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和日语中“感谢表现”的对比

张仙艺

(南京工业大学外国语言文学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00)

“感谢”是一种发话行为，与人际关系的维持和构建有直接关系，其是送方与受方之间复杂的相互行为，表达说话者对听者的认可。对“感谢”这一语言行为的研究，称为“感谢表现”研究，“感谢表现”中也包含“道歉表现”。日语学界对“感谢表现”和“道歉表现”进行理论研究的有金田一秀穂、西原玲子、森山卓郎[1-3]等。在“感谢表现”和“道歉表现”实证研究中，岡本真一郎、小川治子、山本もと子等主要采用设立假设进行问卷调查或分析电视剧对话中的语料等形式进行实证研究，考察方法多样[4-5]。以上研究都是根据“感谢表现”的方略特别是“道歉表现”以“すみません”作为感谢的用法进行分析考察的。

在汉语和日语“感谢表现”对比研究中，胡金定指出，中国人对家人不说感谢，仅在收到礼物时说，以后不说，不马上回赠礼物[6]。田中友爱认为，日语定型表现和非定型表现的使用量都是中国台湾的1.3倍。对“感谢表现”进行研究，是为了维持会话双方的关系，对汉语和日语中的“感谢表现”进行对比研究，将为中国的日语学习者和日本的汉语学习者提供借鉴。

一、汉语和日语的“感谢方略”

日语的“感谢表现”使用“定型表现”较多。在日语中，无论关系亲疏或所属上下级的不同，都经常使用定型表现，而且定型表现的变化很丰富。日语的“感谢方略”呈现“感谢”定型表现使用频次高的倾向。根据中田智子的分类，日语的“感谢方略”可以分为以下几类(表1)。

表1 日语“感谢方略”分类

日语中，在接受别人请客时马上道谢是礼仪，一般使用定型表现；而汉语对亲近关系的人不说感谢，而使用非定型表现。虽然汉语也有“道歉表现”，但整体来看，日语感谢的次数多，定型表现丰富，方略使用较多。日语“感谢表现”中的定型表现及适用场合是比较多样的，可以用于广泛的人际关系[6]。

二、汉语和日语的“感谢表现”

(一)汉语的“感谢表现”

汉语的“感谢表现”常用的主要有以下5种。一是“谢谢”，表示个人修养和礼貌，小事一般不用说“谢谢”，特别是在家族内部、亲密的朋友之间，更少使用这一“感谢”的语言行为。二是“谢谢你”，通过使用第二人称“你”与对方的距离更进一步，这也是感谢场合的顾及表现之一。但社会距离疏远时，特别是对上了年纪的人，也使用“谢谢您”。三是“谢谢”的重复，“谢谢，谢谢”这种重复，基本和“谢谢”相同，但感谢的心情更加强烈。四是“谢了”，一般不表示诚心诚意感谢的意向，可以表示和听者的亲近，但这一形式对尊长使用不太合适。五是“感谢”，作为书面语，主要在正式场合使用，一般表示尊重对方，后面会添加感谢的内容，一般也不单独使用。

(二)日语的“感谢表现”

日语的“感谢表现”常用的主要也有以下5种。一是“ありがとう”类，在生活场合经常可见，在更加正式的场合，会使用“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二是“感謝する”类，主要在正式场合或公务场合使用，“感謝します”作为“感谢表现”经常在多人面前使用。三是“サンキュー”类，其来源于英语，但使用频率并不高，有时会替代“ありがとう”。四是“どうも”类,在感谢、道歉、打招呼时都可以用,“どうも”经常省略后半部分，作为感叹词用，例如“どうもありがとう”“どうもすみません”等。五是“おおきに”,主要在日本西部地区使用，在表示更高的礼貌场合时，也会用“おおきに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三)汉语和日语非感谢用语的“感谢表现”

汉语和日语经常使用一些不带“谢”字的“感谢表现”，例如：多亏(お陰で)、辛苦(ご苦労様)、承蒙款待(ご馳走様)、麻烦(迷惑をかける)、承蒙关照(お世話になる)、破费(散財)等。另外，在表达感谢时，日语中可以单独使用“ご苦労様、お疲れ様”(辛苦了)、“迷惑かけました”(麻烦您了)等。而汉语虽然在表示感谢时会说“辛苦”“破费”等，但在纯道歉场面是不用的，与日语的“ご苦労様/お疲れ様”(辛苦)类似。

三、汉语和日语的“道歉型表现”

孙守峰在对JSL(在日本留学的日语学习者)和JFL(在中国的日语学习者)进行问卷调查后发现：JSL和JFL使用“道歉表现”的次数都很少，并指出其原因在于初级阶段尚未学到感谢场面 “すみません”的使用。日语的相关研究中在涉及“道歉表现”用于“感谢”场面的时候，把“道歉表现”也视为“感谢”场面的表现之一。但“道歉表现”不能用于对社会行为的感谢。另外，日本人事后经常会表达“再次感谢”[7]，而汉语则很少使用。

