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
2018-04-28张冬娈
张冬娈
开春,母亲反复跟我念叨,想让我为家里要一只猫,我却极力劝说她别要猫了,又不是没要过,去年要的那只母猫,多好啊,还生了四只可爱的小猫,后来还不是不知去向?“那是因为我把它的小猫都送光了,没送光时待得好好的。”听到母亲急赤白脸地辩白,我赶紧笑着点头答应她。并提醒她老人家一定要适当考虑猫的感受,不要再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了,伤了猫的心,照样会一走了之。母亲一个劲儿点头,表示愿意按照我说的去做。
想来,我家养猫的经历,是从小时候跑到我家来的胖橘猫开始的。胖橘猫生性懒惰,脾气温和,成天吃饱喝足就往大炕上一趴,蜷成一个球形,气定神闲地半眯着眼睛待着。每逢这时,我和弟弟就开始各种逗弄:拍拍,捏捏,抓着脖子上的皮毛拎起来,让它整个身体悬空。它最怕我们把手搭在它的前爪上,只要往它前爪上一搭,它立马就条件反射似的把前爪抽出来放在我们的手上,毫不退让,如此反复多次后,它就换一种姿势,把前爪藏起来。从不会因为这而不耐烦,瞪眼睛抓人更是没有过。就算扯它耳朵揪它胡子也不发火。只要不打扰它吃饭睡觉就行。我们都亲切地称呼它“胖橘”。胖橘的到来,虽然没有让我家小院里的老鼠减少,却给我和弟弟带来了不尽的欢笑。
然而有一天,胖橘突然不见了,这让我们万分地不适应,就开始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也许它找到一个好玩儿的地方,过个一两天就回来了。一两天,三四天,希望变失望,这样眼巴巴地盼了半个月,终于极不情愿地相信,胖橘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母亲见不得我们伤心,天天骂它没良心。说猫都是这个样子的,谁家对它好,它就赖在谁家,等它厌烦了,就会再去找新主人。这点与狗相比,实在是差远了。一开始,气不过的我们也跟着母亲骂胖橘没良心,慢慢的,心里平衡了,失落的感觉也就淡化,不再那么伤心了。
两个月后,家里又跑来一只即将成年的小橘猫,因为目光凌厉,动作敏捷,又是橘色的,颇像一只袖珍的老虎,我们便叫它虎子。虎子不像胖橘那般懒惰温和。一天到晚闲不住。我们与它的距离完全取决于它的心情。它心情好时,便离得近些,试探着去抚摸。一旦它表现出不耐烦,我们就知趣得收手。为了讨它欢心,能够更亲密地接触它,我和弟弟都千方百计地去给它弄好吃的。生怕它因为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像胖橘一样离家出走,去外面寻找新主人。所以我一有空就提个罐头瓶,去池塘边搂小鱼小虾给它吃。或者下到青泥里去捉泥鳅。就算空手出去玩儿,走到有青泥的池塘边,也会下去看看有没有泥鳅可捉。如果有,就把一块青泥扔到岸上,把捉到的泥鳅想法引到青泥中,等青泥里几乎钻满泥鳅时,再把这块青泥捧回家,揪出里面的泥鳅来喂给虎子吃。而弟弟呢,也经常去田野里捉来蚂蚱让它享用,希望它吃得美了,好跟我们多玩儿一会儿。虎子只允许我们摸它的头和背,尾巴和前爪是不让摸的。每次我们试探着去摸时,虎子都会快速地抬起雪白的右前爪,在空中用力挥舞几下,以示警告。
虎子极少呼呼大睡,困了就小憩一会。一旦醒了,不是嘎吱嘎吱地在桌腿上磨爪子,就是跑到院子里,上蹿下跳地捕鸟抓蝴蝶;要么“嗖嗖”地追着毛线团跑,要么撒着欢儿地追咬自己的尾巴。除了吃饭睡觉,一刻也不闲着。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一天傍晚,我放学回家,看见离虎子不远的前方,有只老鼠,正趴在那里瑟瑟发抖。而它却若无其事地静观其变。看这架势,猫捉老鼠的好戏仿佛马上又要上演了。我赶紧躲在一旁,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盯着事态的变化。这时的老鼠还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往前一点点挪动,一边挪动一边寻找着藏身之所。虎子微闭着双眼,任它尝试,任它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态。