例（16）中主要用来表达对村支书的生日祝福及喜爱之情。例（17）中，主要描述的是紫禁城一改往日的“高冷”印象乙后所呈现给众人的一种状态。例（18）中的“萌萌哒”用来代替出现的一些新鲜事物。如果把上例中“萌萌哒”换成“萌萌的”，则完全达不到网友想要的“萌”味效果，相反会显得比较僵硬拗口。其他例句中的“XX哒”也都具有类似的表达效果。

四、“XX哒”的语用功能

（一）“XX”的叠音表达效果

“XX哒”作为“叠音+哒”的形式，其中的叠音“XX”极具表达效果。前几年的网络用语中，曾一度流行叠音词的使用。类似“宝宝”“包包”“狗狗”“调调”等叠音词。其中有一些叠音词现在使用频率还是比较高的。这些词通过叠音，让原本用单音节词就可以表达的内容，比如：“宝”“包”“狗”“调”等，成为双音节叠词。这使得说话人的语气更加亲切，表达出一种喜爱、轻松的感情色彩。可以给无声的网络语言增添更多的音乐感和形象感，表达可爱、轻松、幽默的效果。同理，在“XX哒”中的叠音词“XX”也会具备一定的萌化表达效果。

（二）“XX哒”的语用功能

1.“X”为褒义词：强化褒义，如“萌萌哒”“美美哒”“帅帅哒”。这类词中，“XX+哒”结构，使得原本普通的褒义修饰语“萌，美，帅”显得更加饱满生动，且表达出更加亲切可爱的效果，拉近了说话双方的距离。

2.“X”为贬义词：贬义褒用，如“贱贱哒”“蠢蠢哒”“坏坏哒”“呆呆哒”“胖胖哒”“笨笨哒”“丑丑哒”。这类词由于使用“XX+哒”结构，在表达效果上使其产生“萌化”色彩，使得原本表达贬义的“X”（贱，蠢，坏，呆，胖，笨，丑）褒义化。因此，这类结构中的“哒”一般表示虽然有一定的缺点，但是很可爱或很受欢迎。例如：

（16）刚睡醒感觉自己呆呆哒。（百度贴吧）

（17）每一个胖胖哒姑娘都是潜力股。（百度贴吧）

（18）昆凌天真低调“笨笨哒”个性受婆婆喜爱（新华网）

通过比较分析可以发现“XX哒”在使用中具有一定的语用功能，主要体现在说话者一方。由于叠音词在使用中具有亲切轻松随意的修辞效果，使得说话人在语言表达上显得可爱亲切，从而使得对话双方交谈愉悦。因此有着拉近言语双方距离的语音功能，说话者在叙事时通过“XX哒”的使用拉近言语双方的心理距离，从而完成行事行为；听话者感知到话语及“XX哒”所带来的语用功能，并对话语进行解码分析，最后一定的形式回馈说话者，完成成事行为。在这一系列信息传输接受过程中，“XX哒”犹如润滑剂，使得话语双方交流更加亲近愉快。

五、流行原因

（一）语言模因的强化作用

模因论（memetics）是一种基于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解释文化进化规律的新理论。它指文化领域内人与人之间相互模仿、散播开来的思想或主意，并一代一代地相传下来。

“XX哒”作为一种语言模因，由大脑中的观念产生，经由模仿或是学习复制到不同人的大脑中。而经过复制的观念并不会与原来观念完全相同，因此产生变异。Dawkins说过，模因是存储于人脑中的信息单位；模因自我复制的途径是从一个人的大脑复制到另一个人的大脑；从人的大脑复制到书本，又从书本传播到人的大脑，再从人的大脑传播到电脑，从一台电脑复制到另一台电脑……可见，存储于大脑中的信息是模因，而通过各种传递方式传播出去的信息也是模因。模因靠复制、传播而生存，语言是它的载体之一。模因有利于语言的发展，而模因本身也靠语言得以自我复制和传播。从模因论的角度看，语言作为模因揭示了话语流传和语言传播的规律。

语言模因在人们在交流中自我复制、传播而得以生存。“XX哒”这样的语言模因，因为有较强的生命力而得到广泛传播。

根据何自然先生的研究，模因的传播主要有两种形式：1.内容相同形式各异——模因基因传播，即相同的信息直接传递，相同的信息以异形传递；2.形式相同内容各异——模因表现型传播：同音异形横向，而“XX哒”就属于同构异义横向嫁接的一种语言表达形式。

语言模因的结构和形式都不变，但内容改由另外的词语所取代。类似“X你没商量”“XX之旅”“非常XX”这样的词类聚合在一起，成为模因迅速得到复制和传播，一些常见的词语一旦定格为模式便被到处复制、模仿，成为活跃的语言模因。

很明显，“XX哒”最近几年内成为网络流行语与模因效应息息相關。从另一方面来说，这种模因现象也是属于语言的一种类推性的应用。“类推性是语言发展变化中的一条重要属性。类推性也存在于流行语体系之中，当代汉语中的大量流行语就是通过语言的类推性产生的。所谓的类推性，是以语言中某些词和形式为标准，使另一些词和形式向它们看齐，从而构成新的词或新的形式。词语模“XX哒”可以依照“么么哒”和“萌萌哒”而类推很多新的词语，被人们广泛接受并使用。可见，语言模因的作用非常强大。

（二）社会心理层面

1.对认同感的追求

“X哒”的迅速流行与社会普遍追求认同有关。当今社会，每个网民都是一个传播中心。人们接触传媒的目的是为了满足特定需求，接触媒介的过程也是一种需求不断得到满足的过程。追求认同心理的网络流行语的使用在很多时候被外界认为是一种赶时髦的表现，大众在交际中往往带有求新求变心理，通过这种方式，人们可以很容易得到网友的认同。

2.缓解压力，追求轻松愉悦

当今社会，人们面对着各种压力，网络是一个相对自由的交际场所，人们渴望发声，渴望通过网络得到一些轻松愉悦感。总的来说，“XX哒”这一构词方式产生于人们的交流过程中，其本身带有的轻松卖萌的语气特点对于人们充满紧张感的快节奏的生活来说是一味调剂品，有利于缓解人们在人际交往中的紧张感。

六、结语

随着信息时代的到来，网络流行语以其诙谐幽默、传播迅速以及影响范围广等特点渗透到人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变体，网络流行语从产生到发展再到被人们淡忘的整个过程中，其含义也随之产生变化。网络流行语的产生有其自身的意义所在。“XX哒”的产生，丰富了汉语词汇，为其注入了新鲜的活力与生命力，促进了大众对汉语的了解与认同，有利于语言的传播及发展。这类词的产生代表了社会的不断发展与进步，这些新的文化现象，将对新时代潮流产生一定的作用。

作者简介：何文绚，女，湖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本科生。

李治平，男，湖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硕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