在中日对比研究中，“感谢”场面的差别是很明显的。本文为了区分汉语和日语中感谢场面所用的“道歉型表现”，将其分为：“感谢型表现”“道歉型表现”“其他表现”“混合型表现”几种类型。

(一)汉语和日语“道歉型表现”比较

“すみません”是日语中的“道歉型表现”，在获得某种利益时使用是为顾及对方的负担，在表示感谢的“道歉型表现”中使用是为了顾及对方消极面子。在汉语里，表示感谢一般不单独使用“道歉型表现”。汉语和日语“道歉表现”对比见表2。

感谢场面使用“道歉表现”是日语中典型的“顾及语言行为”之一，一般是汉语母语者和日语母语者作为维持人际关系的方案而使用的。通过考察先行研究发现，“汉语‘感谢’场面中没有单独使用道歉表现的”，在汉语里包含道歉表现的“混合型表现”是存在的。 在混合型表现的使用中，汉语和日语的着眼点不同。日语优先使用“道歉表现”，汉语中“感谢表现”和“道歉表现”哪个优先并不明确。可见，与汉语相比，日语更避免对方面子受损，汉语虽然也有，但没有日语那么强烈。

表2 汉、日语“道歉表现”对比

(二)汉语和日语“道歉表现”使用情况及原因

汉语中，说话者若认为自己的行为会给听者带来麻烦而致歉时，可以单独使用汉语的“麻烦”这一“道歉表现”，如：

A：走吧，我送你回去。(じゃ、帰りましょう。お見送りします。)

B：麻烦你了。(お手数をおかけします。)

但也有一些“道歉表现”是不能单独使用的，如“不好意思”这一“道歉表现”，汉语中若感谢的场面只使用“不好意思”，感谢的语言行为则不成立，如：

A：我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礼物。

※B：不好意思。

这句“不好意思”就与感谢之意相反，可以认定是道歉的语言行为，与现实状况矛盾，这也是汉语感谢的语言行为中不单独使用“道歉表现”的主要原因。因为它和真正的“道歉表现”中的“麻烦”不通用，但是如果和汉语的“谢谢”一起使用则没有问题，如：

A：我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礼物。

B：谢谢你，不好意思哦。

与汉语不同的是，日语中单独的“道歉表现”却可以用于感谢场面，如日语的道歉表现“すみません”可以单独使用，如：

A：あそこにジュースがありますよ。(那边有果汁)

B：どうもすみません。(非常感谢)

对于这一现象的解读，西原玲子提出“听者至上主义”，即在重视听者的社会文化背景下，日语通过语言表现明确“道歉”与“感谢”状况不同，表示说话者顾及和重视自己给听者带来的麻烦，因而单独使用“道歉表现”[2]。汉语的“不好意思”不能单独表达“感谢”而日语的“すみません”却可以单独使用这一差异，反映了中日社会和文化的差异。

四、结语

随着“感谢”对象的事物、人际关系范围的扩大，汉语和日语的“感谢表现”、汉语中定型表现和方略的运用是很丰富的。但是，与“感谢表现”相关的日语和其他语言的对比研究还很少，而且研究目的侧重于“道歉表现”的交替。对于请求中的“感谢”，虽然有关于感谢场面的“感谢方略”的先行研究，但是对接受请求方进行“感谢”的研究尚未见报道。另外，汉语中的请求场面所使用的“谢谢”，是否属于感谢语言行动的一种，还需要考察。如果这也是感谢的语言行为，那么应称为“事先感谢”，这种语言行为在日语中是没有的。如此一来，“事先感谢”就如日语的“再次感谢”一样，会成为汉语特殊的表现。其他如“感谢”中的问责场面，也与“感谢”“道歉”有一定关联。

:

[1] 金田一秀穂.お礼とお詫びのことば[J].月刊言语，1987(4):75-83

[2] 西原玲子.感謝に関する一考察[J].日本语学,1994(7):4-9

[3] 森山卓郎.お礼とお詫び—関係修復のシステムとして.国文学—解釈と教材の研究[J].学灯社，1999(6):78-82

[4] 岡本真一郎.感謝表現の使い分けに関与する要因[J].爱知学院大学人间文化研究所纪要,1991(6):192-182

[5] 山本もと子.感謝の謝罪表現「すみません」—「すみません」が感謝と謝罪の両方の意味を持つわけ[J].信州大学留学生センター紀要，2003(4)：1-13

[6] 胡金定.日中交流的差异[J].语言和文化,2003(7):157-170

[7] 孙守峰.感谢场面使用道歉表现的习得——在中和在日中国人学习者的道歉表现的使用和使用率及类型[J].日本语·日本文化研究,2007(17):165-1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