仿佛在说:“你爱怎么蹦哒怎么蹦跶,量你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老鼠大约往前挪动了半尺左右时,眼睛忽然亮起来,因为前面不远处,就是一堆厚厚的杨树叶子。只要能够接触到那堆杨树叶子,就有机会猫口逃生了。这时的老鼠突然加快速度,拼命向杨树叶子跑去。就在它接触到杨树叶子的一刹那。早已把身子弓成剑龙背的虎子,一跃而起,“嗖”的一下,就摁在老鼠身上,尖利的爪子像钉子一样,把老鼠的身体钉在地上,让它动弹不得,精准之至,令人叹服。紧接着嘴爪并用,瞬间结果了它的性命。四下一望,见到我在,就叼着来到我跟前,一松嘴,已经断气的老鼠“啪嗒”一声掉到地上,虎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戰利品,“喵”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自从虎子与那只老鼠,一战立威,家里的老鼠们瞬间老实了,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到处乱窜。闻风丧胆的它们,俨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只要虎子围着院子或屋子走一圈,它们便吓得连头也不敢露了。而虎子自打那次尝到甜头后就一发而不可收,一到晚上便两眼放光,屋里屋外,到处寻找,闻嗅,一旦发现老鼠,绝不爪软,必玩之杀之而后快。但它每次捉到老鼠,都是先跟它玩儿欲擒故纵的游戏,等玩儿得不耐烦了,再窜过去,一口毙命。最后把咬死的老鼠叼到我跟前邀功请赏,我不在的时候,就放到厕所附近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旮旯里。也就是说,它只负责捕鼠,从不会去吃它们。
那时,老鼠猖獗,为患乡里。所以每家每户家里几乎都会想方设法抱养一只猫,防制鼠患。但,并不是所有的猫都像我家虎子一样恪尽职守,有很多猫在小的时候,会被大老鼠欺负,我初中同学小静家养过的一只小猫,就被一只大老鼠把脸咬了个大窟窿,从那儿以后,小猫见到老鼠就害怕得到处躲藏,哪儿还有勇气敢单挑老鼠呢,只有老鼠在它面前耀武扬威的份儿。还有的猫不但不捉老鼠,还跟老鼠沆瀣一气,偷盗自家的粮食和鱼肉。还比不上我大婶家的那条灰狗。那条狗除了恪尽职守地看家,还一门心思地抓捕家里的老鼠。谁家若是清囤打玉米,家里没有养猫,或者养的猫没有捕鼠本领,就把大婶家的这只狗借过去。狗蹲在玉米堆不远处,一有老鼠蠢蠢欲动,它就扑上去,一爪子摁住,上嘴就咬。老鼠还没明白过味儿来,已经一命呜呼了。所以那条狗同我家的虎子一样,都是街坊四邻口中的捕鼠英雄。人们打心眼里喜欢这只多管闲事的狗。也喜欢我家捕鼠不吃鼠的虎子。
因为有了虎子的存在,我家的老鼠们死的死,逃的逃,根本没有胆量也没有办法在我家和我家附近混下去了。只好亡命他乡。因为捕鼠有功,虎子不但在我家的地位与日俱增,而且在我们这个只有几百户的小村庄远近闻名。
可是,突然有一天,全家人都不安起来,因为从早到晚,一直没见虎子的影子。大家你问问我,我问问你,彼此都问了个遍,谁也回答不出虎子的去向。于是开始分头去找,有负责在家里各个角落找的,有负责询问周边邻居的,还有去村外找的……恨不得把整个村子翻個底朝天。就这样满世界找了三天三夜,仍然一无所获,一点儿索都没有。
“唉,又养了一只没良心的猫,说走就走,头也不回!”母亲叹息着。
“它捉了那么多老鼠,怎么就没良心了?”伤心的我第一次反驳了母亲。母亲听了我的反驳,也不说话,只是叹气。父亲哑着嗓子问道:“丰宁家的猫新下了一窝小猫,也是橘色的,等过了满月咱要不要再抱一只过来?”母亲不置可否,弟弟一言不发,我只顾着伤心,对别的猫根本提不起兴趣。只有煤油灯突突地冒着黑烟,豆大的光焰摇摆不定。昏黄的光线照着彼此布满黑线的脸。窗外,一片寂静,没有一声狗吠。只有月光在窗外徘徊,窗户纸那么厚,任凭它再怎么努力也照不进来。就像此时的我们,虽然找得筋疲力尽,却依然看不到一丝希望。
一天一天熬得时间越久,希望的光亮越暗淡,等一个月熬到最后一刻时,我们终于不得不面对橘猫再也回不来的残酷现实。尽管对这只橘猫已经死了心,却一直没人再提养第三只猫的话题。
两个月后一个周末的上午,我正在家里写作业,弟弟气呼呼地从外面进来,他说家里失踪的虎子找到了,就在丰宁家,要我跟他一起过去要回来。
“你确信,那只猫是咱家的?”我试探性地问道。
“我确信,那只猫就是咱家之前丢的虎子,不然白爪子上面怎么会有两个黑点儿呢?”
“确信是咱家的也不能去要。”不知何时,已经凑过来的父亲无比严厉而又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不能去要?”弟弟不解的问。
“没有为什么,我说不能就不能!”父亲的语气更加坚决。我们虽然不敢顶嘴,但是心里不服气呀。自家的宝贝被别人占有却假装不知道,凭什么呀?父亲强硬语气,并没有让我俩打消去丰宁家要猫的念头。反而强化了我们要猫的决心。
父亲在家时,我俩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有村民过来找父亲去调节家事,出门去了,我俩才敢背着母亲偷偷地从家里出来。要知道善良的母亲对父亲的话一直言听计从,什么都依着父亲。如果她知道我俩,竟然瞒着父亲去丰宁家要猫,我们的计划非泡汤不可。
丰宁家离我家并不远,虽然不是邻居,但都在一个胡同里住着,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人小孩说话也都挺和气。
“姐姐,你说,丰宁的妈妈会答应把虎子还给咱们吗?”弟弟眨巴着满是疑问的大眼睛问我。
“应该会吧,都在一个胡同里住了这么多年了。平日说话也都和和气气乐乐呵呵的。”心里没底的我,与其说是在安慰弟弟,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进入丰宁家院里的时候,丰宁的妈妈正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喂鸡,虎子就趴在院里安安静静地晒太阳。雪白的前爪上,那两个圆圆的黑点,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一看到它,我和弟弟顿时不淡定了。弟弟快步走到胖女人面前,用征询的口气问道:“婶婶,这只橘猫是我们家两个月前丢的虎子,我们现在能把它抱回去吗?”
原本脸上还带着笑的女人一听这话,顿时炸了毛:“你说什么?我家这只猫是你家的?猫身上写着你家的住址还是写着你的名字?你凭什么说是你家的?哼,你个小屁孩儿,胆子还不小,竟然跑到老娘这里来乱说话?!”横眉立目的胖女人,每一句尖酸刻薄的话语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向我俩掷了过来。
面对如此凶悍的胖女人,弟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蔫蔫地躲到我身后。我仗着胆子辩解道:“婶婶,不是我弟弟说谎,这猫真是我家的。左前爪上那两个黑点儿,我们再熟悉不过了。”
“你说你弟弟不懂事也就算了,他毕竟还小,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也屁事不懂呢?尽跟着瞎起哄。前爪上长黑点儿的猫多了去了,难道都是你家的不成?废话少说,今儿,我要是叫你们姐儿俩把这猫抱走了,我就不姓王!”忐忑不安的我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
“哎呀,她王婶儿,小孩子不懂事,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跟这俩孩子较真儿了。”
母亲地突然出现,吓了我俩一大跳。不过,也幸亏母亲及时赶到,及时为我俩解了围,不然,这凶悍的女人指不定干出点什么来呢。
母亲说完,就一手领着我,一手牵着弟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刚进家门,就开始数落我俩,“你说你们俩,怎么这么不叫人省心呢,你们的爸爸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去丰宁家找茬,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们不明摆着吃亏吗?”差一点吃了大亏的我和弟弟,噘着嘴,谁也不说话。母亲说了几句也就自顾自干活去了。剩下我俩,在屋里生闷气。虎子没要来,还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一会儿父亲回来还指不定怎么凶我们呢。他早就呵斥我们不要去,我们偏不听,抱着幻想去,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晚上父亲回来,听说了此事,并没有严厉地批评我俩,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咱家的虎子在丰宁家,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刚丢的那几天,我去她们家找过。当时,虎子被丰宁的妈妈扣在一个大盆下面。我听到里面有爪子挠盆和猫叫的声音,想掀开来瞧瞧,丰宁的妈妈横竖不让,还说狠话。我也就不跟她志气了。一边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斗,一边赶紧退出来了。”怪不得,那天晚上,父亲的嗓子那么沙哑,还说去丰宁家抱一只小猫过来呢。只是当时大家都很伤心,没人接他的话茬,原来虎子的下落,父亲早就一清二楚了呀。
“现在,人家都把虎子养了俩月了,你们还去朝她要,她能不暴跳如雷吗?当时都要不过来,更何况是现在?”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和弟弟才明白了父亲极力阻拦我们去要猫的良苦用心。
此时的全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苦瓜着脸,除了无可奈何还是无可奈何。
我家的虎子,曾经是一只多么有性格的猫啊,可是,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这只曾经上蹿下跳永远也闲不住的猫,就学会了安安静静地晒太阳,此间的它到底遭遇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虽然我们并不知晓,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它绝不会像在我家一样受到优待。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学会了吃老鼠,想到这里,一股隐隐的疼痛在心间摇曳升腾……
蜕变的虎子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之后的很多年,我们家都再没养过一只猫。因为每次一提起猫,我脑海里就会浮现出虎子活泼伶俐的样子来。直到那只黑猫的突然出现。那是一个盛夏的夜晚,我和紅英去找小芬玩,当时小芬的哥哥小国也在。因为那时候,还没有电扇和空调,为了凉快,里外屋的门窗都敞开着。皎洁的月光,流水般倾斜下来,灌满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借着月光闲聊,夜晚的风,也跟着月光的脚步,轻轻悄悄地飘进屋内,带给我们惬意的清凉。
忽然,眼尖的红英指着外间屋一道黑影,喊了一声:“快看,进来一只黑猫!”我们顺着她的手指定睛一看,果然有一只黑猫,在蹑手蹑脚地四处张望闻嗅,仿佛在找吃的东西。红英这一嗓子,不但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也引起了黑猫的警觉。说时迟,那时快,小国迅速跑出去,把外间屋的门“咣当”一声就关严插上了。随后,又进来把里屋的窗户也关上了。黑猫一看这阵势,立马红了眼睛,它飞也似地上蹿下跳,乱抓乱挠,从外间屋窜到里屋,直接向窗户扑过去,一头撞在玻璃上,很快又逃离那里,窜进外间屋,外间屋里一片漆黑,它一会窜上屋顶,一会窜上锅台,一会撞在墙上,一会撞在门上。就这样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地乱窜乱撞,一刻不停。
“当当”地撞击声,凄厉的“喵喵”声,在两间屋里不停地回旋,回旋。“哥,快放它出去!快放它出去!”小芬焦急地嚷着,声音直发抖。小国也有点慌了神。他定定的愣在哪里,结结巴巴地回应我们道:“我怕,怕,怕它抓,抓我。你你,你——们去开,开,开窗户吧。”黑猫还在不停地乱抓乱咬乱撞乱叫,一刻也不曾停歇。抱着脑袋缩在墙角里的我们谁也不敢乱动。
我们谁也没想到,好好地聊着天,被这个不速之客搅了局,躲在角落里不停地担惊受怕。而黑猫会如此暴烈,如此疯狂,如此连命也不要地到处乱窜乱撞,也肯定是以为,我们要捕杀它,它在争取一切死里逃生的机会。就在我们惊慌失措无可奈何之际,一块窗玻璃,“哗啦——”一声被黑猫撞碎了。玻璃渣碎了一地。“喵——”一声凄厉的叫声过后,四周突然死一般地寂静。等我们缓过神来,追出门后,黑猫早已消失在溶溶的月色中。屋内,留给我们的,是地上、炕上、窗户上、屋顶上,被抓烂的花红圈、苇叶子、爪印子,以及带着血迹的碎玻璃,真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这条该死的黑猫!终究还是跑了!”小国带着哭腔吼道。
“哥,没事你关它干吗呀?这下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还撞碎了一块窗玻璃,等会儿爸妈回来还不骂死咱们?”小芬红着眼圈责怪道。
“我,我就是想,想把它捉住,养在家里抓,抓老鼠。谁知道它是只野,野猫啊?”平日说话就有些不顺畅的小国,此时急得脸都红了,说话也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
那晚回到家,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黑猫疯了似地窜上窜下,跑进跑出,撞墙,撞门,撞窗户,眼里闪着绿莹莹的光,看上去冷森森的,让人心发颤,让人脊背发凉。快进似的节奏过了一遍又一遍。想得累了,那个讨人嫌的胖女人,插着腰,冷嘲热讽地说着尖酸刻薄的话的样子,便又闯进我的脑海。还有我那心疼不过来的可怜的虎子。两个画面交替出现。到最后,实在困乏得不行了,才沉沉睡去。睡意朦胧中,我竟然看到那条拼了命也要杀出一条血路,回到自由王国的黑猫,与它的孩子们,一窝小黑猫,在绿色的草地上尽情地撒欢儿,打滚儿,扑蝴蝶,逮蚂蚱,玩得不亦乐乎……
我向来是个自然主义者,几乎喜欢所有的动物,但是,若让我说出一个最喜欢的动物来,那一定是猫,有性格的猫,好奇心强烈且崇尚自由的猫,就像那个夜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逃离回归自由的那只黑猫。从那以后,我对猫的态度,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再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固执地确认猫的归属。
我出嫁后,母亲养过几只猫,大多养着养着就死了。或者因为喂多了,撑死;或者因为跑出去吃了死老鼠,毒死。好不容易养到生了一窝小猫。还因为母亲把母猫的孩子一个不留地送人,而致使母猫负气出走了。那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母亲的肠子都悔青了。所以,年近耄耋的母亲委托我要猫时,再三表示,如果再要到母猫,生了小猫,一定给它留个伴儿。
“喂,妈,一大早打电话过来,什么事啊?”被母亲的电话吵醒后,以为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呢,赶紧问。“闺女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你给我要到猫没有?我这心急火燎地等着呢,你可千万别忘喽!”